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你!”孫芊兒氣急,指着謝暮寧道,“莫非你還想将此事傳出去不成?”

謝暮寧擡眼看去,不為所動,語氣卻前所未有地冰冷:“若你們再讓我聽見關于此等的只言片語,我也只好想法子告知旁人,你們私底下是如何擅長用唇舌殺人了。不要懷疑我做不做得到,總之我怎麽做,端看你們如何表現。”

“謝暮寧,你什麽意思?”梁曼一直便不滿謝暮寧是她将來的嫂嫂,這會兒聽着她不過來回幾句話便得罪了這滿屋的高門小姐,唯恐旁人因着梁家與謝家的未來姻親關系,不由得站起來指着謝暮寧恨聲道。

“你是我什麽人?有資格管我是什麽意思?”謝暮寧拂開她的手,唇間漾出一點譏诮的笑來。

“我是你——”梁曼突兀地消聲,原本的理直氣壯也變得心虛起來。

謝暮寧哼笑一聲,以前這兩位梁家姊妹既嫌惡她,又處處想以大小姑子的身份指責她、妄圖控制她。

她那會兒可真傻啊,都沒進人梁家的門呢,做什麽要事事聽她們的?

“總之,你們記着我的話。”

說罷,她不再看衆人的神色,起身帶着丫鬟們走向內廳,繼而往左側謝秋寧的閨房走去。

今日是秋姐兒出嫁之日,到底關乎名聲,她并非一定要在此日将事情鬧大。

更何況,大姐姐從前待她也不算差,至少在無甚人情味的謝府來說,她不曾鄙夷過自己,亦不曾對自己說過甚麽什麽刺耳的話。

思及此,謝暮寧換上笑容,接過采荷手裏一直捧着的精致木盒,走進謝秋寧的屋子。

謝秋寧閨房中亦有不少人,皆是她平日裏最交好的小姐妹,暮寧瞧着人家鬧作一團的,也并未多待,将手中早早準備好的出閣禮送到位了,便退出了屋子,不再多留。

她是沒有朋友的,一直都沒有。

出去路過外廳時,那些小姐們遠遠瞅着她過來了,便有志一同地齊齊消了聲,即便不是在議論她,也都眼神閃爍心虛極了,唯恐這位突然間就變了性子的人一個不如意便要替她們“揚名”。

Advertisement

這其中任是誰也沒有想到,她們竟然也有會畏懼謝暮寧的一天。

謝暮寧倒是沒有想到這些人如此聽話,她輕飄飄地看了眼孫芊兒和梁曼,見兩人都下意識避開自己的目光,滿意極了。

實際上,她并沒有真的想過要在外頭言及這些閨閣之事,前世艱難困苦了如此久的她,早便親身體會到一個女子的名聲在當下是多麽重要。

尤其是這些官家小姐,名聲關系到了她們的交友、擇婿,關系到了一整個後半生的選擇。行差踏錯,便極有可能錯過良人,悔憾一生。

流言可殺人,從來都非一句空話。

她不是什麽善人,但也無意要真的毀去這些其實還有些天真的女孩兒。

當然,如若她們依舊要繼續造謠生事,那便也別怪她以惡制惡了。

不再理會這些人,謝暮寧從點杏手上接過手爐,昂首出了院門。

她自是不知,在她身影消失在雪中時,那些小姐們又窸窸窣窣開始說起了她來。

“這人怎生跟變了個模樣似的……”有人輕聲說道,但到底想着謝暮寧的警告,說話也含含糊糊。

明明當事人已經不在此處了,卻沒人敢高聲說話,仿佛随時随處都會有一個謝暮寧勾着嘲諷的笑冒出來揚言威脅她們似的。

“朝姐兒,她可是你姐姐,你們日日都擡頭不見低頭見,快說說,謝暮寧究竟是吃錯了什麽藥,怎生短短時日內,竟變得這麽……”

問話之人将後頭的形容給吞了回去,她并不想承認,今日的謝暮寧,無論是哪方面都勝過了她們。

不說旁的,光是在那豔麗的面龐上露出的傲然的神色,也夠讓她們酸上好一陣兒了。

這真是個讓人十分不悅的變化啊。一直存在于淤泥中的人,便叫她一直老老實實待在淤泥中不好嗎,何苦給人拉上來了,反倒是打了她們的臉?

謝朝寧被突兀一問,不由得有些愣怔,她想來想去,也未曾想明白明明此前這個便宜繼姐還是個在人前唯唯諾諾不敢說話之人,怎麽落了次水昏迷了一場,就變得很是不對勁了。

想到曾經看過的一些話本子,總有些精怪借屍還魂的故事,她不由得控制不住地往這上面去想。

難道真是被什麽髒東西上身了?現在的謝暮寧其實不是謝暮寧?

謝朝寧打了寒顫,瞬間覺得有些冷。繼而又趕緊收了思緒,綻放出明媚的笑顏來:“哎,誰知道她是怎麽了,咱們管她作甚呢,沒得壞了心情。今兒是我三姐姐不好,讓各位受委屈了,我代三姐姐向大家道歉,實在是對不住了。”

衆人默默對視一眼,有平素并未全然服氣謝朝寧的,暗道這人明明比她們這些外人還忌憚謝暮寧呢,這會兒倒裝得大氣起來了。

都是千年的老狐貍,誰還不了解誰了?

但在座的都是人精兒,既然主人家說了這話,便也不再糾纏,而是将心思都掩在了心中,連連說着“無事”、“是謝三的錯又不是你的錯”,而後繼續就着旁的話題說笑起來。

女兒家們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将興趣放在了其他的地方。

“說起來,你們聽說了沒,今日趙世子也會作為新郎官的傧相來迎親呢!”有位穿橘紅色衣裳的女孩兒掩住唇,神秘兮兮地說道。

“什麽?趙世子竟與李家有什麽淵源麽?”有人驚訝道。

“當然,世子的母親可與秋姐姐的夫家是表親呢……”

……

外頭經了這麽些時辰,雪下得愈發地大了,也不論今兒是什麽好日子,便不管不顧,兀自洋洋灑灑。

天地間一片白茫茫,枯枝瘦樹也銀裝素裹,湮沒在鋪天蓋地的雪花之中。

“姑娘,要不還是先去敬常院避避風雪,等下人們鏟清了道兒再回去吧,瞧着這路又濕又滑的,可不好摔着了。”點杏望着被雪覆蓋住的路,憂心忡忡地提議道。

謝暮寧這會兒心情還不錯,若是去敬常院,免不得又要拜見楊氏一回,因而搖搖頭道:“左右也沒多遠,等下迎親之人到了,又要熱鬧起來了,還是趁着這會子沒有什麽人,回夕露院吧。”

她可不想與适才那些小姐們在同一處用飯,左右身子也沒好全,添妝禮又已經送了出去,便假托身子不适、以免過了病氣給貴客好了。

丫頭們擰不過主子,只好将傘又打得低些,竭力多避避寒風,免得讓身子弱的姑娘着了寒。

待走到花園中一處假山附近時,衆人遠遠聽見前頭不遠處有男子說話的聲音,不大,卻足夠讓丫頭們一陣緊張。

謝暮寧倒是面色如常,她想起來,上一世就是在秋姐兒出嫁這一日,亦是在這樣的大雪中,同一個花園裏,梁烨望着她一身的狼狽。

是她因着重來一世,頗有些得意忘形了。若早記得此事,适才還不如選擇去敬常院面對那一屋子的婦人呢。

謝暮寧并不打算與人有什麽正面交流,對于這位前夫君,她是看一眼都嫌多。于是停下了腳步,遠遠朝着那邊行了個禮,便尋了另一條偏僻些的路走。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人自也留意到了前方假山邊上的一行人。

“暮寧?”梁烨擡頭盯着遠處那道單薄的身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麽?”他邊上一個容貌清隽、溫文爾雅的年輕男子沒有聽清楚,便問道。

“沒什麽,只是見着謝家的三小姐了。”梁烨這才反應過來不好當着趙家世子的面直呼謝暮寧的名字,忙含混着說道。

“嗯,前頭尚在等着,咱們還是快些吧。”那趙世子并未深究,擡手朝那邊作了個揖,便擡步跟着小厮繼續前行。

只他不知道,那匆匆一瞥間見到的容顏,卻悄然在他的心裏生了根。

及至兩人都走遠了,梁烨才恍過神來,忙跟上前頭,只是臉色有些神思不屬。

他十分确認方才看到的便是自己的未婚妻謝暮寧,可從前那個謝暮寧膽小怯懦,整個人瞧着都不甚大方,與方才他瞧見的模樣可謂天差地別。

“梁少爺,請這邊走!”小厮見他險些走岔道,忙喊道。

這兩位客人一位是謝府世交、常來府上拜訪的梁家大少爺,另一位身份更是尊貴,乃遠寧侯趙府的世子趙紀安。兩人因着來時騎馬被融了雪的泥水濺髒了衣裳,主子特特囑咐他需好生将兩位貴客領至四少爺的青松院換衣裳。

另一邊,謝暮寧在心中暗道“晦氣”,只覺得多看梁烨一眼都覺得髒。

她皺了皺鼻子,快步朝着夕露院走去,想着自己的行動還是要快些,只有徹底這門婚約給解除掉,遠離梁家那禍端的源頭,她才真正稱得上是重獲新生了。

及至夕露院,守在院門口的元婆子眼睛一亮,一瞬間站直了身子,唯恐被三小姐抓到了錯處,想起來前幾日那一遭事,也将她發落到莊子上去。

到了院中,各個下人也都按部就班,将應做的事情都做得井井有條。

自李婆子去了莊子上,院中的下人都緊了身上的皮子,莫說是在茶房中嗑瓜子喝小酒了,便是一點閑話也不敢在三小姐在的時候說。

整個夕露院簡直煥然一新,再無什麽不長眼的人幹些不長眼的事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