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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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柏夏在前天訂房間時也想到了賀随在五樓, 但想法一出她就否決了。

只是擔着名頭不好麻煩。

令她沒想到的是賀随住得房間竟然在她對面,門對門,此時兩相對望。

許柏夏笑意僵了僵。

賀随似乎也詫異會看到她, 目光随之掃來, 眉頭淺皺,“怎麽上來了?”

“忘了帶房卡。”其實挺蠢的, 許柏夏握着門把手的那只纖細手指向下輕壓,指骨微微變形,“崔老師睡眠淺,我怕打擾所以就開了間。”

又意識到他是要外出,“你——”

賀随将她的緊張看在眼底, 避開視線, “你的修複工具還在後備箱。”

“我不着急的, 明天拿也行。”許柏夏這時才想起,不過她晚上用不上。

賀随問:“平時幾點拍攝?”

“八點左右。”

“我現在拿給你。”賀随帶上門,“我明天七點從這出發, 時間不順。”

“……那麻煩你了。”

理智讓許柏夏咽回了我陪你去這幾個字, 賀随點了點頭,她目送他背影走遠轉彎消失。許柏夏站在原地愣了不知多久, 才推開門進了房間。

酒店剩下的房源不多,這間是大床房。

許柏夏将背着的包放到入門櫃,順手拿起一瓶礦泉水擰開, 喝了兩口。

清涼感壓下了些暑期的燥熱。

她的換洗衣服都在之前住得地方, 今晚算是将就,許柏夏換了鞋休息片刻, 房門響了。賀随提着她的工具站在門外,她打開門, 探手去接。

“謝謝。”

賀随沒松手,許柏夏擡眼看他。

驟然間四目相對,走廊裏柔和的燈光自上而下傾下,賀随比她高了快一個頭,又是背光的,許柏夏看得并不真切。她探出去的手懸在空中,沒有出絲毫的力氣,卻給了她一種在和賀随拉扯的勢頭,莫名其妙。

“還有事嗎?”許柏夏眼睫上落得光,拓了一片半圓的陰影,從這個角度看,她的尖下巴也顯得圓潤了些,本就白皙的面龐稍微多了幼态。

賀随垂落的目光精準定格在她張合的紅唇上,一寸一寸從高挺的鼻梁到那雙盈盈杏眸。他的眸光并不平靜,仿佛掠奪多一寸便多幾分迷戀。

許柏夏的眼裏是迷茫,“嗯?”

賀随輕薄唇,銳利的喉結滾動,“許柏夏。如果酒店沒有多餘的房——”

他熄了音,松了力道。

說話只說一半,許柏夏猜不透,接過了他手裏的東西。

走廊裏雖然很安靜,但也時不時有人進出,看到他們這邊總會看上兩眼。

許柏夏不打擾他了,“你回去吧。”

“有事給我發消息。”

賀随往後退一步,沒有立刻轉身,許柏夏緩緩關上門,幾秒後,她透過貓眼,他才轉身。酒店的隔音并不是很好,她聽到了對面關門聲。

-

賀随關門,手機響起。

他從口袋摸出手機,這麽晚了,沈老夫人竟然還沒睡,“你去江城了。”

“什麽都瞞不住你。”

“我們家柏夏是不是也在江城?”沈老夫人意不在他,賀随單手拿起一瓶礦泉水,勾了把椅子腳邊,落座,“嗯,她這邊有工作,最近忙。”

“你倆碰面了。”

“嗯。”

“她人呢,奶奶想跟她說說話。”沈老夫人幾乎都不帶拐彎抹角的,直奔主題。

賀随捏了捏眉心,“她在洗澡。”

這個時間點又是在洗澡,還挺暧昧,沈老夫人也是過來人,她轉了話題,“回來了帶柏夏回趟老宅。”

“你姑姑旅游回來了,聽說你結婚了,鬧着要看柏夏,我這又沒有照片。”

“知道了。”

結束通話後,世界安靜。

賀随擰開礦泉水灌了口,清涼感壓了些許燥熱。

-

翌日,清晨。

許柏夏醒來時神清氣爽,說來真要感謝賀随。

這幾天她跟崔笠住在一起,配合着她的時間,做什麽難免拘謹,崔笠起得早,洗漱時的聲音哪怕再輕也會吵到她,所以她這幾天睡眠也淺。

摸索到手機,七點十五了。

她也不敢在床上磨蹭,放下手機準備洗漱,打開門,對面的門緊閉。

這個點他應該走了。

許柏夏回了三樓,出電梯時恰好碰到小杜,對方見她從樓上下來,笑得不懷好意,語盡調侃,“許老師昨晚夜會男友,到現在才回來啊。”

“……”你誤會了。

許柏夏維持着表面淡定,微笑離開,回到房門口時,崔笠正準備出門。

崔笠驚訝,“你起這麽早!”

許柏夏手裏提着修複工具,說起得早也說得過去,她沒過多解釋,進去換了身衣服。早飯是來不及吃了,她随手從行李箱裏拿了吐司面包。

出門時拿了瓶水。

剛到拍攝地就碰上聞斐亦,他聽了昨晚的話,沒喊姐姐,許柏夏正要高興他終于不喊姐姐了,結果聞斐亦出聲就是許姐姐,更加黏糊糊的。

随他吧。

拍攝結束江湖不見。

今天開始拍攝第三件藏品,收藏家是位七十歲的老人,巧合地是,崔笠喊他老師。他們所處的圈子本來就小,無論是收藏或者出手都少不了人脈的加持,能碰見熟人太常見了,拍攝閑暇時分,崔笠将許柏夏介紹給這位收藏家認識,閑聊了幾句,收藏家盯着許柏夏看了又看。

“怎麽了?陳老。”崔笠問。

“這小姑娘我見着眼熟。”陳老依舊盯着她看,“周祥青,你認識嗎?”

許柏夏眼露詫異,“您認識我外公?”

更令她震驚地是,陳老能通過她想起外公,明明都隔了一代了。

“我說瞧着像,你跟你媽媽年輕時一模一樣。”陳老灰敗的神色裏舔了些神采,“我跟你外公是同學,你爸媽結婚時我還去參加婚禮了呢。”

那都是二十六年前的事了。

許柏夏沒見過陳老,但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聯系就是這麽神奇,相隔千裏依舊能看到熟悉的臉龐。崔笠沒想到陳老和許柏夏的爺爺還有這一層關系,“既然跟您是同學,學問肯定高,我怎麽沒聽人說起過?”

“用你們年輕人的話就是戀愛腦。”陳老說,許柏夏聞言立刻就笑了。

“他在我們班成績最好,後來因考察一處墓穴時發現了大批瓷器,學校請了這方面的專家,他去接洽,和裏面一位小姑娘好上了。”陳老回憶這段往事,面帶微笑,“一整個陷進去,畢業就跟人去了南城定居,生了孩子,考古也不考了,一門心思跟小姑娘學制瓷器。”

許柏夏掩唇笑。

這件事她都聽外婆說了無數遍,常聽常新,陳老慈愛的目光落到許柏夏身上,“沒想到老周的衣缽傳給你了,好好幹,有事跟陳爺爺說。”

許柏夏連連點頭,“好。”

崔笠道難怪,這時場記來提醒要開拍,他們停了敘話,繼續拍攝。

收尾工作結束時,許柏夏和崔笠一起把陳老送上車,夏季的燥風吹過,她捏了捏後頸。他們也在等劇組的車,崔笠突然問,“小趙過來了?”

許柏夏短暫愣神後,意識到她問得是趙俞青,她和趙俞青在學校戀愛時,她是知道的,只是結婚沒有通知。崔笠解釋道,“我聽小杜說你男朋友昨晚過來了,想着小趙我也認識,一起吃個飯,就當是敘敘舊。”

“崔老師,我跟趙俞青分手了。”

崔笠平靜的臉上露出驚訝,“分手了?那不好意思,是老師誤會了。”

趙俞青當時追她時費盡心機,選修了文保課,其中就有崔笠的課,上課有時候回答問題還會抽到他。提起這段往事,許柏夏心裏閃過唏噓。

“沒關系。”

許柏夏溫和笑了笑。

和熟人見面的唯一不好來了,她對你過去的事不說了如指掌,也知道細枝末節。

許柏夏明顯察覺到這個話題過後崔笠的尴尬,她也沒說話,擡起手腕看時間,小杜匆匆忙忙從後面趕了過來,“走吧走吧陪我去吃夜宵。”

崔笠笑說,“還是年輕人有活力。”

許柏夏想起在江城的賀随,兩人今天沒聯系,不知道他開會結束後直接飛南城,還是要繼續住。她拿出手機,點進微信,找到賀随的頭像。

[你回南城了嗎?]

小杜挽着她的手上車後座,許柏夏盯着手機界面,幾秒後,有了回複。

Hs:[沒有,在應酬。]

接着她收到一張圖片,應該是賀随現拍得,圓桌一角,他手握着酒杯。

許柏夏回了聲幹巴巴的好。

她陪小杜去吃了夜宵,嘗試了一家日式拌飯,味道也不錯,回來時崔笠已經躺下。許柏夏其實還想像昨晚那樣自己開間房睡,自在又方便。

考慮到自己身在劇組,還是不搞特殊了。

許柏夏拿着衣服進了浴室,已經八點多了,她剛才去五樓敲賀随的房門,他還沒回來。他晚上喝了酒應該會有人送,或者找個代駕。

心不在焉洗完澡,許柏夏擦着頭發出來,崔笠這幾天越睡越早了,現在就熄了她那邊的燈。許柏夏還想吹頭發,但是這酒店風筒不靜音。

她随意擦了擦頭發。

躺在床上沉寂的手機響了聲,許柏夏放緩腳步過去,彎腰拿起,是賀随。

一條三秒的語音。

許柏夏手指輕觸想轉文字,結果點成直接播放,寂靜的房間,賀随低沉的嗓音仿佛裹了酒的醉意,通過小小的話筒鑽進了她的耳朵。

“許柏夏,我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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