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龍奴（四）

龍奴（四）

等一切結束後已經是兩個小時後。

阿茲勒斯把人帶到河邊，先自己洗去手上的痕跡，再幫葉祈安清洗幹淨。

葉祈安是一點都不想動了，閉着眼，任由阿茲勒斯幫他清理。

河流的水浸濕他身上長袍，布料濕漉漉貼在皮膚上，勾勒出青年漂亮清瘦的肩線，葉祈安睫毛上還粘着點淚花。

阿茲勒斯看着他，忽然低頭，在葉祈安嘴唇上親了下。與其說是親，其實更像是輕輕地啃咬。

——他畢竟是個龍類，并不太懂人類的親吻，只會憑本能行事。

嘴唇上傳來痛意，葉祈安被咬的輕微嘶了聲，他實在沒什麽力氣，掀起眼皮看了阿茲勒斯一眼，也沒有多反抗，反而下意識手更摟緊了點他脖頸。

“別咬了，”他說，“很痛，阿勒。”

阿茲勒斯于是不咬了，他擡起眸又看了看葉祈安，然後頭抵在他額頭上蹭了蹭，像以前龍形時輕輕拱着他親昵一樣。

他是葉祈安撿回來的龍，他破殼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葉祈安，當然要和葉祈安永遠在一起。

·

雖然大致解決了下，但那些花蜜裏還殘留着對人體有害的毒素，怕葉祈安身體會出什麽問題，阿茲勒斯給他換完衣服，放回到洞穴的床上後，就拿出了一個銀白色的精美鈴铛。

葉祈安休息了會，已經緩過來了，剛剛在外面的事過于羞恥，已經被他自動屏蔽在腦後。

他看着那個鈴铛，問：“這是什麽？”

阿茲勒斯說：“召喚鈴。”

龍族孤僻，也沒有像人類的集市，偶爾想要購買東西的話就很麻煩，有些愛跑動的龍便做起了中間生意。

因為每頭龍的領地都相隔很遠，為了能及時買到東西，龍族就制作出了這種召喚鈴，只要搖晃幾下，中間商龍就會立馬接到訂單，然後被傳送過來。

果然，在阿茲勒斯晃了晃手裏的鈴铛後，沒過一會，一頭龍的身影就出現在了不遠處。

“哦哦！歡迎光臨本龍的小店！”一道明快的聲音響起，“本小店應有盡有，請問二位有什麽需要嗎？”

被召來的這頭龍才少年期，個頭不算大，藍色的，脖子上挂着一個褐色收納袋，一雙圓眼睛眨巴眨巴，看起來很精明的樣子。

葉祈安心裏不自覺對比了下。

沒他家阿茲勒斯好看，他家阿勒少年期時要比眼前藍龍再高一點，兇一點，看起來像個威風凜凜的少年将軍龍。

阿茲勒斯走過去：“一瓶溶藍試劑。”

藍龍笑嘻嘻的從自己收納袋裏掏出試劑，交到阿茲勒斯手上：“是不小心喝了芙藍花的花蜜吧，每年都有龍會誤喝呢。”

阿茲勒斯沒理他，轉身回來，俯身将試劑遞給葉祈安，溫聲：“主人把它喝了。”

葉祈安沒多猶豫接過，嗯了聲。

一旁，藍龍眼看着他倆，眼睛咕嚕一轉，想到什麽，又從收納袋裏掏出瓶粉紅色試劑，大力推銷道，“這是本店新上的粉紅紳士溶液，”他眨眨眼，嘿嘿笑兩聲，“不少龍夫妻都喜歡用它來添點情趣呢，這可不像芙藍花還有毒素，完完全全就是好寶貝！兩位不需要來一點嗎？”

葉祈安：“……”

他第一次在頭龍臉上感覺到了“猥瑣”兩個字。

葉祈安跟007感嘆：“龍族可真開放。”

那邊，阿茲勒斯瞥一眼葉祈安，年輕的主人聽見後呆一下，很快耳垂就浮上抹似是羞惱的緋紅，他不明顯笑下，收回眼神，對藍龍說：“不用。”

“哎，好吧。”藍龍只好頗為遺憾地收起收納袋。

生意完成，藍龍翅膀一揮沖他倆敬個禮：“那就，告辭！歡迎兩位下次再喊我！”

說完，他就輕“嘭”一聲消失在了原地。

等藍龍消失後，洞穴裏一下就又只剩了葉祈安和阿茲勒斯兩人。

葉祈安想了想，問：“你剛剛付給他的報酬是寶石？”倒是很符合龍類喜歡亮晶晶東西的天性。

“嗯，”阿茲勒斯說，“還有金幣珠寶也可以，他們用這些可以去人類世界淘換商品。”

他擡頭看見葉祈安若有所思的樣子，頓一秒：“主人在想什麽？”

葉祈安當然不可能說自己在想能不能借藍龍逃跑，于是神色自然地找了個借口：“在想你少年期的樣子。”

阿茲勒斯稍頓，眼神微微柔和了下來。

龍族一般有三個時間段，幼年，少年和成熟。

其中少年到成熟的過渡期時間最長，但從幼年到少年的過渡期最磨人。

阿茲勒斯的少年過渡期是在王宮裏，由葉祈安陪着度過的。

當時他燒了五天五夜，全身骨骼迅速拉升帶來的難以忍受的疼痛，讓阿茲勒斯十分焦躁，王宮裏所有人都害怕地躲遠了，除了葉祈安。

身形巨大可怕的黑龍冰冷盯着眼前渺小的人類，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威脅吼聲，葉祈安卻仍舊沒絲毫害怕，笑吟吟走上前，伸手撫摸過他可怖猙獰的龍頭，又柔和親吻下他鱗片，輕聲哄他：“我家阿勒是不是很疼，再忍忍，過幾天就好了，想聽歌嗎，我唱給你聽好嗎？”

黑龍一雙豎瞳緊盯着他，利爪抓着地面，喉嚨裏又發出低沉令人毛骨悚然的吼聲。

“好啦好啦……”葉祈安笑了，安撫的一下下摸着他龍頭上的冷硬鱗片，“疼發脾氣很正常，知道你難受……”

……

不過說到這件事，葉祈安倒是頓了下，想起另外一個問題。

他記得龍族的少年過渡期是半個月，而要想從少年過渡到成熟期至少得在龍谷沉睡一年，阿茲勒斯因為要來救他，滿打滿算在龍谷也才待了七個月。

葉祈安不明顯皺起眉。

那阿茲勒斯他成熟期的過渡完成了嗎？

·

之後一人一龍在龍谷裏又過了十幾天。

見葉祈安似乎漸漸放棄了要離開的想法，阿茲勒斯對他的看管也放松了點下來，由着他在山谷裏走來走去。

自從上次誤喝了花蜜後，葉祈安就對龍谷裏一切植物都很警惕，阿茲勒斯帶着他辨認了不少，都被葉祈安默默記下。

他偶爾興趣來了，會采些無害的花朵果子回去做東西吃，阿茲勒斯也都随他。

日子過的很平靜，中間有一次，葉祈安為采花走太遠了，碰見了誤闖進來的一隊海盜。

此前說過，這座龍谷與人類大陸隔着片汪洋海域，這隊海盜大概是一路探險過來的，海盜們看見獨自一人，捧着簇鮮花，衣着昂貴精致的葉祈安先是一驚，随即舉起手裏長刀，不懷好意地獰笑起來。

但還沒等他們靠近葉祈安，身後突然傳來猛烈的飓風聲，随即兩個海盜就被股巨力掀上天空，還沒等發出救命的呼喊，就猛得撞到不遠處堅硬山體上，頭一歪，就死了。

剩餘海盜驚恐地回身看去，就見一頭龐大兇惡無比的黑色巨龍正冰冷盯着他們。

“滾。”阿茲勒斯巨爪一拍地面，地面傳來轟然震動，他森然道。

海盜們被突然出現的巨龍吓得魂飛魄散，屁滾尿流地跑了。

阿茲勒斯沒有追他們，這座山谷裏還有不少猛獸，那些海盜跑進深山必死無疑，倒是葉祈安發現點什麽，看過來，“阿勒，”他頓了頓，“你……最近是不是身體出了問題？”

剛剛那些海盜快到他身邊了阿茲勒斯才出現，要是放在以往，沒等海盜進山谷，阿茲勒斯就已經提前都解決了。

葉祈安懷疑是不是因為阿茲勒斯之前強行從沉睡中醒來導致了反噬，讓他身體出現了問題。

阿茲勒斯變為人形，壓下喉嚨裏湧上來的腥甜，走過來平靜道：“我沒有事，主人不必擔心。”

葉祈安看他一眼，沒多說什麽。

他之後找到了海盜們停在海岸邊上的船，船應該是出了事故，撞得稀巴爛，但船上還留着不少海盜們從世界各地搜刮搶奪來的金銀珠寶，葉祈安看見時眼睛一亮，立馬一箱箱地拖下來，讓阿茲勒斯幫忙運回了洞穴。

就這麽到四月末的時候，007突然提醒葉祈安：“出事了。”

葉祈安正在琢磨種漿果的新吃法，聞言“嗯？”了一聲。

007聲音嚴肅：“你的叔叔多倫德借你的名義反叛了。”

多倫德是約西亞的親叔叔，四十多歲，身體肥大，王國還在時天天仗着自己貴族的身份作威作福，每天不是吃就是睡，是個标準的酒囊飯袋。

葉祈安聞言樂了下：“他那腦子也能反叛？”

007說：“他有沒有腦子沒關系，但他身後的人有腦子。”

“他身後人是誰？”

007報出了一個名字：“莫文。”

羅瑟王國的統治令人民怨聲載道，有想要推翻封/建成立民主共和國的主角團，自然也有想要自己當國王統治的複辟者。

莫文就是其中一個。他原本是王國的将軍，為人陰險狡詐，在主角軍隊攻進王城時故意遲遲不發兵救援，只想等王室與平民軍鬥的兩敗俱傷然後來摘取勝利果實。

這個人在，确實不太好對付。

葉祈安：“所以我該回去了？”

007說是的。

葉祈安于是将漿果搗成醬，又往裏面加了點東西，說了句ok。

·

等阿茲勒斯今天回來時，葉祈安已經準備好了今天的晚餐，主食是白天阿茲勒斯獵回來的一只兔子，兔肉上淋了一層漿果汁，看起來色澤鮮美。

葉祈安的興趣很多，阿茲勒斯從前就知道，比起那些枯燥的宮廷禮儀課，他更喜歡栽栽花，松松土，做點吃的。

有時候他會覺得他的主人并不像外表那麽溫和安靜，反而有點狡黠。

這件事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阿茲勒斯并不打算将這個秘密分享給其他人。

見阿茲勒斯坐好，葉祈安眸色淡着，遞給他一份已經切好的醬肉。

“吃吧。”

他語氣冷淡，但比起十幾天前已經要好很多，阿茲勒斯接過醬肉。

“阿勒。”在他用餐途中，餐桌對面的葉祈安忽然開口。

阿茲勒斯擡頭。

“你還記得我們初遇的時候嗎？”葉祈安問。

不清楚葉祈安為什麽會突然聊起這個，但阿茲勒斯還是低聲，聽話地回複道，“記得，”他說，“是主人救了阿茲勒斯。”

葉祈安嗯了聲，自己切了片兔子肉放嘴裏：“你那時說要認我為主人，以後什麽都聽我的，對嗎？”

大腦皮層深處傳來一股暈漲感，阿茲勒斯不明顯皺了下眉，強行先壓下不适，垂頭回話：“是。”

“其實上次你回龍谷的時候我就想說了，”看見阿茲勒斯似是困意濃重，要支撐不住的樣子，葉祈安不慌不忙的又切下片薄肉，平靜開口，“阿勒，你是翺翔于天的龍，你該有你自己的生活，你不該再被我的一個救命之恩束縛住。”

聽出葉祈安話語裏的意思，阿茲勒斯猛然擡頭，可他剛一擡頭，卻感覺一陣洶湧的睡意襲來，大腦像是被糊了一層，運轉不動。

“所以，解除契約吧。”果然，葉祈安開口道。

阿茲勒斯想要開口說話，可昏迷感席卷而來，朦胧視線中，他看見葉祈安放下刀叉，拿起一旁餐布擦拭下嘴唇，向他看過來，忽而一笑。

阿茲勒斯還未能想清楚這個微笑的含義，就已經抵擋不住的徹底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