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格格不入二
第31章 格格不入二
于聞的臉色霎時間變得非常難看, 他猛地上前兩步狠狠地推了一把鐘潋，後者輕松的避開，于聞反倒是差點摔了個跟頭。
他目光陰冷, 聲音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你們最好不要多管閑事，我在我家幹什麽和你們有什麽關系？你們做好你們應該做的就夠了, 管那麽寬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資格！”
“話可不能這樣說。”淩林笑眯眯的搭上了他的肩膀, 于聞陰着臉甩開，卻感覺渾身一僵, 無法動彈, 一股冰冷的涼氣從腳底升起。
他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喉嚨裏發出幾聲含糊不清的嘶啞叫聲。
“哎呀你怎麽了？”淩林故作驚訝的收回了手，“該不會是被鬼上身了吧？我聽說這鬼到後面會越來越厲害, 而且看見害他的仇人還會突然生氣，弄死個人什麽的還不是輕輕松松。”
于聞像尊雕像一樣杵在門口，眼珠子拼命的轉動，瘋了一樣。
“眼睛不舒服嗎？”淩林摸了摸下巴，笑嘻嘻的伸出一根長長的手指, “不舒服的話我幫你扣掉算了。”
手指越來越近, 距離于聞的眼球不到一厘米的距離, 雕像于聞臉憋得通紅, 悶着聲音拼命的掙紮着。
淩林看他這模樣心裏好笑, 正打算再戲弄一番，鐘潋在一邊瞥了他一眼：“好了，适可而止。”
他撇了撇嘴，還是收了手。
于聞一獲得自由就癱倒在了地上, 這時候陳曉筱仿佛才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 慌亂地跑到他身邊拍着他的背順氣。
她的慌亂多于恐懼, 一邊拍着一邊不住的往床的方向看，眸光隐約含着愧疚。
鐘潋伸出兩根指頭嫌棄的捏起一截鎖鏈：“檢查的怎麽樣了？”
鎖鏈上沾有血跡，色澤發黑，齊君則伸手蹭了一點幹涸的血跡，在指腹間緩慢摩擦，一股淺淡的味道滲了出來。
“和人鬼身上的人氣同屬一源，”齊君則從兜裏又掏出了一張紙，仔仔細細的擦着手，“沒錯了，那只人鬼之前就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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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種跡象表明，于聞家裏專門弄出來一個房間，囚禁了除他們二人之外的第三人。
齊君則将用過的紙燒成了灰，走到于聞的面前，道：“說吧，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情？”
于聞堪堪平複了驚恐的情緒，哆嗦着腿從地上站了起來，額頭布滿了冷汗：“這裏、這裏就是我沒事瞎搗鼓的……”
“不要說什麽你情我願的玩S|M，也別跟我說你從哪弄來了一只需要鎖鏈籠子才能拴住的大型猛獸，”齊君則慢悠悠道，“編理由請用腦子，不是所有人的智商都和你在同一水平線上。”
“你——”于聞額上青筋凸露，呼吸急促，陳曉筱一驚，連忙拉住他。
她看得比于聞清楚，這群人不是好惹的，其實于聞也知道，但是熱氣上了頭，傻了都正常。
“不管這裏發生了什麽，都是警察的事情，你們可不可以不要再執着于這件事情了？”陳曉筱開了口，“求求你們先把鬧鬼的事情解決了，其他的後面再說好嗎？”
她一副眼眶泛紅，受盡委屈的模樣，齊君則抽了抽嘴角，不留痕跡的往後退了幾步，同時朝鐘潋使了個眼色。
你上！
鐘潋給他翻了個白眼，也沒去搭理陳曉筱，哼着小曲往房間外走：“算了算了，先去把人鬼給找出來——嗯？”
她的小曲哼了沒兩句就停了，皺着眉頭轉過身。
屋內的幾人除了于聞和陳曉筱，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被鋼條釘住的窗戶，離得最近的淩林更是一臉古怪。
“來了。”
齊君則放輕了聲音，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上午九點一刻，”他的語氣中帶着猶疑，“大白天的居然現身了？”
人鬼一出，整個房間的溫度有一瞬間的降低，随後又緩緩地上升。
一個漆黑的身影從窗戶那裏緩慢的融進，赤腳踩在了地面之上，除了一雙血跡斑斑的腳，其餘的部位均被濃郁的黑霧籠罩。
他進了屋之後，仿佛沒有注意到這滿屋子的人，而是緩步向前走去，如果有人擋在面前，他會繞個圈避開，全程一片寂靜。
路過顧禾默的面前，人鬼微微停頓了一下腳步，僵硬的轉過了頭，閃爍着綠光的雙眼透過黑霧，接觸到了顧禾默的目光。
顧禾默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人鬼定定地站了十多秒鐘，又僵硬的轉過了頭，緩緩地走出了房間，停在對面的卧室門前，站住不動了。
“我們為什麽要這樣看着他？”顧禾默這才松了口氣。
“看看它想幹什麽，”鐘潋看了一眼封住的窗戶，伸手不知道從哪裏撚了一絲黑霧下來，“大白天的現身不符合生物習性啊。”
她轉頭問于聞和陳曉筱：“你們之前有在白天見到它？”
陳曉筱哆哆嗦嗦：“看、看到什麽？剛才是、是有什麽東西出現了嗎？”
鐘潋挑眉：“你們沒看到？”
于聞和陳曉筱齊齊搖了搖頭。
“這只人鬼無意主動現身，你們平時夜裏看到的估計只是一些殘影，”齊君則道，“夜裏人氣弱，看到點很正常。”
兩句話的時間內，人鬼又動了。
他伸手虛虛的在門上輕叩了幾聲，手指穿過木門，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片刻後他轉過身，又緩緩地朝着客廳走去。
幾個人迅速地跟了上去。
人鬼走到客廳之後，在椅子上靜靜的坐了一會，随後又站起身，拿起遙控器按了一下，也是沒有按到實處。
然後他坐到了沙發上，像是真的在看電視一樣。
幾個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人鬼像人一樣的做着各種事情，甚至中途還試圖拿個蘋果啃一口，當然沒吃成，不過他也不在意，心滿意足的繼續看電視。
“這是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變化，還像之前一樣生活？”淩林小聲道。
“不是吧，他之前難道是這樣生活的？”顧禾默指了指人鬼露出來的腳踝，上面還有一道鮮紅的印子，“他之前不是被關在屋子裏的嗎？”
淩林抓了抓頭：“那就是內心的願望吧，這樣看來它也沒有惡意，還挺平和的。”
确實非常平和，對于經歷了無數詭計多端的鬼所謀劃出的恐怖片後，戰鬥部覺得這個人鬼尤為親切。
“注意一下，”鐘淵突然開了口，“它的動作。”
動作？
幾個人頓時集中注意力，人鬼渾身黑霧，除了一雙腳外其他部分都模糊不清，他們之前只是随意的掃了一眼，并沒有看清更為細致的動作。
人鬼仍然虛虛的坐在沙發上，目光專注的對着沒有畫面的電視機，每隔一小段時間他都會微微偏頭，臉上的黑霧飄動。
顧禾默小聲道：“他在對旁邊的人說話。”
“這你都能看出來？”淩林眯着眼睛看着人鬼，也沒看清他的五官，更別提開口說話這樣的動作了。
“直覺而已，”顧禾默目光落在了于聞的身上，“我覺得，在他的願望之中，這樣的生活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參與。”
話音落下，于聞的身體似乎抖了一下，他低着頭靠在牆邊，胳膊被陳曉筱拽着，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淩林摸着下巴仔細觀察了一會，覺得顧禾默說的很有道理：“這樣一來，我看這人鬼沒什麽危險性，偶爾晚上的時候看到點影子也就心理上驚吓一點。”
陳曉筱的聲音有點顫抖：“那窗戶呢，窗戶都鎖起來了，它把鎖都砸了！”
“他把這裏當成自己家了吧，”顧禾默聳了聳肩膀，“估計那窗戶也是他出入的通道之一，看到自己的‘門’被人堵了，總得弄開吧。”
淩林問：“那房間那個窗戶都被封死了，它為什麽不弄開？”
“可能是習慣了？”顧禾默又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人鬼，“房間裏的窗戶封死，對他來說是正常的，而客廳的窗戶正常的時候是沒有鎖的。”
“有道理，”淩林拍了拍顧禾默的肩膀，“沒想到你對它們的心裏了解如此透徹，厲害厲害。”
拍了不到一秒，淩林就在鐘淵的目光下讪讪地收回了手，對着鐘潋說道：“鐘姐，接下來我們怎麽弄？”
“按章程來。”鐘潋言簡意赅。
對于人鬼這種進一步就成鬼，退一步又成人的生物來說，處理起來無非是判斷能否變回人，如果不行的話就當成鬼來處理。
這種方法确實粗暴了點，因為人鬼想要變回人通常都要天時地利人和一起上，就跟他們從人變成人鬼一樣，缺一點都不行。
做任務的言靈師自然保證不了這樣的條件，可言靈師也不是超度者，不直接殺死人鬼還是看在他們那一半屬于人類的部分上。
齊君則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捆繩子，将其中的一端丢給了鐘潋，道：“動手吧。”
鐘潋接過繩頭，一個輕巧的跳躍落在了人鬼的面前，手中的繩子宛如有生命般纏繞而上，她手指間夾着一張鮮紅的符紙，粗暴地往人鬼眉心一貼。
下一秒鐘潋已經站在了五米開外，鞋跟在地板上敲擊出了清脆的聲音。
齊君則握住繩尾，繩頭帶着輕飄飄的人鬼飛了過來，他抓住繩子打了個結，将捆的宛如一個粽子一樣的人鬼放在不知何時畫好的陣法之中。
人鬼眉心的符紙發出微弱的光芒，火焰從底端升起，非常緩慢的向上蔓延。
“刻術燃燒完畢，也就是七個小時之後，”鐘潋看了一眼手機，“下午五點鐘之前，要是它還沒有變回人類，就沒辦法了。”
“走吧，出去找個地方休息休息，順便解決下午飯啊。”
“為什麽不現在殺了它！”于聞看見他們要走，飛速上前攔在了門口，“你們不是專門對付這種東西的嗎！快點殺了它啊！”
淩林停下腳步，擡起了手。
他這個動作一出，于聞就跟耗子見了貓一樣的閃到了一邊，弄得淩林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好摸了摸自己的臉，道：“不用擔心，我們雖然不是好人，但是一切絕對是按照規則辦事的。”
“我們也不管你因為這個非法拘禁罪要判個幾年，至少裏面的東西，”淩林指了指人鬼，“無論是誰都有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難道你們很盼着它死？”
說到這裏淩林恍然大悟：“你們是不是有什麽把柄落在它那裏了？”
于聞半個字都還沒吐出來，淩林已經不感興趣的跟在大部隊後面離開了，臨走時還說道：“你們的事情我們沒興趣，聯系方式已經發到你們手機，有意外再打電話過來。”
顧禾默一行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于聞站在門口，臉青一陣白一陣，眼神陰冷。
人鬼被縛在客廳的中央，他非常的安靜，可以說得上是乖順的低着頭，腳趾蜷縮，幾道可怖的傷疤貫穿腳背。
陳曉筱有些不忍的繞過人鬼，走到了門口：“老公，青楊他……”
“他什麽他，他必須死！”于聞重重地摔上門，眼含厭惡的看着客廳中央乖順的人鬼，“正好我還在愁着怎麽弄死他，哈哈哈，這是老天不給他留活路！又不能怪我！”
陳曉筱面色蒼白的動了動嘴唇，看着無比陌生的丈夫，猶豫片刻，終究還是保持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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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于聞家裏出來，幾個人在小區裏找了個涼亭，圍成一圈坐了下來。
“我們在這裏監視他們？”顧禾默看了一圈涼亭四周的景色，樹木掩映，想要看點什麽還真看不到。
“說是對他們的事情不感興趣，”淩林撐着下巴，“但是我們還得在這邊看着，萬一出事了咋辦？”
雖然也沒什麽大事可出，不過按照規定這七個小時他們是不能離開的，他們取了個巧，不離開小區也算是沒離開，誰願意擱那跟那兩人大眼瞪小眼，外面反而清靜。
“來來來，這兒正好有個桌，我們娛樂娛樂，”淩林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副牌，“會打牌不？”他看向顧禾默。
顧禾默點點頭：“會，不過不太熟。”
淩林哈哈一笑：“這才好辦，就是要不熟啊，不然我怎麽能贏的了？”
顧禾默：“……”
他看着淩林熟練地洗牌發牌，齊君則和鐘潋也團團圍了過來，摸牌理牌一流程下來，看上去三人都是身經百戰的樣子。
顧禾默還愣在那裏，淩林伸手揮了兩下：“回神啦，回神啦，放心啦，老大不管我們這事。”
戰鬥部偶爾這樣的摸魚鐘淵心裏清楚，不過這群人心裏有數，不會誤事，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顧禾默應了兩聲，低下頭開始理起自己面前的一堆牌，好久不打确實不太熟練，接連輸了好幾把。
他笑眯眯的玩得還挺開心，好久都沒有進行過多人一起的娛樂活動了，更何況還有當然淩林陪着他一起輸，看着淩林面部表情千變萬化挺有意思的。
又連輸了幾局，顧禾默一邊抓着牌一邊道：“我在想，人鬼放在那裏會不會出事？”
“應該不會吧，”淩林率先出了一對三，“那只人鬼的性格挺溫順的，況且有東西捆着，出不了什麽大問題。”
還有句話沒說，就算出了點問題也不大，吓唬吓唬那兩個人也好，尤其是于聞。
“我不是怕人鬼對他們做什麽，”顧禾默搖了搖頭，順帶接了一對五，“我是怕他們對人鬼做些什麽。”
淩林道：“不至于吧？”
“我就是猜測，你也看到了，人鬼很有可能就是因為他才變成那個樣子，”顧禾默看了眼手中的牌，又得輸，“那個于聞那麽想要人鬼死，我擔心他會不會做點什麽……”
話還沒有說完，鐘潋“啪”的一下把手裏的牌扣在了桌上，驚奇道：“小默你這還真是有烏鴉嘴的天賦。”
顧禾默略微心虛的扯了扯嘴角。
于聞家的方向，一道濃郁的鬼氣沖天而起，形成一朵小黑雲飄在空中，下方就是人鬼所在的地方。
幾人頓時撒開腿飛奔過去。
“人鬼這會怕是真的變成鬼了，”齊君則道，“怨氣沖天，正是鬼誕生的标志現象。”
“啧，看來用不着等七個小時了，必須得殺了它，”鐘潋臉色不太好，“還真是開了眼了，這人類要是厲害起來，比鬼都可怕。”
到了樓下，顧禾默明顯感覺到一股濃郁的奇妙氣息撲面而來，不讨厭也不親近。
反觀剩下的幾個言靈師，紛紛嫌惡的皺起了眉頭，淩林甚至抽出一張符紙貼在了身上，隔絕了源源不斷的鬼氣。
鐘淵道：“上樓。”
他們放輕腳步走到了五樓的門口，大門緊閉，從裏面洩露出來一絲微弱的聲音。
以言靈師的耳力，很容易就能聽清裏面在說些什麽。
屋內，于聞對着客廳中央的人鬼大吼：“你為什麽還不去死！？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看着就惡心！”
人鬼渾身鬼氣暴漲，他意外的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那雙泛着綠光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暴跳如雷的人類，裏面翻滾着痛苦與殘虐。
良久，有兩滴淚水順着臉頰融入了黑霧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