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默默無聲十四

第14章 默默無聲十四

顧禾默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冷淡,他漫不經心的将目光緩緩地從鐘淵的身上掃過,随後又懶懶的投向了手中的手鏈,手指穿過它,握在手心,目光中帶着絲打量。

鐘淵急匆匆趕過來的腳步不由的停頓了下來,心也像被緊急剎車了一樣,驟然生出了沉沉的不安和憂慮。

屋內的鬼氣很重,夾雜着揮散不去的妖氣,對于他們言靈師來說,就像大夏天發酵了的垃圾場一樣,滿滿的是躲也躲不過的排斥感。

顧禾默身上的人氣本來就弱得很,此時又身處濃郁的鬼氣與妖氣包圍之中,他整個人都仿佛與這些非人族融合在了一起,像一滴油入了水,被打碎成了細小的油花,乍一看,居然分不出來彼此了。

這種錯覺太過于強烈,以至于鐘淵有些渾身發冷,他在愣了一瞬之後快步向前,猛地伸手抓住了顧禾默的手腕,想要将他從那種狀态之中拉出來。

顧禾默被他這舉動弄的也是一愣,手腕上傳來的是另外一個人的體溫,這個人的勁還挺大,顧禾默反應過來後甩了下手,呵,沒甩開。

顧禾默挑了挑眉,正開口打算對這一行為進行強烈的譴責,鐘淵卻尤為及時的松開了手,有點悶悶的站在一邊,那種帶點忐忑和不安的神情,倒是讓顧禾默一肚子的話硬生生的給憋了回去。

“你——”顧禾默抿了抿嘴,擡眼看向鐘淵,嘴裏的話百轉千回了一番,最終還是嘆了口氣,“算了,最近事情太多,我心情不太好。”

可能是有點遷怒了。

也不算是遷怒,他還算是平平安安的過了二十多年的人生,結果最近卒不及防的從現代劇跳到了奇幻劇,他這個劇中人可謂是一臉懵逼,心情難免有些急躁。

不僅如此,種種跡象表明,他本人的身份似乎還有些微妙,從他的能力,到最近那些妖魔鬼怪神乎叨叨的話語,擺在小說中那就是線索,專門用來揭示主角不同尋常的背景身份為後續的情節做好鋪墊巴拉巴拉……

如果那個涉及的人不是他自己,顧禾默說不定還是有那個閑情逸致去來個解密游戲之類的飯後閑暇活動。

鐘淵聽了顧禾默的話,微微暗了下眼神,伸出手似乎想要摸摸顧禾默的頭,在顧禾默冷淡的注視之下,伸到一半還是不甘不願的收了回去。

“我知道,是我太心急了,”鐘淵說,“最近确實……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你居然也知道你太心急了?”顧禾默扯了扯嘴角,語氣中帶着淡淡的嘲諷,“以你之前的态度,多一天都不願意等。”

Advertisement

“對不起,在你的事情上,我可能一直都有些急躁,”鐘淵柔和了聲音,輕聲道,“我太擔心你了,找到你之後,我希望你能一直在我的身邊。”

“我很害怕你會出事。”

顧禾默對上了鐘淵深邃的眼眸,眼前的這個男人目不轉睛的注視着他,滿眼之中只有他一個人的存在,顧禾默怔住了,有一瞬間的恍惚,似乎在久遠的過去,也有那樣一個人這樣看着他,透過深不見底的黑暗,找到了他的存在。

顧禾默突然轉過頭,伸手扶額,掩飾住已經爬上了些許熱意的臉側。

媽呀,這記直球打的,天然黑的殺傷力原來這般恐怖嗎!?弄得他沉寂了那麽久的老年人心态都忍不住有了一瞬間的動搖。

看到顧禾默突然偏過頭不說話,鐘淵問道:“怎麽了?”

“沒事。”顧禾默悶悶的回了一句,總不能說剛才不小心被人撩到了吧。

“好了好了,就這樣吧,”顧禾默壓住了竄上臉龐的紅色,順帶着堵住鐘淵後面想說的話,将手鏈一把塞進了鐘淵的手裏,“這個還給你,謝謝了。”

顧禾默的這句感謝是真心的,不管鐘淵給他這條鏈子是不是像那個鬼還是妖說的還有什麽別的目的,但是這條手鏈确确實實的起到了保護的作用,殺傷力還挺大,質量不錯。

“你現在還是很危險,”鐘淵不贊同的皺了皺眉頭,“之前的那兩只鬼雖然已經解決了,可是你會引來很多其他東西的觊觎……”

“可是我已經平平安安的度過了十八年,也沒見出過什麽事情,”顧禾默反問道,“如果我會引來那些東西,那十八年來一直手無縛雞之力的我不是早就應該死翹翹了嗎?”

“你不會出事的。”顧禾默的這句話也不知道觸動了鐘淵的哪條神經,他的眼中突然爆發出了無比強烈卻又壓抑的悲傷與憤怒,然而轉瞬即逝,甚至沒能引起他語氣中的一點點波瀾。

如果不是這感情太淡,就是這感情壓抑了太久,長長久久的醞釀之下,就宛如深不見底的潭水之中包裹了一股岩漿一樣,看上去是冷的,內裏卻不知道有多燙。

“很多事情的出現,都需要一個契機的引發,”鐘淵的情緒調整的很快,他繼續一板一眼道,“上次的事情就像是一個契機,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前,你都不會有危險,但是一旦它引發了,誰也不知道會帶來什麽。”

顧禾默沒有問什麽是契機,也沒有問上次的事情究竟對他有什麽改變,因為冥冥之中他的內心已經有所感,對那些事情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悟。

“我雖然會引來一些東西,可是你不是很厲害的嗎?你能打得過那些東西吧?”顧禾默笑了笑,“你之前說的事情,我答應了。”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現在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個什麽身份,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站在哪一方,還是先入了他們……應該說是言靈師嗎?

而且,言靈這兩個字聽上去,總讓他聯想到自己的能力。

聽了他的話,鐘淵的嘴角微微上揚,但是整個人還是一副有些嚴肅的深沉模樣,只是開了口後,語氣中确是帶着喜悅的。

鐘淵低聲道:“那你今晚回去先收拾一下東西,明天我去接你。”

顧禾默有點驚訝:“難道我還要搬家?”

“住在我那裏的話,很多事情比較方便,而且也比較安全。”鐘淵說道,似乎還想補充些什麽,猶豫了一會,還沒開口,就被身後的一陣噪音給打斷了。

鐘潋和齊君則任勞任怨的在後面坐着掃尾的善後工作,哼哧哼哧的把滿地狼藉打掃幹淨,該拖走的拖走,該消除記憶的消除記憶,一切結束之後兩個人暗搓搓的杵在一邊,然後豎起耳朵。

剛才顧禾默和鐘淵的一番話出來,也不知道觸動了鐘潋哪根敏感的神經,她兩眼突然宛如冒出光一樣,甚至于太過于激動順手打翻了身後的椅子,惹來了鐘淵和顧禾默的目光。

“你給我收斂點行不行算我求你了!”齊君則眼疾手快地一把扯過鐘潋,壓低聲音,惡狠狠的說道,“沒看到老大看你的眼神都是帶着殺氣的嗎!”

“我懂我懂,剛才不小心手抖了,我的鍋我的鍋!,”鐘潋也壓低了聲音,和齊君則頭對頭,笑容中帶着一股賊兮兮的味道,“先不說這個,你剛才聽見沒有!?”

“聽見什麽?”齊君則納悶,他們的聽力都不錯,顧禾默和鐘淵說話的時候也沒有刻意隔開聲音,只是他們的談話聽是聽了,也沒覺得有什麽值得激動的地方。

“你就沒有一點點的想法嗎?”鐘潋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想想啊,剛才那個小少年說‘答應了’,你覺得還能是答應什麽,老大又那麽高興,還讓他搬過來住……啊啊啊啊真的是鐵樹開花啊!我們戰鬥部的脫單率終于要有了質的飛躍了!”

齊君則抽了抽嘴角,只覺得槽多無口,一時間都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吐起,最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鐘潋傳染了,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為什麽會是‘質’的飛躍?”

鐘潋一本正經:“老大都能脫單了,代表我們戰鬥部單身狗的風水終于改變了。”

“你……你聲音小一點,”齊君則扶額,“老大又看你了,小心年終獎。”

鐘潋一僵,苦着一張臉閉口不言。

齊君則和鐘潋壓低了聲音的談話,鐘淵自然是聽清楚了的,言靈師的五感比常人要敏銳的多。

鐘淵忍不住看了顧禾默一眼,顧禾默仿佛并沒有察覺到那兩人的談話一樣,反而是疑惑的對上了他的目光。

這讓鐘淵有一絲微微的挫敗。

他終于是找到了顧禾默,可是卻對現在的他了解甚少,以顧禾默的能力,想要隐藏什麽實在是再容易不過了。他不知道顧禾默現在的力量恢複到怎樣的一個程度,也不知道他的記憶……

鐘淵的心中一瞬間轉過了無數的念頭,顧禾默卻沒有想那麽多,鐘潋和齊君則的談話他也是聽清了的,倒是沒有排斥,反而覺得挺有趣的。

顧禾默伸了個懶腰,覺得這裏的環境還是不怎麽好,那股子海鮮味若有若無的飄着,讓他多一秒都不想停留,“那我就先回去了,這裏的味道實在是不太好。”

等到鐘淵點了點頭後,顧禾默笑了笑,便轉身離開了。鐘淵跟在他的身側,一同往外走去,留下鐘潋和齊君則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然後雙雙明智的決定不要去當閃亮亮的電燈泡。

顧禾默帶着身側仿佛一個小尾巴一樣的鐘淵出了餐廳的門,外面已經是深夜,天上殘餘着點點星光,最為明亮的是兩旁的路燈,投射下了一片一片圓形的光暈。

顧禾默不太喜歡黑暗的地方,但是黑暗卻能夠讓他平靜下來,他辨別了一下方向,正準備慢悠悠的晃回家中去,剛走沒兩步,腳步聲從一邊傳來。

他轉頭一看,鐘淵不緊不慢的走在他的身側,看樣子是要一路跟着他走下去了。

“我走這條路回家,”顧禾默指了指前面,“你呢?”

鐘淵道:“我送你回家。”

顧禾默頓了頓腳步,和他并排而行,兩個人都不是話多的人,顧禾默是不習慣和人多說話,鐘淵是天生性格如此。他們倆互相沉默的走在昏暗的小路上,氣氛竟然意外的不顯得尴尬。

走了小半截的路,還是顧禾默先開了口:“既然我都答應加入你們了,要不,提前跟我說說關于你們的事情?”

鐘淵道:“你想知道些什麽?”

“什麽都可以,随便聊聊就行,”顧禾默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影子,在模糊不清的路燈下暗淡成了一團,“比如你們是幹什麽的?你們是不是會特殊的能力啊?之前看你們又是火啊又是風啊,就像小說裏出現的人一樣。”

顧禾默漫不經心的絮絮叨叨着,鐘淵聽了之後,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我們是言靈師。”

“言靈師?這還真挺像小說裏面的,”顧禾默道,“那你們使用的那些力量,難道就是‘言靈’?”

鐘淵的呼吸一滞:“你知道?”

“這有什麽不知道的?猜都能猜出來,”顧禾默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現在小說電視劇裏面什麽沒有?還有魔法師異能者修真者各種各樣的,稍微聯想一下就猜出來了,畢竟取名字取得都那麽簡單粗暴。”

鐘淵沉默了片刻,道:“嗯,我們用的那種力量,确實就叫做‘言靈’。”

說了這句話之後,鐘淵就再也沒有說過什麽,顧禾默見他一直沉默着,也就沒有再開口。到了家門口,顧禾默向鐘淵表達了一路送他回來的感謝,然後轉身上了樓。

背後灼熱的目光一直到他進了門才消失,鐘淵沉默的注視着顧禾默的背影,許久之後,才輕輕地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當天晚上顧禾默一回到家,就受到了肥肥和顧藥的熱情迎接,他左邊挂着一只貓,右邊挂着一只據說是靈的家夥,艱難地拖着步子走到了沙發上,毫無形象的往下一癱。

“阿默的身上全是那個男人的味道!”顧藥抱住顧禾默蹭了蹭,然後憤憤的說道,在屋內暴躁的飄來飄去,像一個放了氣的氣球,“好生氣!那個男人肯定是故意的!”

“味道?”顧禾默擡起胳膊聞了聞,“沒什麽特別的味道啊。”

“不一樣,是氣息!可以感受到的!”顧藥鼓起臉,“阿默的身上全是那個男人留下的氣息!”

“這樣嗎?那我去洗個澡好了。”顧禾默也感受不到所謂的氣息,看顧藥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便站起身來進了浴室,沖了個澡,出來的時候顧藥嘀咕了兩聲“洗不掉的”,但是看顧禾默疲憊的樣子,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麽。

顧禾默今天确實是有點累,最主要的還是心累,剛一沾到枕頭就感覺到一股沉沉的睡意襲來,他也不管什麽要收拾行李,順着睡意的侵襲,進入了夢鄉。

他做了一個夢。

那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地方,閃爍着各種朦胧的光點,就像是畫師在白紙之上潑灑出各種绮麗的色彩,美中不足的則是除了那些朦胧的光點,這個地方非常的空曠。

上下左右都望不到邊際,宛如深處茫茫的宇宙之中,顧禾默迷茫的漂浮在這樣的一片天地之中,他的意識有一些模糊,恍然之中意識到,自己是在夢中。

這樣沒有邊際的漂浮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顧禾默都有些意識模糊的時候,這片茫茫的天地之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

然後,顧禾默聽到了聲音。

“怎麽樣?他們還喜歡這份力量嗎?”顧禾默聽見有聲音傳出,對着突然出現的那個人這樣說道。

“嗯,這份力量很強大,他們很喜歡,”那人低聲道,語氣中帶着一絲憂慮,但是很快就被他掩飾住了,“他們把這份力量稱為‘神賜’。”

“‘神賜’?這也太誇張了一點,我可不是神明,”低低的笑聲傳來,“你們喜歡就好,不過叫‘神賜’,還是不太适合。”

“這樣吧,既然這份力量來源于……”

“不如就叫做‘言靈’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