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後來林老大夫詳細分析了一遍,說這病人肝火旺盛,血熱氣逆,而空青大寒,正好除積熱,退熱消障,雙目自明,所以用空青最好。

然而這方子上面,卻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地寫着:曾青。

後來病人抓藥也是在這裏抓的,只是不是施婳和林寒水接的手,而是林不泊抓的,但凡經過他們兩人的手,都能看出不對,從而會去問林老大夫,但是事情就是這麽的不湊巧,偏偏施婳當時和林寒水曬藥材去了,林不泊并沒有見過這位病人,所以他根本看不出方子的不對,直接抓了藥。

施婳和林寒水對視一眼,皆是心頭清明,看見了對方面上的蒼白,然而他們猜到了,林不泊自然也想通了其中的關節,他盯着那張藥方,眼睛一眨也不眨,神情嚴肅,正在室內一片寂靜,氣氛幾近凝固間,人群後忽然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疑惑道:“怎麽都擠在這裏?”

這話一傳來,施婳心中暗暗叫糟,人群霎時間如潮水一般分開,林老大夫背着藥箱進來了,他老人家今年年紀也有六十多了,耳順之年,已是白發蒼蒼,所幸平日裏腿腳還算便利,出診也勤快,只是老人年紀大了,難免會出錯,想來那一日給施婳和謝翎兩人解釋空青和曾青兩味藥的時候,寫方子順手便寫混了……

林不泊忽然開口道:“寒水。”

林寒水愣了一下,才應答:“爹?”

林不泊收起方子,低聲道:“去把爺爺扶去後院休息,他出診走了一上午,腿腳也累了。”

林寒水聽了,霎時間便明白過來,他用力抿起嘴唇,道:“我知道了。”

說完便朝着林老大夫走過去,替他接下藥箱,道:“爺爺,我們去後院歇會,走了一上午,累了吧?”

林老大夫沒太明白,疑惑道:“我倒還成,老骨頭還走得動,寒水,怎麽這麽多人聚在咱們醫館門口?”

林寒水道:“我與您說便是,來,先走。”

林寒水和施婳扶着林老大夫要往後院走,來找事的幾個人見了,怎麽肯放過他們?起身要來阻攔,林不泊上前一步,沉聲道:“老人家出診走了一上午,精神氣不好,我才是坐館大夫,有事情只管與我說便是。”

一個人厲聲問道:“那你們認是不認?”

施婳和林寒水對視一眼,也不管林老大夫發問,扶着他就往後院走,林老大夫一個勁問怎麽了?是出了什麽事情?

林寒水低聲道:“爺爺您來,我與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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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大夫還不肯走,被林寒水好說歹說勸走了,進了後院的門簾,施婳聽到身後隐約傳來林不泊的聲音:“此事是我們醫館……”

第 28 章

後面的話施婳沒再聽下去, 落下的簾子把那些嘈雜的人聲都擋住了, 等到了後院天井旁,林老大夫說什麽也不肯走了,只一疊聲追問道:“寒水, 你說, 是出什麽事了?”

林寒水不敢與他對視, 垂着頭,沉默不語, 林老大夫又轉頭問施婳, 道:“施婳你說說。”

施婳張了張口,看着老人滿是皺紋、歷經風霜的面孔,還有蒼蒼白發,忽然就明白了林寒水為什麽不敢說了,這位老人行醫數十載,對于病人盡心盡力, 只要有人上門求診, 別說是下雨下雪,外頭就是下刀子他都會背着藥箱出門去,診金也并不因此多收, 甚至有些人家太貧困,他還會酌情少收, 甚至不收的時候都有。

而如今, 他已經老了,因為寫錯了一個字, 就要被冠上庸醫的名頭,施婳嘴唇動了動,無論如何都不忍心将事情告訴他。

林老大夫見他們兩人都不吭聲,心裏似乎明白了什麽,道:“可是看錯了診,有病人找上門了?”

他說着,向林寒水道:“乖孫兒,你爺爺行醫這麽多年,除了沒有醫死過人,什麽風浪沒見過?你來,說給我聽聽,我這把老骨頭還經得起磋磨!”

林寒水深吸了一口氣,低聲把事情說了,詳詳細細,包括他寫錯的那個字,林老大夫聽罷,先是沉默片刻,爾後才道:“這事确實是我的錯,倒害了病人一雙眼睛,我這就去給他賠罪去。”

林寒水拉住他,急切地道:“爹已經在處理了,我看那些病人家屬很是不善,若是傷着您了可如何是好?”

林老大夫聞言,沉着臉道:“我教過你什麽?”

林寒水的手如同被烙鐵燙了似的,立即松了開來,低頭不語,林老大夫嘆了一口氣,才繼續道:“是錯就是錯,得自己擔着,大丈夫立于世,這一樁是最重要的。”

他說着,轉身往前堂走去,施婳看着老人的身影消失在門簾後,裏面嘈雜的聲音一閃即逝,又很快被放下的簾子遮住,變得模模糊糊。

這事情鬧了整整一日,懸壺堂答應給病人賠償,才算罷休,那婦人張口說要六百兩銀子,少一個子兒都不行,林寒水差點被氣到了,便是施婳也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六百兩,林家雖然常年開着醫館,有一些積蓄,但是大多數錢都耗在藥材上了,藥材如今還在庫房堆着呢,哪裏有六百兩來賠?除非把醫館賣了還差不多。

但是醫館是肯定不能賣的,懸壺堂在蘇陽城開了二十多年,幾乎是林老爺子一手創下的,是畢生心血,以後還要傳給林不泊,傳給林寒水,世世代代都傳下去,怎麽能賣掉?

可是不賣,六百兩雪花銀從哪裏來?因為此事,林家人商量了許久,最後才由林不泊拍板,醫館是萬萬不能賣的,那就只好把老宅子賣了,林家宅子的地界還不錯,面積不小,能賣個三四百兩,再湊一湊,六百兩還是能湊出來的。

賣了宅子,林家就搬去醫館住,勉強也能擠下,只是賣一座宅子罷了,也不算什麽大事情,錢財這東西,日後總是會有的。

林不泊決定之後,就讓大夥兒散了睡覺去,林寒水從頭到尾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回了屋子,施婳和謝翎走在後頭,穿過門廊,春天的寒意透過薄衫傳來,火燭的光芒都看不見了,施婳才感覺到謝翎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她轉頭看過去,道:“怎麽了?”

謝翎沒說話,但是即便是在黑暗中,施婳也看出了他眼裏的意思,她心裏嘆了一口氣,摸了摸謝翎的頭,道:“我們搬出醫館吧?”

醫館原本就只有三間屋子可以住人,分別是施婳一間,林寒水和謝翎擠一間,剩下一間是坐館大夫住的,林老爺子或者林不泊來住,但若是林家把宅子賣了,搬來醫館,屋子一下就擁擠起來,林家一向待他們好,如今遇到了變故,他們人小力輕,不說能幫得上忙,但是好歹不要給人家添麻煩。

謝翎點點頭:“好。”

打定主意之後,施婳兩人就回了房間,就這昏暗的油燈,把床鋪縫隙裏頭藏着的錢取了出來,倒在桌上數了半天,從前賣花的錢加上後來賣對聯的錢,還有林家給的工錢,湊在一起,竟然也有十五兩之多,這于兩個孩童來說,已是一筆巨款了。

在蘇陽城內,雖然買不起房子,但是租一個院子,應該不算問題,施婳把錢收起來,對謝翎道:“明日還要去學堂,你先去睡,我抽個時間去找一找,看看有沒有合适的院子。”

謝翎看上去有些猶豫,雖然他沒有表露出來,但是施婳也敏銳地察覺到了,問道:“你要說什麽?”

謝翎還沒張口,她想也不想就道:“若是說些不去學堂之類的話,就不必提了,省得浪費我的力氣,謝翎。”

施婳突然叫了他的名字,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學堂是肯定要去的,你不止要上學,還要去參加科舉,你要考鄉試,會試,殿試,成為一個大官。”

她看着謝翎眼中露出些茫然,心中萬千思緒轉圜而過,最後化作簡單的一句:“你要幫我。”

謝翎一震,他從未看到過施婳這樣的神情,也從未聽過她這樣的語氣,在他心中,施婳一直是強大,精明,冷靜的性格,是他背後的依靠,而方才施婳說出那一句話時,眼中的神情,分明是無助的,就仿佛他才是她的救命稻草一般。

她說:謝翎,你要幫我。

第二日,施婳就去找房子了,因為前一天事情鬧的,第二天懸壺堂根本無人踏足,是以醫館也沒有開張,施婳臨走時,看到林寒水捧着醫書坐在廊下,表情很沉靜,倒有了幾分大人的模樣。

施婳在城北轉了一圈,沒有找到合适的院子,要麽就是太貴了,要麽就是宅子太大,找了一上午,腿都要跑斷了,也沒有什麽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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