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一句話将季凡心中莫名的悸動澆滅，自嘲地笑了，五年了，在意的只有自己罷了，但又理解他，當年是自己執意與他分開，他恨自己是應該的。

收起心中的胡思亂想，露出公式化的笑容上前問好，“我是季凡，請多多指教。”

“周璟坤。”

短短的介紹，敷衍的語氣，随意的握手，他現在連介紹都不願多說嗎？

季凡心中像被什麽卡住一般，心情不由自主地低落下來。

好在村長出來解圍。

“璟坤在鎮上開了一家直播公司，做的非常好，規模很大，縣裏各個鎮農産品推廣都由他們負責，效果很好，今天就是邀請他來對接一下我們村的相關業務。”

季凡再次打量他，五年不見，原來他這麽成功了，卻也很正常，當年的學霸，大學是新聞專業，畢業就收到人民日報的offer，最後放棄入職回鄉創業。

心中再次感嘆時間真的可以改變很多。

他的事業風生水起，她兜兜轉轉重新回到起點。

周璟坤比她高兩屆，得知他畢業要回鄉創業，她哭過鬧過但都無法改變他的決定，“求你不要回鄉創業，你知道那片黃土地代表着什麽。”

他眼中有過矛盾和掙紮，最後還是堅定說：“我知道，所以更要回去。”

季凡當時懵了，不敢相信他為了回鄉會放棄自己，絕望之際松開他的手，“我們分手吧。”

“為什麽？”

他有些意想不到。

“那一望無際的黃土地是我難以越過的高山，現在我有了翻越的資格就不會再回去。”

她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她讨厭這片代表着貧窮、落後、封閉、頹敗的黃土地，所以她拼命考上大學，就是希望有一天可以逃離。

誰都不能阻擾她逃離的步伐，他也一樣。

她還記得周璟坤盯着自己看了良久，最後冷笑一聲，“季凡，你沒有心。”

她目光坦然，“我知道。”

“沒良心，精明計較，薄情寡義”這是她親媽的評價。

他只是說個沒有心，她受得起。

這段感情結束的猝不及防，她不是沒有後悔沒有難過，她也想過回來找他，但骨子裏的高傲不允許她回頭，她對什麽都能灑脫放手，親情如此愛情也一樣。

畢業後她留在北京，斷絕了和這個村莊的一切聯系，直到她背棄誓言再次踏上這裏。

倆人當初因黃土地分手，今天在這片黃土地上不期而遇。

季凡心中忐忑，他現在看自己就像看陌生人，甚至不如陌生人，陌生人至少可以得到他禮貌的微笑，自己得到的只有淡漠。

場面一時出現沉默，村長眼睛在倆人身上不斷游走，想抓住什麽卻也徒勞，倆人對彼此都保持着絕對的防備。

“璟坤，我們村直播合作你覺得怎麽樣？”

“咱們村有辣椒和煙葉，但都不太适合直播帶貨，或許可以考慮一下深加工。”

村長臉上出現難色，“不瞞你，沒錢做深加工産業。”

“可是要實現鄉村振興主要是靠産業振興。”季凡驟然插話，“我們村在不影響正常糧食生産的基礎上還是要做出産業發展的。”

“這個就交給你了。”村長突然想到什麽，“你和璟坤年齡相仿有共同話題，都是大學生溝通起來比較快，以後我們村直播的事就你們來對接了。”

倆人聞言皆是一愣，默契的去看對方，明顯對這個安排不滿但奇怪的是誰都沒有拒絕，村長很滿意自己的安排，在他們肩膀上拍了拍，“我們村莊的未來還是要靠你們年輕人，任重道遠。”

倆人與村長告別，從村委會走出，一前一後沉默無言，只有細碎的腳步聲伴随，季凡的心卻被這不深不淺的腳步聲攪得亂糟糟。

“你不用送我，我回去很快的。”

“既然答應村長送你回去，就要做到。”

如此，只好随他。

“你現在事業很成功。”她沒話找話。

“還差得遠。”

季凡回頭凝他，“什麽差得遠？”

“讓這裏脫離貧困還差得遠。”

他目光灼灼，眼中的赤誠灼傷了季凡，她心中倏地被羞愧覆蓋，周璟坤一直都有深深的社會責任感，他強烈的希望家鄉變好，與之相比季凡覺得自己沒有這樣純粹。

她會回來做村官本質是因為照顧姥姥，周璟坤一句話讓她意識到自己的不稱職。

像是知她心中所想一樣，周璟坤轉移了話題，“為什麽回來？”

季凡腳步頓住，他也跟着停下，靜默着等待她的答案。

“故土難忘，這裏有後半生的牽挂。”

周璟坤沒來由的心中一緊，緊接着便聽她說：“我姥姥。”

“我知道。”

如果全世界有一個人能讓季凡回頭，只有她姥姥。

季凡突然掏出手機，“加個微信吧，方便後面工作對接。”

是的，她分手很決絕，和他有關的一切都删除了。

周璟坤掏出手機去加她的微信，加完就将手機熄滅，公事公辦走流程，不帶一絲感情，季凡撇撇嘴，這男人與五年前相比變化還真大。

繼續相對無言往前走，姥姥家就在前方，季凡看到煙囪裏有炊煙升起，她知道姥姥開始做飯了，步伐也跟着急促。

“我不是給你說等我回來做飯嗎？為什麽不等我。”

她直奔廚房将姥姥拉起，自己坐在小凳子上燒鍋，周璟坤跟着她來到廚房，姥姥看到他很是開心，“小周，你今天怎麽過來了？”

季凡疑惑回頭，“姥姥你認識他？”

“當然認識了，小周經常來幫我的。”

季凡心中一股不知名的情緒在悄悄蔓延，他照顧姥姥是因為自己嗎？

心中一時思緒紛亂，拿着燒火棍在地上亂畫，不知不覺中在地上寫了個“周”字，清醒過來急忙用腳塗抹掉，也不知道他看到沒有。

她這邊還陷在自己的窘迫中，那邊姥姥向他發出邀請，“小周今天在我們家吃飯吧，我剛去超市買了很多肉。”

“太麻煩了。”

“有什麽麻煩的，就添一副碗筷的事。”

姥姥趁機拍拍季凡，“小周和你一起回來的，你快勸勸他。”

季凡雖不情願也不好拂了姥姥面子，敷衍地說道：“姥姥讓你留下來，你就留下來吧。”

“你支支哇哇說的什麽？”

見她口齒不清，姥姥在她頭上敲了一下，季凡吃痛捂頭，這次說的清楚，“姥姥讓你留下來，你就留下來吧。”

他颔首笑道：“那就麻煩姥姥了。”

季凡：“……”

這男的故意的吧，還有誰讓他跟着叫姥姥的。

姥姥放在正房的老年機發出震耳的鈴聲，她過去接電話，現在廚房就他們倆人，季凡覺得身上汗流浃背，不知道是被火苗烤的還是被他的溫度影響。

“你為什麽經常來看我姥姥？”

“老人家一個人住不容易，有時間照看一下放心。”

季凡冷哼一聲，“你還挺有良心。”

“我一直都很有良心。”

“……對，沒良心的是我。”

她輕松接過話茬自黑。

周璟坤發出一聲輕笑，“我可沒說。”

季凡扭頭與他對峙，“你說過，你說我沒有心。”

話一說才察覺失言，倆人眸光碰撞，電光火石之間都想到了同一個時刻，他們分道揚镳之時。

“那個，我……”

她想解釋卻無從開口，幸好姥姥出現替她解困，“凡凡，你媽的電話，接吧。”

“不接。”

季凡收起所有的情緒，起身走到鍋臺後，掀開鍋蓋查看，裏面的熱氣直撲而來，遇上她渾身的冰冷卻也無可奈何。

“她們明天回來，要給你弟弟定親，今年過年準備結婚。”

“不用給我說，我又不關心。”

嘴上這樣說，周璟坤還是看到她眼中的苦澀，她眸光頓了頓，有些心不在焉，手不小心碰到鍋蓋，吃痛的“啧”了一聲，鍋蓋從她手中脫落，砸在鍋上發出霹靂巴拉的聲響。

“怎麽樣？”

在她吃痛對着手指吹氣時，周璟坤一個箭步沖過去，拉着她來到外面的水池，水很溫柔，慢慢治愈着她的傷口，手上的和心上的。

季凡側眸看他，被他眼中的擔心和認真震驚到，“周璟坤，你很擔心我嗎？”

“換做是別人我也會這樣。”

“就嘴硬吧。”

季凡将手指慢慢抽離，被燙到的地方開始發紅，和她的臉頰一樣，幸虧夜色替她做了遮擋，讓她不至于在周璟坤面前更加狼狽。

也讓她心中若有若無的悸動得以掩飾。

電話再次響起，不過這次是她的，看着上面的備注“周銀玲”，剛才的悸動瞬間消失，耳邊只有她因氣憤發出的粗重喘氣聲，煩躁接通電話，語氣并不友好。

“找我幹什麽？”

“你回家做村官了？”

“知道還問。”季凡語氣更加不耐，“你打電話就是問我這種小事？”

“這怎麽是小事呢，在媽媽心中你的事都是大事。”

季凡發出譏諷的笑聲，“我二十五歲了，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孩，這種話留着騙鬼去吧。”

周銀玲語氣軟了幾分，這才說出正事，“我們明天回家，來高鐵站接我們吧。”

“我沒空，明天要帶姥姥去醫院檢查。”

說完将電話挂斷，轉身走進房間，她不堪的一面再次展現在周璟坤面前，季凡心中悄然升起一道自卑情緒。

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出糗，唯獨不願在他面前丢人。

姥姥看着她的背影很是心疼，重重嘆息一聲，“凡凡心裏苦，她不說，我就算心疼她也幫不了什麽。”

“您也別太擔心，給她點時間。”

“這孩子就是太要強，容易受傷；性子又冷，不會與人相處。”像是想到過去的記憶，老人眼中突然濕潤，對着周璟坤說：“這都是小時候留下的陰影，她是受害者，我們無權讓她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