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挑唆

從青禾村到省城,魏憫走了大概五六日,路上因為下雨才多耽誤了兩天。的虧來時阿阮給她做了雙合腳的鞋子,這一路走來才能不磨腳。

路上的辛苦自然不必多提,來到省城之後,日子已經是八月初六。

八月初九的那場鄉試要提前一天,也就是八月初八就要入場。魏憫算着時間,就在客棧租住了一天兩夜。

等八月初八那天,魏憫提着包袱進入貢院。

鄉試由朝廷選派翰林、內閣學士赴各省充任正副主考官,主持鄉試。

主持考試的正副主考官們會在初六那日入闱,先舉行入簾上馬宴,凡內外簾官都要赴宴。宴畢,內簾官進入後堂內簾之處所,監試官封門,內外簾官不相往來,內簾官除批閱試卷外不能與聞他事,以防舞弊。

同時貢院裏的監考很嚴,考生進入貢院時,要進行嚴格的搜身,以防考生的身上藏有“夾帶”。

貢院在最外邊的一道“龍門”處設有專門搜查衣物包袱的官員,兩邊站着持刀的兵役,考生需要排隊挨個檢查後才能放行進入。

魏憫到了之後,先排的隊,等輪到她了,就把手裏的包袱和考牌一同遞過去。随後一個個頭微矮的女人走過來搜查她身上的衣物。

官員檢查完包袱後,又遞還給魏憫,擺手示意她可以進去了。

魏憫被領路的兵役帶到考棚。

考棚又叫“號房”,是一間一間的,專供考生在貢院內,答卷、吃飯和住宿。科舉考試是考生每人一個單間。

當考生進入考棚後,就要鎖門。考生們參加考試期間,“吃喝拉撒睡”皆在這個“號房”內不許出來,直到考試結束才行。

魏憫進來後,打量了一下裏面。這號房內十分狹窄,只有上下兩塊木板,上面的木板姑且當作寫答卷的桌子,下面的當椅子,若是等到晚上睡覺,可以将兩塊板拼在一起當張床湊合一下。

考生考試期間與外界隔絕,吃飯問題得自己解決。監考官,只管考試作弊,至于考生在號房裏的其他動作,監考官一概不問。

因此考棚裏還為考生準備了一盆炭火、一枝蠟燭。炭火即可以用來取暖,也可以用來做飯,蠟燭則用來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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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憫昨個倒是買了些幹糧放在包袱裏,吃的不用擔心。反正五天時間,湊合一下也就過去了。

鄉試一共考三天,一天考一場。第一場是問答的大經義,只要通曉明徹《論語》《孟子》即可。第二場詩賦考的是聲韻格律修辭對仗。第三場是議論文。

魏憫住在狹窄的號舍裏,拿到卷子後只顧一心答題,倒也慢慢忽略了身邊的環境。

……

魏憫走後大概沒幾日天就晴了,地裏成熟的稻子經陽光一曬,越發顯得金燦燦。

魏憫成親後和魏憐分家,得到了屬于她的那塊地。如今稻子熟了,魏憫又不在家,這種收稻子的活就落在了阿阮的肩膀上。

本來魏憐計劃的很好,兩家麥子都由她來收。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孫氏下地彎腰割稻的時候,覺得眼前一陣眩暈,差點就頭朝下栽在地裏。

魏憐吓的不行,趕緊将人抱回去。請來大夫一看,原來是有了身孕。

兩個人成親已經六年,這是除了魏洛外的第二個孩子。

魏憐夫妻兩人之前誤會解除之後,日子就一直過得濃情蜜意,有孩子也不屬于意料之外。

孫氏本來還能下地幫忙割稻,如今他懷了孩子,這彎腰的活自然幹不得了。

兩家人的活要是都落在魏憐一個人身上倒是有些重了,何況秋季多雨,這稻子可拖不得。

阿阮稍微思索就做出決定,他讓魏憐先收她自家的,這地裏的由他自己來收。

稻子賣的錢可是要留給妻主上京趕考的,一點差錯都出不得。

阿阮這人看着脾氣溫順,其實不然,他若是認定了一件事,那就倔的跟頭驢一樣,好壞不聽。

魏憐沒有辦法,只能先抓緊收完自家稻子再來幫阿阮。

大家地連着地,男女都有,也沒那些避諱。鄰裏下地割稻時瞧見阿阮,都笑着打趣他,“魏秀才是怎麽舍得讓你下地的?”

阿阮知道他們看不懂手語,也不擡手比劃,聽見他們說自己,低頭一笑就過去了,也不當回事。

男子們聚在一起,哪怕中間隔着一塊地都不影響他們聊家常閑話。這家夫郎說一句,那家夫郎搭個腔,聊的好生熱鬧。

也不知道是誰提了那麽一句,這話題就這麽毫無預兆的扯到阿阮身上。

“阿阮呀,魏秀才這一去得多久啊?”

說話的是村裏的王氏,魏憫似乎不怎麽喜歡他,平時見面也很少讓阿阮跟他打招呼。

可今個阿阮聽見他指名道姓,就知道躲不過去,只能擡手比了個十五。

王氏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尾音拉的老長,“那是挺久的呀。”

見阿阮悶頭幹活也不說話,王氏瞥了瞥嘴,看着是在跟旁邊地裏的男子說話,其實是故意說給阿阮聽,“這女人呀,一旦飛黃騰達了,誰還記得家裏的黃臉夫郎?你在家為她累死累活,她在外面指不定左擁右抱呢。”

他半掐着腰,扭頭看阿阮,語氣帶着心疼嘆息,“在青禾村裏挨個數,哪個人家的夫郎有咱們阿阮這麽賢惠,這魏秀才将來若是趕始亂終棄我定然第一個饒不了她!”

王氏說這話的時候咬牙切齒,仿佛真會發生一樣。

阿阮聽了卻只是笑笑,手上割稻的活兒不停,顯然是沒放在心上。

王氏眼珠子一轉,又說道:“阿阮你有沒有聽說過鄰村的張秀才?”

他只是這麽一問,根本不在意阿阮的回答,自顧自的接着說道:“這鄰村的張秀才是個頭腦聰明的,進了省城一下子就考中了舉人。

她臉皮長得好,當時就被城裏的有錢人家少爺看中,當了個上門妻主,從此平步青雲再也沒回來過。”

王氏說到這裏啐了一口,冷笑道:“張秀才倒插門倒是能吃香的喝辣的了,苦就苦了她家裏的原配夫郎。

為了給張秀才籌夠盤纏,那夫郎點燈熬油給人補衣服熬壞了一雙眼,家裏但凡有些好東西的,都留給了他妻主。”

“可結果呢?”王氏說話時語氣總是抑揚頓挫,阿阮明知道他說的話裏十分至少摻雜着三分的虛假四分的誇張,可還是忍不住聽他說,“他那妻主一去省城,從此了無音訊。

村裏人都知道他妻主另娶了別人,就他一個人還蒙在鼓裏,可憐那傻夫郎還日夜苦等他妻主功成名就後回來接他。”

王氏搖頭咋舌,“可憐吶可憐吶。”

“女人就沒一個好東西,有了金錢美人,原配就是那破鞋,說扔就扔。你說男人何必一心一意的圍着女人轉呢?對自己好點不行嗎?”

王氏瞥阿阮拿着鐮刀的手,說道:“你妻主的手是拿筆的,上面一個繭子都沒有,而你這雙手為了她布滿了老繭,可又有什麽用?

一旦她摸你的手時,心裏一邊感激着你為她的付出,一邊又嫌棄你的手不如別的男子的柔若無骨滿手細膩,慢慢的她心裏就對你生了嫌棄之心,到最後哪裏還會記得你這手是為了她才變成這樣的呢?”

王氏見阿阮被他說的一愣,乘勝追擊接着勸道:“我說阿阮啊,別那麽傻。哥哥是看你我都是男子,不容易,這才對你多說兩句。你對你妻主百般好,她若是一去不回,你就成了咱們村那個日夜等候的‘張夫郎’了。”

王氏還想再多說兩句,恰好餘光瞥見不遠處孫氏的身影,立馬嘴一閉不說話了。

孫氏走近後,見阿阮模樣愣怔,臉色有些難看,眼睛刀子似得刮着一旁的王氏,冷笑道:“王哥是不是對我們阿阮說了什麽話?”

王氏呵呵幹笑,“我能跟他說什麽?就聊些家長裏短的事兒。”

孫氏臉上似笑非笑,手接過阿阮手上的鐮刀,瞥着上面鋒利的刀刃意有所指的對王氏說道:“王哥有沒有聽說過有種刀,專割長舌夫的舌頭?”

王氏臉色有些不好看,不樂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孫氏牽着阿阮離開,回頭看了一眼王氏,“我什麽意思你清楚,若是下次我再聽到你說什麽挑撥的話,別怪我撕了你。”

王氏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等孫氏和阿阮走了一段距離後才掐着腰嚷道:“嘴長在我身上,還不讓我說啦?有本事咱們就走着看,看你妻家的妹妹可是個好東西!”

孫氏也懶得理身後的聲音,他是來喊阿阮回去吃飯的,如今見他不知道聽張氏說了什麽,看起來有些魂不守舍的,就說道:“他的話你也信?”

想起王氏的嘴臉和平日裏的作風,孫氏嗤笑,跟阿阮說道:“你不常出門,不知道這裏面的事兒。那王氏的妻主吃喝嫖賭樣樣都沾,以前還收斂點,後來在縣裏看中一個小倌,就帶着那人直接跑了,留下王氏從縣裏罵到村裏,從那開始他見着感情好的小兩口,總忍不住提拔兩句,教唆夫郎跟妻主鬧矛盾,兩人鬧掰了他更高興。”

阿阮聽孫氏這麽說,點了點頭。他也知道王氏是故意跟他說這些話的,可他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

将來若是妻主考中狀元做了大官,四處吃飯的時候身邊需要帶着夫郎,別人家的夫郎都是貴公子出身,容貌保養的宛如十七八歲,只有他是個村夫,手糙臉黃……

阿阮一想到別人會因為自己嘲笑魏憫,就難受的喘不上氣。

作者有話要說: 多年以後

魏憫:這是我夫郎

衆人:阮氏真是貌美如花,天人之資,魏相真是有福氣,娶了個這麽好看的夫郎balabalabala……

魏憫一臉滿足,阿阮聽的捂臉(/▽╲)

今天寫的科舉,借鑒了唐宋元明清(都有)的科舉制度,大家別當真啊,看看也就算了,咱們不考據(*  ̄3)(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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