第30章 炸烏雲
炸烏雲
他的語氣帶着些埋怨，卻又不自覺的藏着撒嬌，親近又熟稔。
時北敘怔怔站了兩秒，才回過神來。喉結滾了兩下，把耳邊手機拿走挂斷電話。
他的手心出了一層汗，驚喜沖散了剛才烏雲蔽日的失落，說不清剛才那一瞬是什麽感覺。
江柚大搖大擺走過來，故意問：“看什麽？不認識啦？”
時北敘收回視線，率先擡腳進了書店。
江柚撇撇嘴跟上，擡手就在那悶葫蘆後背錘了一拳。
前面的人步子頓住，回頭看他。
江柚仰着腦袋，面色無辜道：“手滑。”
分明是故意找茬兒，時北敘沒拆穿，讓開面前的臺階，下巴稍擡，示意他先行。
江柚頓時狐疑瞅他，“幹嘛，你還要報複回來？”
時北敘心想，他才沒有那麽幼稚，可他沒說，挎着書包站在一側。
江柚跟他面對面，試探的往前挪，拉開一人的距離時，剛轉身要往裏跑，後頸被捏了一下。
動作不輕不重，像是安撫，也像是道歉。
江柚就像是到處撒氣的小狗，瞬間偃旗息鼓了。
那些不高興，像是被戳了洞的氣球，一點點的放走。
他知道的呀。
時北敘不會說話，不會哄人，道歉和感謝也讓他難張口。
可是，江柚說，想贏過他，他給他喂題，帶他練習實驗。江柚說，他喜歡吃甜的，他會給他買不一樣的咖啡，甜甜的小蛋糕。
他知道的。
所以，又在計較什麽呢？
認識之初，他就知道時北敘是什麽樣子的，不是嗎？
江柚鼓着臉回頭，想說什麽，忽的面前遞來兩條巧克力。
“嗯？”他尾音像是帶了勾子上揚。
時北敘垂着眼，避開他灼灼視線，“順手買的。”
江柚也不探究那個‘順手’到底有多順，毫不客氣的伸手接過，揣進了兜裏。
時北敘是在逛書店，江柚則是地毯式搜尋。
他抱了一摞新出的習題冊蹲去了角落，一本一本的翻過，有的只是翻幾頁就單獨拎了出來，有的則是翻過全本，又倒回來掏出手機拍了幾道題目，或者是勉為其難的拎出來。
時北敘抓着套英語試卷站在一旁，幾個來回後看明白了。
“你這樣要找到什麽時候？”
江柚頭也不擡道：“中午之前吧。”
今天他只打算搞數學，物理和化學等月假的時候拉着邊陽天和林彥銳過來。
“一次性買太多也做不完。”時北敘勸道。
江柚這回擡頭了，“不啊，我有用。”
對視兩秒，時北敘嘆了口氣，過來幫他一起篩選。
江柚也不客氣，分了一半給他，嘴上卻是假惺惺問：“不會耽誤你的事吧？”
時北敘：“……你可以不問。”
“哦。”
中午之前，都篩好了，江柚還挑了幾本競賽英語練習卷。
這次沒等時北敘掏錢包，江柚先抽出了一張會員卡，連他手上幾套試題一起放在櫃臺上，十分豪氣道：“刷卡！”
書店小姐姐都給他逗笑了，邊掃碼邊說：“下個月店裏有優惠活動，記得來呀。”
“好，謝謝啊。”
像時北敘之前說的，這家書店很大很全，也是江柚常來的店，他買的多，趁着優惠活動時辦了張卡，充值送。
“不客氣。”小姐姐用繩子幫他把書分成兩摞綁好，外面又套了塑料袋，“看着要下雨，袋子包着點。”
時北敘剛把自己的卷子塞進書包裝好，旁邊就遞來一摞書。
江柚一副理所當然的姿态，又往前遞了遞，“拿着啊。”
時北敘：“……”
不過，江·扒皮·柚，也不是只會勞役別人。
出了書店，江柚帶着他往紅綠燈那邊走，“後街那邊有一家鴨血粉絲湯特別好吃，我請客。”
店是一對老夫妻開的，已經有些年頭了，老爺爺在後廚忙碌，老奶奶在前面招呼客人。
江柚他們來的不算早，店裏已經坐滿了食客，看着像是後面巷子裏的左鄰右舍。
時北敘瞥了眼，江柚臉上絲毫沒有意外，把書放到旁邊空着一張椅子上，過去要了兩碗粉絲，然後站回到了時北敘身邊。
時北敘唇動了動，側身低聲問：“要不打包吧？”
江柚想也不想的搖頭，“他家不能打包，只能堂食。”
時北敘無奈。
如果是他，不會在這兒等着。
可是江柚不一樣，這人嘴饞，熱衷品嘗各種好吃的，站在這兒，一副等到天荒地老也必須吃到嘴裏的架勢。
時北敘打消了換一家的想法。
江柚小聲安慰：“放心吧，不會讓你端着碗站在這兒吃的。”
時北敘：“……”
還有這種可能性？
兩人等了近十分鐘，幾個吃完的大爺抹抹嘴，空了張桌子出來。
老奶奶重新上了一壺大麥茶，還給他們拿了兩只杯子過來。
“你喝這個，還是飲料？”江柚邊倒茶邊問。
時北敘沒說話，伸手接過了他手裏半滿的杯子。
江柚：“……請問您是沒長嘴嗎？”
時北敘：“長了。”
江柚無語。
就沒見過比這人說話還噎人的。
不一會兒，兩碗熱騰騰的鴨血粉絲湯上桌了，料加的很足，鴨血鴨腸鴨肝兒，江柚還另外要了腌雞蛋，湯都要快溢出來了。
桌上擺放着一次性筷子，香菜、辣椒、醋等調料。
江柚撒了香菜，辣椒和醋也加了點。
時北敘拆了雙一次性筷子遞給他，自己加了點辣椒。
粉絲湯很好吃，只是還沒吃完，醞釀了一上午的烏雲炸了，轟隆隆幾聲，瓢潑大雨穿過烏雲降落。
“下雨了。”江柚喝了口湯，溫吞道。
雨勢很急，店裏食客卻是緩緩。
江柚扭頭又要了一碗。
時北敘神色略驚，“……你還沒吃飽？”
江柚埋頭吸溜着漏網之粉，“不是啊，給老江打包的。”
“……你剛說不能打包。”
“騙你的，”江柚十分坦誠，“打包的口感比不上堂食。”
時北敘：“……”
雨勢不見小，兩人吃完飯，撐着傘跑進了雨幕。
地鐵站就在巷子外，饒是如此，上了地鐵時，兩人褲腳、鞋都濕了。
江柚手裏拎着的書袋子上濺了不少雨滴，打包的粉絲湯卻是安然無恙。
時北敘收回視線，拿過了他手裏的書一起拎着。
江柚手指勾着傘挂繩，邊下臺階邊問，“不重嗎？”
時北敘拎着兩摞書，像是拎着兩個枕頭，輕飄飄的，語氣倒是涼飕飕，“那你拎？”
江柚一秒的猶豫都沒有，腦袋咻的轉了回去，裝作無事發生。
兩人幾乎是跳過了商量的階段，時北敘跟着江柚回家。
小巷子裏，今天沒有亂竄的野貓，牆角不知道什麽花，被雨打得東倒西歪，卻是沒折。
江柚把時北敘寄存在了旁邊的小賣部裏，拎着那份還熱着的粉絲湯說：“我去學校給老江送飯，你在這兒等我一下。”
時北敘看着他撐着傘又跑了出去，像是對這場暴雨無畏。
他不覺得江柚這樣來回奔波辛苦，反倒是覺他之所覺，很高興。
有牽挂啊，也被需要。
“你和江柚是同學？”旁邊小賣部老板問着，給時北敘塞了個橙子，“吃吧，很甜的。”
“……謝謝。”時北敘僵着聲說。
頓了下，又嗯了聲，算作回答。
“江柚很孝順的，他爸有福氣。”小老板也在剝橙子，閑話似的與他說，語氣裏是濃濃的羨慕，“這孩子也很争氣，老江都不管他學習的，但江柚成績很好，那個什麽競賽，都是拿獎的，小孩兒厲害着呢。”
時北敘唇角不覺提了下，又‘嗯’一聲。
這是別人眼睛裏的江柚，很厲害的小孩兒。
小老板一擡頭，話匣子像是卡了一下，問：“你這……少年白頭啊，可了不得。”
時北敘：“……”
江柚回來的很快，站在門口喊時北敘，簾子掀起，就見這人表情有點……複雜。
“你怎麽啦？”江柚好奇問。
時北敘抿着唇沒說話。
江柚也沒追問，大聲跟裏面的人說再見，帶着時北敘往巷子裏面去。
他們第一次見面時，時北敘就是被江柚在這小巷子裏甩了。
梧桐樹下的石桌棋盤，被大雨沖刷得很幹淨，路上有積水，江柚像只貓似的左右避着，傘面上的水珠像是生花。
時北敘穩步跟在後面，停在了一道鐵門前。
房屋有幾間，院子裏有一口老式水井，旁邊屋檐底下放着一輛廢棄的小孩兒自行車，還有一只漏了氣的黑白配色的足球。
院子不算整潔，但是充滿了生活的痕跡，與江柚住宿時那種雜而不亂的氣質一樣。
“這間是我住，”江柚說，“書就放這兒吧，一會兒再弄，你先去沖個熱水澡，我給你拿衣服，浴室是對面那間。”
時北敘也沒拒絕，身上的衣服濕的差不多了，繼續穿着只會感冒，他按着江柚說的方向去了。
門關上，身上的濕衣服脫掉，光腳踩在地板上，時北敘擡手打開了淋浴，放掉冷水時，他聽見了外面有一道腳步聲跑來，停在了門口。
預想中的敲門聲沒響起，他接幹衣服的手也沒伸出去，突然，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江柚哆哆嗦嗦的擠了進來。
時北敘：“……”
他幾乎是瞬間轉過了身，語氣壓不住的詫異，又藏着小小的崩潰，“你怎麽進來了？”
江柚把幹衣服和毛巾放到架子上，将濕褲子往下拽，“我也冷啊。”
“？”
時北敘察覺不對勁兒，腦袋稍偏，就看見了某人光着膀子，正扯去那塊動感超人的布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