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林宇鵬覺得奇怪，“什麽事能讓你這樣？”

季凡倏地笑了，笑得酸苦，“在新聞上看到我國收入在2000元以下的有9億人，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冷冰冰的數字，我體會不到這中間代表的意思。”

她停下喘口氣，“當我到這裏時，我才對這個數字有了具象，才了解到真正的底層人民是什麽樣的，就我們村還是生活條件比較好的，那些貧困山區的情況只會比我們更差。”

“你心中內疚自責？”周璟坤一語指出她的症狀所在。

“我現在真的很佩服那些駐紮一線的扶貧幹部。”季凡眸光中有淚花閃爍，“當你面對絕對的貧困時，會有一種無力感，自己想做很多事奈何力量薄弱，就會陷入自我撕扯，所以——”

“所以扶貧更需要堅持和勇氣，你覺得自己做得不好？”

周璟坤再次将她說不出口的話點明，季凡點點頭。

“我卻不這樣認為。”周璟坤冷靜看着她，“當你知道這些，看到貧困疾苦想的不是逃離而是怎麽去改變，你就已經是勇敢者。”

“季凡，你比自己想象的更堅強，你正在用實際行動改變着這裏。”他這樣說。

季凡怔怔看着她，大腦被震得嗡鳴，“前段時間我去解決低保的事，見了張大娘，她家條件很不好，收入全靠那二畝地還有她撿破爛賣錢，但她卻沒有低保，是不是很可笑？”

“當時我就很奇怪，她這種情況為什麽不來鬧，因為低保問題鬧的反而是那種條件還不錯的。”

她将這個問題抛出，其餘人一時都怔住了，還是周璟坤率先打破沉默，“因為不敢也不會發聲。”

“這個确實是我們工作的失誤。”村長站起來道歉。

季凡笑了，“我不管說我是癡心妄想還是什麽，只要我在這一天，我就會盡全力幫助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

她起身從文件櫃裏拿出一份資料，“這是全村532家情況彙總。第一本是五保戶和特級貧困，第二本是一般貧困；第三本是正常收入家庭，第四本是經濟條件較好的，第五本是有自己産業的富裕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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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宇鵬當即拿過文件翻閱，眸中逐漸被震撼代替，手指都在顫抖，“這資料也太詳細了，連導致貧困的原因都寫的很清楚，還有幫扶方法，季凡你什麽時候整理的？”

“前些天。”

“你這工作做得太好了。”林宇鵬忍不住為她點贊，“我有點佩服你了。”

周璟坤也投來贊賞的眼神，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蛻變這麽多，現在的季凡與這片土地徹底融為一體。

季凡眼睛從資料上轉移，繼續說道：“還有我去收醫保的時候，有些直接對我說沒錢交，讓我替他們交。”

她停頓幾秒，突然抿唇笑笑，但眼淚簌簌落下，“一個大爺身體不好，但他按情況算一般戶，達不到救助條件。我當時想他要是說的可憐一點我就可以給他申報了，但他沒有，就是客觀講述自己的情況，我沒有幫他解決問題，他還一直對我說辛苦了，麻煩了。”說到這季凡摸了自己的臉，“當時我的臉像是被人打了，羞愧難當。我從他家離開時他還給我拿了吃的，那是他家為數不多的零食。”

“所以你打算怎麽做？”周璟坤問她。

“我在尋找一個不是很難但每個人都能做的項目。”季凡指着資料說：“經濟條件不好的家庭主要有幾個原因：一是孤寡老人，二是家裏有病人，三是殘疾人家庭，四是缺少主要勞動力，五是家裏有人違法犯罪，六是家裏孩子多負擔大，七游手好閑混吃等死的人。”

“除了混吃等死的之外，其餘人願意勞動的應該給他們找個活，而不是只能靠種地，這樣可以幫他們增加點收入。”

周璟坤再問她：“那你找到項目了麽？”

季凡搖搖頭，“我最近一直在想這個事，不太好找，首先成本不能太高；其次不能太麻煩，要讓他們很快上手；還有就是制作條件不能太高。”

“确實挺不好找的。”林宇鵬贊同的點點頭，“不過你已經做了很多，有什麽需要我們聯系的都可以開口。”

“現在這些只是理論，關鍵是要落實。”

說到這，季凡突然想到另一件事，“我昨天去了王解放那，他種的辣椒快要收了，但賣家一直都很不穩定，我想先幫他把這個問題解決。”

周璟坤看向她，“你是想幫他尋找合作商？”

“不是。”她咬着唇有些猶豫，“我想的是能不能換種方式？”

說完她起身去拿昨天帶回來的辣椒，“你們看他種的辣椒，我昨天嘗了一口辣死了，質量很不錯，現在賣這種鮮辣椒價格不高，那我們賣幹辣椒或者加工後再賣呢？”

她的話瞬間提醒了周璟坤，猛然回過神來，“你剛才說什麽？”

季凡有些懵，她說了很多很多，不知道他問的是哪句，試探着說了句：“賣幹辣椒或加工後再賣？”

“對，就是這句。”周璟坤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這個辦法可以。”

他說完看向林宇鵬，“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上次那個辣椒醬産量的事？”

“想起來了。”林宇鵬如夢初醒，“你的意思是我們在這裏創建工廠？”

季凡一聽來了精神，“可以嗎？我們村有個廢棄的廠可以用來組建生産車間。”

“應該可以。”周璟坤想了一會，“組建生産車間主要是看成本，這裏遍地都是原材料，運輸成本就省了很多，而且交通便利，确實是個好方法。”

“還有一點就是生産車間在這裏，離直播基地近，宣傳優勢大，我們可以直播車間現場，增加産品的質量信譽，有利于銷售。”

希望的光芒在季凡眼中閃爍，“如果在這裏生産，直接從這裏發貨，那就需要一個專門的打包發貨團隊，這又可以解決很多用工。”

“是這樣的。”周璟坤點點頭，“如果真的組建一個生産車間，就需要很多人，包括前期的原材料采購、運輸、清洗、到生産、包裝等。”

“如果真的這樣，大家就可以在家門口幹活了。”季凡突然像看到了希望，“但具體是怎麽回事？”

林宇鵬走到她身邊給她解釋，“我們給一個辣椒醬産品帶貨，銷量很好但他們産量跟不上，為此我們專門縮短直播時長，這對廠家來說也是損失，如果吸引他們來這投資建廠擴大生産，既能幫到你們村又能讓廠家多賺錢，這是雙贏的事。”

季凡聽明白了，“在我們這裏建廠成本比城裏更低。”她不想錯過這個機會，擡眸看向周璟坤，“你能幫我們聯系一下老板嗎？想和她談一下這個事情。”

“可以。”周璟坤看到了她眼中的光芒，心中被觸動了，“我出去打個電話先問下。”

他出去打電話，季凡心中是按耐不住的開心，“村長，你說我們會不會成功？”

“會的，一定會的。”

頭發泛白的老人此刻也有些激動，期待又不安的等待着，這是村裏從未有過的大計劃，眼睛在這群年輕人身上駐足，他終于明白什麽叫後生可畏。

過了一會，周璟坤從外面進來，季凡迫不及待想知道結果，“怎麽樣？”

“她們本來也打算新建幾個工廠。”他将手機收起來，走到她面前，“願意給我們一個機會，要我們帶着計劃書去當面談。”

“真的嗎？”季凡抓住他的胳膊跳了起來，此刻她褪去所有的大人外表，高興的像個孩子，臉上是從內心散發出來的喜悅。

周璟坤不由得看呆了，好久沒見到這麽外放肆意的季凡了，他突然覺得這個電話打的真值。

一個電話換她珍貴笑顏。

季凡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看，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行為太過誇張，臉瞬間羞得通紅，悻悻松開他的胳膊，低着頭站到一旁。

周璟坤将視線從她身上收回，輕咳掩飾心中微妙的感覺，“她定的時間是三天後，我們要抓緊時間做一份計劃書。”

說着他做出分工，“季凡你負責政策優惠那部分，向上級申請的工作交給你，還有去和王解放他們先通個氣；宇鵬你負責工廠組建後直播宣傳和銷售的部分，主要突出在這組建工廠的優勢；其餘的我來負責。”

分工明确，符合每個人的特長。

村長慢慢舉起手，“那我負責幹什麽？”

“後勤工作就麻煩您了。”他雅笑幾分，“我們要趕計劃，這幾天村裏的事就麻煩您了。”

“放心吧，我一定做好。”

時間緊任務重，他們拿出各自的電腦，當即就開始忙活起來，會議室內一時只有敲擊鍵盤的聲音和打印機忙碌的聲音。

一直忙到晚上都沒停，姥姥過來送飯，心疼地看着她們，“快來吃飯。”

季凡起身伸伸懶腰，長時間沒有對着電腦工作，都有點不适應，胳膊酸痛眼睛模糊。

周璟坤還在忙，季凡端着飯站在他身後，“先吃飯吧，姥姥包的餃子。”

“你喂我一個。”

他往後仰起頭，季凡臉紅了，倉皇看向姥姥，只見她笑着将頭扭到一旁，季凡急忙夾起一個餃子喂他。

“真好吃。”

周璟坤再次仰頭看她，被她的反應取悅到，臉上帶着笑意，“難得見你臉紅。”

“吃就是了，話這麽多。”

季凡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再次夾起餃子塞到他嘴裏。

林宇鵬見狀也開了玩笑，嘆息聲在屋內響起，“哎，就我可憐，也沒人喂我。”

“得了，趕緊吃去。”周璟坤放下工作起身，提腳踢在他屁股上。

姥姥笑着看他們打鬧，“你們慢慢吃，我先回去。”

周璟坤走到她面前，低着頭道歉，“姥姥，對不起，剛才我和季凡——”

“我懂。”姥姥打斷他的話，嗔笑道：“別以為我老人家不懂，其實我心裏門清。”

說着，她的老年機發出震耳的聲響，只見姥姥神情中有些慌張，“我先回去了，碗我過會來收。”

走出村委會才看到她接電話，“又想幹什麽？”

季凡疑惑望過去，問周璟坤，“你剛看到誰給我姥姥打電話了嗎？”

“沒看到。”

說的平靜但細看就會發現眸中也有絲驚慌，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