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覺得季煙汀可愛的第二十四天
他覺得季煙汀可愛的第二十四天
周予酌按了很久, 直到感覺鼻尖血湧的溫熱感覺止住了,才正回腦袋,慢慢吞吞轉過身子來面對她。
“那個。”季煙汀心虛地眨眨眼, 隔空點了點他的鼻下,“左側還有點血跡。”
他立馬垂下頭,捏着紙巾用力揉了揉,又問:“幹淨了嗎?”
許是周予酌下手太過于重,又許是因為他皮膚太薄太白,這麽一揉, 人中處跟着紅了一圈,像不慎蹭上層淡紅色的顏料擴散開。
季煙汀不願再多想,下意識撇開眼,跟着揉揉鼻尖,揉到一半又覺得自己的動作可真多餘,不太自然地放下:“嗯。”
而後,她低頭盯着腳尖, 無比內疚地道了今天的第N遍歉:“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周予酌不喜歡她道歉, 她總這樣向他道歉, 要麽道歉,要麽道謝,有禮貌得仿佛他倆毫無瓜葛, “是傘的錯。”
【完了, 更覺得抱歉了。】季煙汀深刻反省,【他根本不知道,我剛才那句對不起道的不是不小心捅到他了, 而是……】
“……”
後半句及時收住了音,但含義不言而喻, 他聽懂了,不禁咳嗽兩聲,又忍不住去摩擦耳後的那塊皮膚,又癢又燙,灼熱的溫度傳遞至冰涼的指尖,幾乎發麻。
他睫毛向下,瞥過她手裏的那把黑傘,腦中霍地一閃。
從今天進教室開始,他便一直覺得這把傘很眼熟,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有一種可能性。
“你這把傘……”他停頓,掃過上頭撐着小黃傘的小浣熊,“……上的刺繡挺好看的。”
她巴不得他換個話題,當即順着他的視線低下頭瞧,話不由得多了些:“啊,這個是夏阿姨繡上去的。原來破了個洞,都打算丢掉了。”
“這樣。”對上了,他有意無意地暗示,“這傘是哪裏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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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買的。”
“哦?”他揚眉,好似對這把傘的來歷很感興趣。
“那天下雨忘記帶傘,路上看見它被丢在一邊,上面破了個洞,應該是主人不要随手丢了,所以我就撿走了。”
他忍不住翹起唇角,卻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語氣毫不在意:“那你運氣真好。”
“是的。”她點點頭。
【如果我的運氣能一直這麽好下去,那就好了。】
夜色朦胧間,他用餘光去追尋她帶點笑意的眼睛。
她好像真的很慶幸當時的天底下有這等好事,些許輕快的欣喜從眼眸中溢出來,忘了隐藏。
會的。
他望着,在心底這麽回答她,即使她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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絡州的天氣預報是馬後炮。
季煙汀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确認今天的天氣,App上顯示的已經從早上的小雨修改成了小雨轉大雨。
她嘆了口氣,而後去看明天的天氣。
真是入了冬,這兩天溫度急速驟降。秋冬像是趕着交接,速度快到像乘坐時空穿梭機從洛州一下穿至南極,半點不給人适應的時間。
市一中的教室沒有空調,清晨,緊閉的門窗在隔了一夜後重新被打開透氣,悶氣感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冷空氣過境帶來的潮寒。沿海的小城市,空氣裏都透着一股鹹濕味道,像連同冰凍魚一起被封進了冰箱。
她剛進教室,就聽見趴在她桌子上的蔣落震天響的哈欠聲,手縮在寬大的冬季校服衣袖裏,半阖着眼,下巴墊着書,見她過來,撩了下眼皮,小聲嘟囔:“果然,天氣一冷,床就格外難離開,一離開就困。”
她站起身子,拍拍臉頰,從袖口裏伸出一根手指,戳戳語文作業:“9本。”
季煙汀放下書包,“你要每天都幫我這麽數嗎?”
“當你的助理嘛。”蔣落去拉她,指尖相觸,凍得季煙汀一個哆嗦。
她想了想,抿起唇,還是順着相碰的手指,将掌心的暖手寶塞過去,溫熱傳遞,暖化僵硬的指節。
蔣落驚喜:“哎,你還帶了這個啊!”
“嗯。”
“你真好。”蔣落膩膩歪歪地蹭着她笑,忽地想起什麽,“哎,話說你之前參加的那個英語競賽,國賽日程還沒出來嗎?”
“我還不知道比賽結果。”
“這麽久?”蔣落訝然。
季煙汀一頓。
确實,這次比賽結果出來好似格外慢……
那天評委投來的目光似是穿越時空,在這間逐漸人聲鼎沸的教室凝成一只眼睛,敲擊在她的身上。不痛,只是空空的,事實上她當時從那樣從頭至尾都含笑的目光中分辨不出任何好壞意味。
“不過你肯定是第一。”蔣落将暖手寶遞還,把季煙汀從被那束目光的注視下拉出來,她似乎信心滿滿,似乎有點驕傲,微揚着下巴,笑嘻嘻的,又輕描淡寫般,“你一直都是第一。”
季煙汀沒有說話。
蔣落也習慣了她這樣總是沉默,自顧自地找話題,眼睛亮晶晶的,帶着期盼:“哎,我下周日生日,你會來的吧?”
“生日?”
她瞧着季煙汀的反應,“你該不會不記得我生日幾號吧?”
季煙汀有點心虛:“我……”
“沒關系,我以前好像也沒跟你說過。”蔣落打斷她,笑眯眯的,伸手比了兩個數字,五,二二,那是季煙汀的生日,“以後要記得啊。”
季煙汀點點頭:“好。”
蔣落強調:“不可以忘記哦。”
“一定。”
“那你下周日過來找我的時候,記得要給我個好點的禮物作為補償哦。”她頓頓,又補充,“我就請了幾個我們班級的同學,人不多,都是熟的。”
熟人……
肯定會有劉啓莫……
季煙汀的思緒飄散開,片刻後,輕咳一聲,垂下睫毛整理着桌上的作業本,似是随口一問:“具體有哪幾個?”
“作業交了19本了,你剛不是數過了嗎?”蔣落提醒完,這才掰着手指回答,“劉啓莫、費非度、徐粼粼、周予酌……”
季煙汀的手指停留在最上面那本作業上,那道熟悉的名字擦過耳畔,她指尖終于輕快地點過作業,應聲:“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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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成績出來後,總分與各科前十名照例被貼在教室後面。季煙汀仍舊保持着第一名的位置,而周予酌延續了第二名。她警戒地對比着兩個人各科的成績,這次她的數學沒有拖後腿,和他平分,150,而歷史……
她的目光緩慢地向後挪動。
他比她又差了整整八分。
季煙汀有一瞬間的幸災樂禍。
這次的歷史卷子整體難度偏簡單,班級均分都有90,而他只堪堪比均分高了一分。
除了歷史,周予酌其他所有科目都往滿分靠。上回歷史老師便沖他發了一次火,估摸着這次成績出來,該以為他對歷史有什麽意見了。
日落西山,黃昏餘晖,天際搖曳的紅霞豆蔻色指甲一點,便羞紅了半邊天的雲,追尋而去。
晚自習前的大課間,新的座位表被投影到黑板上,高中的課本實在太多,塞了一個桌肚不夠,大部分學生都去買了置物架或者課桌收納側面袋,收拾起來太過麻煩,幹脆整個桌椅都跟着人移動。
一時間,教室裏頭拖動桌椅的轟拉聲蓋過了聊天讨論的人聲。
季煙汀仔細對着行列,她的座位變動不多,只是從第二排被調去了同一列的第四排罷了。
她不由得松了口氣。
每次換新座位,工程量都巨大無比。堵塞的交通,遙遠的距離……好在他們班級人少,活動空間大。
将座椅挪到後排之後,季煙汀重新仰起臉望向大屏幕,去尋蔣落的新位置。
蔣落前幾天總叨念着,雙手合十許願兩個人能挨得近一些。可惜這次分配結果不如她所願,甚至,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更遠了。
季煙汀先是嘆了口氣,而後才繼續核對前後左右都分別坐着誰。
不少速度快的已挪完了座位,耳邊轟鳴聲漸弱。她正擡着頭,指尖對着人名,左肩驀地被人輕輕拍了下。
轉過臉,費非度露齒一笑,驚喜之色不言于表:“季學霸,我這次坐你正後方哎!”
“嗯。”她淡淡應了聲。
“那我以後就是找前桌問題,這就方便多了。”他話匣子一開,叽叽喳喳沒完沒了,“哎,我跟你說哦前桌,這次座位是老嚴托Emily排的,老嚴不是晉升語文組組長嘛,年底了忙得很。還好她忙,高一時候她帶我們班,分座位我總和你隔老遠,還是Emily體諒差生的心……”
“什麽嘛。”剛過來的蔣落聽了一耳朵,小聲抱怨,“Emily一點都不會排座位。”
教室裏仍一片混亂,費力推桌子的班長一巴掌揮在還在不停叭叭叭的費非度胳膊上,氣喘籲籲地叫罵:“費非度,別聊了!你椅子往裏移一下!我桌子過不去了!”
“啊?”他反應過來,“哦哦哦。”
趁着費非度轉身之際,蔣落抱着胸,跟季煙汀嘀咕:“哎,你說Emily是不是故意的,她和費非度媽媽不是高中同學嗎?”
“故意什麽?”季煙汀不甚在意,回身之際,目光輕輕掃過那片混亂,撞進某個人的眼底。
她微微一愣,這才發現周予酌被換到了費非度左側——她的斜後方。
他脊背靠着椅,胳膊随意搭在桌面上,歪着頭,擡着眸子,在那片喧鬧聲中,不知已經凝望了她多久。
耳邊蔣落還在嘟囔:“什麽故意什麽?我懷疑Emily是磕你倆。”
四目相對間,她怔怔然,沒聽清,大腦像加載過度的電腦硬件,在某一刻卡頓,于是上下嘴皮一碰,說出了她今天到此為止最後悔的一個字:“誰?”
“還能是誰?你,you,and費非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