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章

第 85 章

阆風山印懸在蓬萊島上, 辟開了四面海水,勉強護佑着蓬萊島上這一座宮殿不被吞噬,即便如此,仍不斷有洶湧的海浪沖撞上山岳結界, 撞出嗡鳴的巨響。

蓬萊島下?的海獸殺之不盡, 若不是有海族之罪的封印鎮壓着, 束縛了這些由?神堕落的海獸實力,單憑着鳳君這麽勢單力薄的幾個人,恐怕早就陷落在海族的大本營裏了。

他們先前在此地強撐, 是為了解開漆飲光所中的魇術, 現下?他已經醒了, 鳳君當即便召回?大長?老,一行?人動身離開蓬萊島。

漆飲光以?自己在夢中受刑, 身體還未複原為借口, 硬是無視身邊那麽多的鳥翅膀,和沈丹熹一起?擠上了驺吾的後背。

玄圃山主的坐騎在來時?就已淹沒在海水中, 當下?左右看了看, 和煊烺一起?坐在了青翰背上。

大長?老心疼自己的鳥,雖然它嚴格來說是一只海鳥,但在這種狂風怒浪中, 他也沒忍心再為它多增添一個負擔,臨到?年老體衰了, 還得化作原形自己飛。

驺吾飛馳在最前方, 沈丹熹的玉簡散布在衆人四周,劈海破浪, 開辟出一條通行?的道?路。

煊烺的臉色比海上的風暴還要天昏地暗,眼神恨不能将漆飲光的後背燒出個洞來, 暗自咒罵道?:“該死的沈瑱,要是有個墳頭,老子一定去給他把?墳掘了。”

他罵完,轉頭揪住玄圃山主的衣領,問道?:“你給我說說,漆飲光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對你們神女這麽死心塌地的?”

漆飲光喜歡誰不好,竟然喜歡昆侖神女,神女以?後是要繼承昆侖大統,成為一方神域之主的,他們若能修成正果,也只能是漆飲光把?窩端去昆侖。

鳳凰二?主辛辛苦苦孵化出這麽一只孔雀,剛孵出來他就因犯錯而被帶去昆侖教化三?百年,好不容易回?來了,翅膀剛長?硬,眼看又要飛走了。

他豈能不覺得憋悶?

“少年人的心思,我哪裏猜得到?啊?”玄圃山主一邊掰他的手,一邊搖頭。

他連玄圃山上的鳥獸都管不過來,哪裏還管得到?羽山少主頭上,他也是在聽?聞漆飲光不惜祭出涅槃火保護殿下?時?,才察覺出那麽一點端倪。

倒是大長?老努力扇動翅膀,乘着青翰翅下?的風力飛上前來,說道?:“王上,我記得多年前,少主還在昆侖受教之時?,您去看望少主,想看一看他長?出的尾羽,少主就不願給您看,但我聽?說,那時?候他就為神女殿下?開屏了,這麽多年,也只為神女開過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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煊烺蹙眉回?憶片刻,想起?确實有這麽一事,“他那不是被打服的麽?”

大長?老道?:“少主的性子同王上差不離,如果他心裏當真不願的話,無論如何也勉強他不得。”

前面兩人對身後議論渾然不覺,驺吾身上的長?毛被海風吹得狂亂拂動,漆飲光雙手從沈丹熹腰際穿過,各抓了一把?長?毛握在手裏,穩住身形,這樣的姿勢就像是環抱在她腰上。

蓬萊島海下?的海獸察覺到?他們想要逃離,幾乎鉚足了最後的勁兒想将他們拽入海底,東海上紊亂的靈氣?比沈丹熹來時?還要狂暴,驺吾上下?騰飛,沈丹熹也沒在意腰間這一雙越抱越緊的手。

只有躲在漆飲光袖子裏的長?尾山雀被勒得受不住了,才啾啾叫喚兩聲。

漆飲光手臂上的力道?收斂了幾分,穿越風浪之時?,他低頭看了看腳下?深淵一般黝黑的海水,給沈丹熹細說他們來到?東海之後發生的事。

浮璋神君死得蹊跷,他與浮璋當時?戰況,還絕到?不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浮璋最後是以?一種自盡的方式強行?掙脫開他的劍。

可眼下?海獸翻騰,即便想查也無法查起?,五色石也沒有了下?落。

這邊的線索中斷,就只能寄希望于冥府那邊,看是否能查出些情況來。

冥府那邊确實也有了進展,查到?了當初僞造判書的禍首。

那人是問罪殿三?殿的判官,生前是一縣縣令,因官清法正,死後被冥府留任在問罪殿中,卻?沒想這樣一個生前死後都賞罰嚴明之人,卻?還是會被利益驅使而誤入歧途。

誘使那位判官的利益,是他後代的命運。

沈丹熹和漆飲光到?冥府陰司時?,正好聽?到?那判官站在堂下?,毫無悔意地說道?:“我謝某生前斷過無數的案,為許多人平冤,死後也在這問罪殿中兢兢業業操勞百年,積攢下?的功德卻?連自己後世三?代都保不住,可見這天道?公義都賞罰不正,又如何能要求我一個小?小?的判官能夠維持公義?”

郁繪沉默片刻,着人将他押下?去關押住,出來與沈丹熹二?人解釋道?:“我細查過這位判官的家世,他祖上三?代皆是良善之人,乃是積善之家,再加上他在冥府任職陰官,功德累累,當可保後嗣十代福運安康。”

分明該有十代的福運綿延,卻?在天下?大勢的崩亂下?,在他之後只延續了三?代,就将面臨絕嗣的危機。他那導致謝家絕嗣的後代,因命數被打亂,偏離原定命數,最終造成一城百姓傷亡。

“謝判在問罪殿任職,當然知道?自己這後代死後會受到?何種刑罰,他急于想要修正這種錯誤,這個時?候,上界的司命星君聯系上了他,說可以?幫他那後代遮掩生前所犯罪過,讓他順利轉世,确保後嗣綿延。”

沈丹熹蹙眉,神情凝重?,“司命星君?”

她記得她從鴻蒙水鑒中所見,姒瑛當初就曾上天找過司命,想推演她的生死劫。如此看來,那時?候不知是他當真沒有推演出來,還是刻意隐瞞。

且司命星官隸屬于星主麾下?,當初萬象星圖大崩時?,司命星君便提及過,星主親自在星宮坐鎮,他掌控着萬象星圖,能通過星圖推演出所有人的命數,又有可窺見天機的五色石相助,在暗地裏籌謀這一切可謂輕而易舉。

郁繪用?折扇敲了敲手心,繼續道?:“但一城的傷亡已經造成,這罪業不落在他頭上,就要有另一個人來頂罪,謝判并不知道?司命星君将他後代的罪業轉移到?了誰身上,他只拿到?一個殘魂,讓他為這個殘魂寫判,釘死在這把?匕首上。”

天命書在厲廷瀾的魂魄上,随着他的魂魄撕裂而分裂,但凡有一魂不齊,他們就難以?集齊天命書,也難以?将崩壞的人間重?新扶回?正軌。

亂世之下?,還不知有多少家族後嗣斷絕在這一場動丨亂中。

郁繪道?:“牽扯到?上界星官,我須得禀明冥主,再上報天帝。”

“好。”沈丹熹颔首,亦寫了一封文書上呈,詳述了世外之魂入侵和五色石一事,她原想上天界直接面見天帝的,但思索片刻,當下?于昆侖而言,找到?天命書結束人間亂象才是當務之急。

厲廷瀾的三?魂歸位,按理說想要找到?餘下?流散在外的魄應該很容易,就如那個懼魄一樣,能精确鎖定方位,但沒想到?,郁繪以?魂搜魄,搜遍了都沒能定位到?愛魄在何處。

厲廷瀾怨恨難平,已化作厲鬼,栖身的匕首成了鬼刃,每每出鞘,刀刃上便有猩紅的血往下?淌,厲鬼氣?息能令方圓百丈內的鬼魂喪失神智。

“阿嬈,阿嬈,阿嬈——”厲廷瀾的鬼呼聲從顫抖的刀刃上傳出,就連把?守在法陣四方的鬼差都險些被他的兇戾鬼氣?所影響。

郁繪動手壓制住鬼刃上彌散的兇戾鬼氣?,搖了搖頭。

又一次搜尋無果。

衆人對着這一把?匕首沉默良久,漆飲光問道?:“如若他的愛魄被困在九幽的話,是不是就無法通過魂搜到?他的魄了?”

郁繪微微一怔,他以?前從未遇到?過這般情況,不過想了想,還是颔首道?:“九幽與三?界相絕,如若他的魄被困九幽,确實應當搜尋不到?。不過,若是他已罪大惡極到?被天道?判入九幽,不可能只一魄被囚,就算他的三?魂七魄碎裂成渣,也會全數被掃進九幽。”

漆飲光道?:“愛魄會附着在他至愛之上,若是他的愛魄是随着阿嬈被囚呢?”

沈丹熹随着他的話,想起?厲廷瀾死時?的那一幕,又看了看眼前這一把?就算被郁繪封印壓制住,依然流瀉出絲絲縷縷怨恨煞氣?的匕首,覺得有些荒謬道?:“阿嬈親手殺了他,他竟還愛她?”

“阿嬈殺他之時?,他對阿嬈的情意正濃,就算在逃亡之際都舍不得丢下?她不管,即便死在她的刀下?,他心中的愛意又豈能在一瞬間就消失殆盡?”

漆飲光隔空點了點匕首流瀉而出的怨恨鬼氣?,“這濃烈的恨意中,不知有多少是因愛而生。”

因愛而生的恨。

沈丹熹忽然之間明白了些許,當初她被困九幽時?,比起?對奪占她身軀的沈薇,和需要沈薇卑躬屈膝讨好的殷無覓,她更恨的,其實是沒有認出她被奪舍的父君沈瑱。

曾經有多愛,就有多恨,甚至更恨。

“人間一日,九幽一年,厲廷瀾只是凡人魂魄,這麽長?久的時?間過去,他的魄會不會早就消散了?”沈丹熹偏頭問郁繪。

郁繪回?道?:“有天命書在身,他的魂魄不會消亡的,這也是為何他們只能撕裂他的魂魄藏于各處,卻?無法直接湮滅他的魂。”

沈丹熹站起?身來,将匕首抓入手中,“好,既然如此,那便進九幽去尋一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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