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靡靡之音三

第48章 靡靡之音三

顧毒相貌不錯, 眉目端正,留了不算長的長發,用一根絲帶在後面系起, 笑起來的時候看上去是個非常開朗的人。

他隔空對顧禾默問了一句好,動作做得倒是十分隐蔽, 也只有兩個當事人明白發生了什麽, 顧毒甚至還朝着顧禾默眨了下眼睛,嘴角帶着笑容走回了顧家的場地。

留下顧禾默一頭霧水, 不明白他到底想幹什麽。

顧家和自己僅存的一絲聯系也就是早年已經被顧家逐出的顧延, 算算都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顧毒看樣子也不過二十多歲,這上一輩的恩怨應該牽扯不到這一代身上來才對。

再加上顧毒的态度, 并不是多麽惡劣,當然也遠遠算不上親切,哪怕他笑意盎然地打了個招呼,顧禾默還是感覺到了他隐藏着的微妙态度。

一種暗含着窺視和戲谑的微妙感覺,讓顧禾默對上顧毒雙眼的那一瞬間, 心髒忍不住顫動了一瞬。

事情已經說完, 場地裏的人三三兩兩的散去, 顧禾默和鐘淵徑直走回宿舍, 鐘潋說她要去整理文件, 而鐘小言則是往紅集的方向走去,說是想找個地方練習一下。

“物形态的靈物,還真是罕見的很,”鐘潋笑着說道, “這要是利用好了, 就相當于多了一件本命武器, 怪不得我看那個顧毒說話的時候,下面好多人眼睛都綠了。”

鐘淵沒有說話,一直拉着顧禾默的手,顧禾默聞言,問道:“那個顧毒是什麽人?”

“顧家的事情我可不清楚,更何況是顧家本部的人,”鐘潋搖了搖頭,“不過看顧家把這件事情交給他來宣布,看來對他還挺重視的。”

回到宿舍,顧禾默還是有點在意顧毒這個人,但是也說不上為什麽在意,只是覺得這個人很奇怪,渾身透着一股濃濃的違和感。

鐘淵看他縮在沙發裏發呆,忍不住上前捏了一把臉,問道:“你還在想着顧家的那個人?”

顧禾默按住他的手,道:“也不算是想,就是思考了一會。”

“根本不止一會,你都已經思考了一路了,”鐘淵有點郁悶,“我路上叫你都沒有反應。”

顧禾默有點心虛的笑了笑,連忙扯開話題:“那個……對了,時間不早了,我們晚飯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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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想起這個話題也是他一時靈機一動,要知道這幾天鐘淵不在宿舍,他幾乎就沒怎麽吃過東西,都快忘了人還要一日三餐了。

鐘淵知道他不想繼續剛才的話題,嘆了口氣,道:“你想吃什麽?”

說完又捏了一把他的胳膊,感覺皮膚是好了,但是人又瘦了,皺了皺眉頭,道:“你這幾天吃了什麽?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吃了!真的吃了!”顧禾默死不認賬,指了指那堆零食,“你看看我都沒怎麽吃零食!都在認真吃飯!”

零食确實沒怎麽吃,當然飯也沒怎麽吃,顧禾默表示說謊得一半真一半假才有說服力嘛!

鐘淵看了一眼堆成小山的零食,算是勉強相信了顧禾默的說法,走到廚房打開冰箱,裏面依舊是滿滿的菜。

“這幾天你都是在外面吃的?”

“那——當然了,”顧禾默一個大喘氣差點露陷,“我一個人在宿舍,一個人做飯也沒意思啊,所以就到外面吃。”

他轉念一想,紅集的餐廳就那麽幾間,搞不好會被識破,又補充道:“我是在外面的餐廳吃的,這邊的我吃不習慣。”

也不知道鐘淵相沒相信,反正顧禾默說出這些話之後,鐘淵也沒再多問什麽,從冰箱裏挑出一些不太新鮮的菜扔了,然後開始做飯。

顧禾默小小的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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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鐘淵有事出去忙了,據說是鐘家那邊叫他過去的,雖然他本人極度不情願,但是畢竟身份上還是鐘家的人,真有什麽事情還是得幫一把。

顧禾默就悠閑多了,他這幾天都是一覺睡到午飯,今天和鐘淵迷迷糊糊的揮了揮手,縮回被子裏昏頭大睡的沒幾分鐘,就被手機給吵醒了。

對面的淩林在電話裏吼着什麽他也沒聽清,只不過從背景音那一片鬼哭狼嚎和淩林急切的态度,覺得可能是什麽重要的事情,便磨磨蹭蹭地爬了起來。

正巧淩林又發了條微信過來,讓他趕緊去戰鬥部一樓的那個文化娛樂大廳。

顧禾默坐着電梯往下,哈欠一個接着一個。

戰鬥部一樓确實有個文娛大廳之類的地方,不過基本上沒人去,就是一個空曠的場地,有一面貼了玻璃,還有音響設備,甚至還有一個簡單的錄音棚。

到了那裏,一推開門,震耳欲聾的聲音瞬間糊在了他的臉上。

顧禾默:“……”

他伸出兩根食指堵着耳朵,皺眉找到了淩林。

淩林坐在一堆樂器之中,一只手拿着麥克風,一只手拿着一本書,對着上面扯開了喉嚨嘶吼着。

顧禾默道:“淩林,你在幹什麽?”

淩林嘶吼的聲音太大,整個人過于投入,根本沒聽清顧禾默在說什麽。

顧禾默只好順着麥克風的線,一把扯掉了電源,語氣陰森森的說道:“你喊我過來到底有什麽事?”

富有激情的音樂消失了,淩林愣了愣,停下了嗓子,輕咳兩聲,用手扶着顧禾默的肩膀,親切的讓他坐下,還倒了杯水過來。

顧禾默面無表情的捧着白開水,道:“賄賂我是沒有用的,有話快說,不說我就走了啊。”

“別啊,我是來向你請教的,”淩林坐在他對面,腿上放着一本巨厚無比的書,道,“你覺得啊,以我的形象——”

他撩了撩頭發,朝顧禾默抛了個媚眼。

顧禾默:“你有形象?”

淩林:“……”

“假設、如果我有形象的話,”有事求人,淩林咬着牙說道,“你覺得我比較适合唱什麽歌?”

顧禾默:“唱歌?”

淩林猛地點頭,附和道:“對對對,唱歌。”

“好端端的你為什麽要唱歌啊?”顧禾默狐疑地瞅着他,“你這別不是被什麽東西給附身了吧?”

根據這段時間的學習,他對鬼怪多多少少有了點了解,有些鬼喜歡占據他人的身體,畢竟以鬼的形體,很多事情都不太方便做。

“我怎麽可能被附身!”淩林嚷嚷了一句,又把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我是想去争取一下靈物嘛。”

“你不是說你們多魂一體的人,每個靈魂都互相是對方的靈嗎?”淩林之前說的話顧禾默還記得,“淩森願意讓你再收一只靈?”

淩林嘿嘿一笑:“那不一樣,物形态的靈可以當作本命武器來用,我也可以去争取一下。”

顧禾默看着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道:“所以你準備唱歌?這個太常見了吧,那靈本體是琴,要不你來點樂器,舞蹈也行,最好是現代的,古琴肯定沒見過這些,要有新意,說不定能出奇制勝。”

淩林思索了一會:“你說的有道理。”

顧禾默點點頭。

“可是我除了唱歌,”淩林一攤手,“其他的我都不會啊。”

顧禾默:“……”

“是我高估你了,我的錯,”他嘆了口氣,看着淩林的目光中帶着一種看地主家傻兒子的意味,“說吧,你想幹什麽?唱歌是吧?擅長唱哪種類型的歌?”

淩林被顧禾默的目光看得有些莫名,但是一提到唱歌,頓時便來了勁:“什麽類型都可以!”

顧禾默回憶了一番,道:“青藏高原怎麽樣?技巧十足,而且還耳熟能詳。”

淩林低頭搓了搓手:“……這可能不行,我高音唱不上去。”

“……”顧禾默抽了抽嘴角,“你不是說你什麽都行的嗎?”

“我當然行,但是我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淩林死鴨子嘴硬,“你再換一首,我要唱一首具有靈性的歌。”

顧禾默:“……忐忑?”

淩林道:“那不是靈性,是魔性!”

顧禾默有點頭疼的繼續在記憶裏面搜索,他平時也不怎麽聽歌,知道的歌曲大多是紅極一時,耳熟能詳的那些,偏偏淩林對這些歌曲都不滿意,說要另辟蹊徑,不能随大流。

在接連被否定了好幾個提議之後,顧禾默把淩林塞進他手裏的歌單大全往面前人臉上一拍,笑眯眯地準備起身離開。

“你愛唱什麽唱什麽,我要回去了,再見!”

顧禾默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一樓文娛大廳,任憑身後的淩林如何挽留也絕不回頭。

而淩林,他本來時間就不多,還要選定歌曲加以練習,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泡在錄音棚裏,顧禾默離開之後,他一個人愁眉苦臉的撿起書單,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歌曲列表,嘆了一口氣。

“淩森要是願意出來就好了,”淩林撐着臉,“我記得他會樂器來着,可惜這幾天都叫不出來人,害得我想跑回意識深處休息一會都不行。”

淩森這段時間舉動很奇怪,時不時就消失不見,自從淩木離開他的身體之後,淩森也變得奇怪了起來。

奇怪啊。

今天的淩林依舊陷入沉思之中無法自拔。

五天的時間轉瞬而過,在這五天之內,悠閑的人依舊十分悠閑,比如顧禾默,而繁忙的人各有各的繁忙,比如淩林。

到了靈物預計正式現身的日子,聽說一大清早場地那邊就已經擠滿了人,顧禾默沒趕早去,而是慢悠悠的睡了個小懶覺,快十點的時候才去那裏轉悠了一趟。

一靠近那邊,頓時感覺氣氛有些非同尋常。

場地四周坐滿了人,中央空出來了一塊場地,悠揚的琴音在場地中回蕩,中間有一人,身着古時的服裝,面前懸着褐色的古琴,手指在琴弦上緩緩撥弄。

顧禾默對音樂沒有太多的鑒賞能力,就是覺得還挺好聽的。

那人彈完之後,在場地中央靜靜地等待了片刻,随後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失望,朝着某處鞠了一躬,便離開了。

顧禾默這才意識到,這大概就是用自身的才藝來取得靈物賞識(?)的大型言靈師表演現場了。

對了,淩林不也要參加嗎,難道已經表演過了?

顧禾默伸着脖子在淩家場地張望了一會,在一個偏僻的小角落看到了淩林的身影,他跑了過去,看見淩林垂頭喪氣地坐在地上。

“怎麽了?”顧禾默看他的樣子,小心翼翼地道,“靈物擇主靠緣分,可能你緣分還沒到……”

淩林搖了搖頭:“不是,我還沒有表演。”

顧禾默納悶:“那你怎麽了?”

淩林沒說話,抱着頭閉上了眼睛,片刻後他睜開了眼睛,朝着顧禾默展現了一個溫和的笑容:“淩林他跑回意識深處去了。”

“哦……”顧禾默一愣,“你好,淩森。”

淩森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笑着說道:“他其實沒什麽事,就是受到了一點打擊而已。”

“他覺得自己苦心練習了五天,本來自信滿滿,可是來這邊看了幾個人的表演之後就沒了信心,所以覺得很難過。”

顧禾默:“……”

淩森道:“過幾天就好了,這種事情經常發生。”

他彎下腰,把淩林丢在地上的東西給撿了起來,對着顧禾默說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再見。”

顧禾默:“嗯,再見。”

既然淩森都這樣說了,顧禾默就把這件事情抛到了腦後,專心欣賞起場內的表演來。

又一個言靈師下場之後,場地之中出現了片刻的空白,看來靈物高挑剔的口味讓很多人不得不重新組織一下戰略,等了半個小時,終于又有一個人走了上來。

居然是顧毒。

顧毒彈得也是古琴,他今天一身青白色的衣衫,看上去倒是有幾分翩翩公子的模樣,彈琴的水準也不錯,至少琴音一出,顧禾默旁邊的幾個人都忍不住發出了贊嘆的嘆息。

同時,顧禾默也有些驚訝。

他驚訝的倒不是顧毒的琴藝如何,而是顧毒所彈的曲子。

這首曲子和那日他聽到的铮铮琴音非常的相似,顧禾默當日只聽到了一小段,後面再聽也是斷斷續續的,還沒有辦法完全斷定這兩首曲子是一樣的。

但是哪怕這兩首曲子不同,那種從心裏生出的熟悉感也夠讓他詫異的了。

顧禾默确定自己在過去的二十多年來從來沒有聽過這樣一首曲子,但是卻感覺到了無比的熟悉,就好像自己曾經反複的彈奏——

不對,不是彈奏。

是吟唱。

自己仿佛在過去的某個時間,多次的哼唱過這樣一首曲子,已經熟悉到了這樣一種程度——這首曲子一響起,他就忍不住附和着曲調輕輕的哼唱着。

顧毒一曲結束,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他站在場地的正中央等待了片刻,地底有那麽一瞬間出現了靈氣的波動,顧禾默清晰感受到身旁的一個言靈師屏住了呼吸。

可惜,最後靈物還是沒有出來。

顧毒看上去倒不是很在意這個結果,反倒像是單純的上來彈奏一首曲子一樣,收了古琴便退場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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