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管他是真憐憫還是假憐憫,但他幫了她是真的。
蘇顏走下臺階,來到他跟前,看着他,她沒想到,重生過來,第一個幫助她的人,會是這個曾經傷害她最重的少年。
她輕輕一笑。
“謝謝你。”
這一笑,将張越身側熙熙攘攘的聲音給笑沒了,他眼裏只剩下她,她的笑容化成了朱砂,落進了他的心口。
張越愣住了,他手上還捏着沒有扔掉的煙頭。
“他幹嘛呢?”陳意奇怪地問道。
蘇顏:“不知道啊。”
“怎麽你說了謝謝他沒反應啊?”
“不知道。”蘇顏也很奇怪。
這時上課鈴響了,陳意懊惱,“我們冰棍還沒買呢。”
蘇顏又看了一眼還傻站着的張越,喊道:“張越!”
張越依然沒動,來不及了,蘇顏只能拉着陳意匆匆地上樓。
在下面玩耍的同學也匆匆地爬上樓,好幾個都看了眼站在樓梯上的張越,跟擎天柱似的,直挺挺的,認識他的都喊道:“張越!張越!”
直到周朗上來,從後面一打:“越哥你傻了哦?”
張越回神。
跟前沒有蘇顏了,只有周朗這個傻逼。
周朗也在笑,那笑容卻——
周朗手在他跟前揮着:“回神了越哥,上課了!”
“醜逼。”張越撥開他向上走。
周朗:“???”
誰醜???
“越哥,你這就不對了,我哪裏醜了,你說我哪裏醜了?”跟在張越後頭,周朗喋喋不休地問個不停。
到了教室後門,張越停住,周朗一腦袋撞了上去,腦袋被撞出了個包,他嘤了一聲捂住。
張越視線落在他座位前面的那個窈窕的背影,十七歲的少女身姿還很羸弱,就是頭發很長,馬尾辮時不時地能甩到他的桌子上,皮膚倒真的白皙,一白遮三醜,笑起來太能勾人了。
“張越!周朗!準備站在門口考試?”
英語老師扶了下眼鏡,瞪着他們兩個。
周朗推了下張越:“哥們,喊你呢!”
張越垂下眼眸,插兜,懶洋洋地走進去,桌子上已經擺了一張空的試卷了,他拉開椅子,坐了下去。
把試卷翻個面。
一張很小的紙條夾在下面。
骨節分明的手指将它抽了出來。
“謝謝你,張越,千言萬語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這份情我記着,以後我會還的——蘇顏!”
“啧!”張越哼了一聲。
蘇顏面對一卷子的難題,她也快崩潰了。
上輩子她是怎麽讀的書,面對這雪白的卷子和成績她怎麽沒半點羞愧?反正她現在是挺羞愧的,她支着腦袋,想争取把每一題都寫上。
一個紙團越過她的肩膀,落在她的手邊。
她吓了一跳,椅子就被踢了下,蘇顏看着那紙團,半響,她趁着英語老師不在,将那紙團打開。
“給我寫封情書吧——張越。”
蘇顏:“……”
沒完沒了了。
她正準備将紙團撕了,身側一陰影罩了過來,手上的紙團被拿走,蘇顏仰頭,對上英語老師譴責的視線他神色不滿:“在我的眼皮底下,還敢作弊。”
說罷他就打開紙團。
蘇顏無奈地撐着頭,閉上眼睛。
英語老師看到紙團上的字。
而且他還下意識地念出來:“給我寫封情書吧——張越?”
班上的同學都愣了下,随即楊凡哈哈笑了起來:“越哥你真的好不要臉啊,老是逼着蘇顏寫情書幹什麽?”
其他同學也跟着笑了起來。
周朗捧着肚子:“我的天,越哥你最近真的很他媽的奇怪啊,好好考試不行啊,非要在這個時候讓人家寫情書。”
“閉嘴!”張越一紙團就往周朗嘴裏塞。
英語老師揮了下紙團:“這該不會是什麽作弊的神器吧?”
張越呸了一聲:“蘇顏那個水平,給她作弊她都考不好的。”
蘇顏撐着額頭,扭頭看他。
張越仰着下巴,不可一世。
蘇顏神色不動,轉了回來,繼續埋頭考試。
張越忍不住揪了下她的馬尾。
“好好考試!”英語老師拍了他的手。
課堂再次陷入安靜。
考完了英語,化學,數學,語文,連着考,到了五點下課,蘇顏的手都要廢了,偏偏今天還是她值日。
陳意拿着垃圾袋,“我去扔垃圾。”
蘇顏站在黑板上擦黑板,英語老師有一米九,幾乎每次字都寫到最上面,她墊高腳去擦,還跳了起來。
張越走了進來,嘴裏嚼着口香糖,懶洋洋地靠在門板上,看她一跳一跳的,忍不住揉了唇角笑。
笑也就笑了,他還笑出聲。
并低聲地道:“傻缺。”
蘇顏扭頭,看了他一眼,又毫無情緒地轉了回來。
張越見狀,笑容僵住,他磨牙,大步地上前,一把搶走她手裏的黑板擦,黑板擦被拿走,蘇顏下意識地就想走,人往旁邊走了兩步,“啪!”他的手就擋住了,修長白皙的手壓在綠色的黑板上,嘆口氣,她矮下身子,他的手也跟着下來,再次将她擋住,形成了将她摟在懷裏的姿勢。
“你到底想幹嘛?”蘇顏面對着黑板,語氣無奈。
“情書。”他又嚼了下口香糖。
“抱歉。”蘇顏道,“我不想寫。”
“你以前寫了很多。”他低頭看着她的頭頂。
“那是以前,張越,你能不能別這麽幼稚?”
“你說什麽?我幼稚?”
“對,你很幼稚!”
一股無名火從他的心裏燒了上來,他一揚手将黑板擦扔在地板上,濺了一地的粉,蘇顏吓了跳,立即要跑,被他一把扯了過來,轉過身子,壓在黑板上,他居高臨下地俯視她,“要不要我告訴,到底誰幼稚?”
蘇顏面無表情。
他盯着她,咬牙切齒。
半響,他轉身扯過桌子上的書包,拎着書包的尾巴提了起來,咚咚咚地書包裏的書本等掉了出來,伴随着書本掉的還有一大疊的粉色藍色紅色情書,蘇顏看到那些情書也有些沒眼看,他大手一抓,将那些情書抓了過來,直逼她的臉,“看看,這些都是你寫的,念一下給我聽,你都寫了什麽。”
“張越!”蘇顏有些難堪。
她仿佛看到了上輩子那個不自量力的自己。
她睫毛挺長的,喊他的時候顫了下,像兩個小扇子,此時靠在他跟黑板之間,肩膀瘦小,身上的校服領口翻了起來,隐隐可見鎖骨,鎖骨往下——
他挪開視線,心裏的火卻消了一大半,他眼眸深了深,“要怎麽樣你才肯再寫一封情書?”
蘇顏靜靜地看着他。
他下颚緊繃,嘴唇很薄,抿起來時薄情盡顯。
上輩子,她在電視上見過他,那時他身邊有了一個如花似玉的未婚妻,據說是影後,身世顯赫,高材生,美國加州大學畢業。
她死的時候。
他跟未婚妻剛剛訂婚,一場盛大的訂婚宴,羨煞了所有人。
這輩子,他依然會前程似錦,名揚天下。
他到時還會記得他曾經向她問過一封情書嗎?
蘇顏想到這裏,她擡手,推他:“別鬧了。”
“沒鬧,我認真的。”他抓住推她胸口的手,兩手一觸碰,蘇顏心一慌,直接甩開,人也快步地下了講臺。
他摩擦了掌心,還在回味剛剛她的柔嫩。
他撐在桌子上,邪氣一笑:“蘇顏,你該不會還喜歡我,所以不敢給我寫情書吧?”
蘇顏彎腰把椅子擡起來,扔了一句:“真不喜歡了。”
張越唇角的笑容漸漸沉了,他咬牙:“你不喜歡?你喜歡了我這麽多年現在說不喜歡,老子會相信你???”
“喂,張越,你現在真的有點死纏爛打了。”陳意拎着垃圾桶走了進來,方才她在外面什麽都聽到了,神情很是不屑。
張越:“幹你屁事!”
陳意冷哼:“不關我事啊,看着你特別好笑而已。”
張越:“……”
他看向蘇顏:“你也覺得我特別好笑?”
椅子有點刺手,蘇顏将椅子放下,看着講臺的張越,內勾外翹的眼眸,眼尾狹長,俊朗薄情,上輩子在她世界占據了很多年,她總幻想着他騎着白馬來救她,沉浸在那樣一個自我幻想的世界。
她不認為他嘴裏說的認真是真的,再來,她對他,也沒了當初的感覺。
她淡淡地擡眼,“是,我覺得你特別好笑,像一個小醜!”
她語氣很輕,也很淡,但卻那麽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