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周六當天，天氣依然灰蒙蒙的。

餅店開門開得早，蘇顏還躺在床上，就聽到樓下挪動椅子還有王嬸說話的聲音，她在床上翻個身，又發了一會呆，才坐了起來，一出房門，就看到蕭丹站在樓梯口扣着外套的紐扣，蘇顏喊道：“媽，早啊。”

蕭丹匆匆地擡頭看她一眼：“早。”

又低下頭繼續扣紐扣。

蘇顏去倒水，走了兩步，停頓了下，轉頭看着蕭丹。

蕭丹在一個紐扣上，一直扣不上去。

蘇顏眯着眼，站了一會，終于看清了，她的手在抖，蘇顏放下杯子，上前，握住蕭丹的手，手中的冰涼讓她斂起了眉頭。

“媽，你是不是很緊張？”蘇顏問道。

“沒，沒緊張。”蕭丹搖頭。

蘇顏才不信，她撥開蕭丹的手，低頭幫她扣紐扣，說道：“放心，今天一切有我。”

蕭丹這才問道：“如果他不肯離婚怎麽辦？”

蘇顏頓了頓：“我會讓他答應離婚的。”

“你打算怎麽做？”蕭丹揚起頭問道。

蘇顏笑了笑，紐扣扣好，順了下蕭丹的衣服，“走，下樓。”

樓下正忙着，蕭丹立即下去，她從之前的慌亂到現在的穩重，該收多少錢，該怎麽記賬，她已經學會了。

已經不用王嬸在一旁提醒了。

她一下樓，外面買餅買早餐喝豆漿的客人都往她這裏看來。

餅店的生意好，除了好吃，還有一個最大的原因，就是蕭丹的漂亮，她那張看不出年齡的古典美人臉蛋，給餅店招了不少的生意，一下子就成了這條街上最熱火的早餐店，王嬸為此還挺佩服自己的。

誤打誤撞是上天開了眼。

蘇顏沒下樓，她還穿着睡衣，站在樓上往下看了一會，她才回了房間，換上衣服，跟齊律師約好的時間是早上十點。

蘇顏換好衣服下樓，刷牙洗臉，然後在餅店幫忙。

上班的人漸漸地散去了，街上剩下一些打理家庭的，一輛黑色轎車開進巷子裏，停在斜對面，齊律師抱着公文包下來，笑着道：“看來生意還不錯啊。”

蕭丹剛收了錢，看到齊律師立即笑了：“嗯還行。”

王嬸從屋裏出來，也看到齊律師，她立即招呼道：“齊律師啊，進來坐，還沒吃早餐吧？我捏個餅給你，熱乎乎的。”

“不用了，我吃好早餐了，準備一下，走吧。”

蕭丹把錢整理了放進抽屜裏，在身上的圍裙擦了擦手，說道：“好，我喊蘇顏。”

蘇顏已經下樓了，她戴上手套，說道：“不用喊，我下來了。”

蕭丹看到蘇顏，臉上一松，她解下圍裙，拿過小包，蘇顏勾着她的手，對齊律師說，“可以了。”

齊律師笑了下，轉身，拉開車門，她們兩個鑽坐了進去。

一路上，蕭丹一直緊握着蘇顏的手，從冷握到暖，再從暖握到出汗，出汗後風幹了又冷，車子到了拘留所。

今天是蘇厲拘留的第十三天，也就還有兩天，他就要出來了。

拘留所的位置挺偏的，附近有一家小小的便利店，下了車，齊律師說：“實際上蘇厲只叫了你媽進去，他只想見蕭丹，但我覺得不妥，還是讓你一起去。”

蘇顏拍了拍一臉緊張的蕭丹，對齊律師道：“嗯，不過，我想帶一樣東西。”

“什麽？”齊律師愣了下。

蘇顏松了蕭丹的手，轉身跑到那家小便利店裏，買了一瓶啤酒，拎着回來。

齊律師：“你這是打算幹什麽？看犯人是不能帶東西進去的，尤其是這種利器。”

蘇顏拎着啤酒瓶，仰頭說道，“不能通融一下嗎？”

齊律師頓了下。

一秒後，他低聲問蘇顏：“你想幹什麽？”

蘇顏說：“我還沒有十八歲，如果自保的話，我是不會被判刑的吧？”

“你想激怒蘇厲？”

“是。”

“這是一步險棋，如果你跟蕭丹受傷了怎麽辦？”齊律師看着在椅子上坐着一臉緊張的蕭丹。

“受傷了不是更好？”蘇顏說，她漂亮的眼睛裏帶着絕望，“齊律師，你也看到了，我媽媽很緊張，她很害怕，我也害怕，我們必須盡早解脫。”

“……”齊律師遲疑了下，“我打個電話。”

“好。”

齊律師走到一旁，撥打了張家大宅的家庭電話。

一大早，張啓中肯定不在的，張越接了，他靠在沙發上，聽着齊律師的話，半秒後，他揉了下唇角，“行啊，沒事，她想幹什麽都順着她，拘留所那邊我來處理。”

“好的。”

齊律師挂了電話，沒有了後顧之憂，他答應了蘇顏的要求，某些時候，需要的，正是某些權力。

才能壓下某些事情。

蘇厲是先被帶出來的，在有玻璃的房間裏，蘇顏跟蕭丹站在玻璃窗外面，看着他進去，蕭丹腿一軟，蘇顏立即扶好她，低聲道：“不怕，這裏那麽多警察。”

蕭丹往旁邊看了下，身邊确實多了好幾個警察，臉帶笑容，還安撫她說別怕，進去後正常聊天就行了，有什麽情況，他們會及時進去的。

其中一名女警推開了門，說：“進去吧。”

蘇顏手裏拎着一瓶啤酒，勾着蕭丹的手進去，蘇厲兩手撩了手铐，坐在椅子上，一轉頭，看到蘇顏，他臉色頓時一沉。

“你來幹嘛？我只想見你媽，你出去！”蘇厲脾氣一下子就暴躁了起來，手铐哐當一下，指着蘇顏。

他的嗓音一起來，蕭丹就不敢動彈了，蘇顏冷着臉，溫柔地将蕭丹扶到椅子上，把手中的啤酒就放在桌子上，說，“請你喝的，我可是買通了關系。”

“你會這麽好？”蘇厲冷臉地問道。

“随你信不信。”蘇顏淡淡地說道，她沒有選擇坐下來，而是站在桌子旁，距離那瓶啤酒瓶不遠。

蘇厲看着啤酒，早就來勁了，他直接打開了啤酒瓶，仰頭就喝，一下子就把酒給喝光了，“哐”地啤酒瓶放回了桌子，他耳朵跟臉紅了起來，他看着蕭丹，一把握住蕭丹的手，不顧蕭丹的掙紮，說道：“別離婚，我以後不打你，再也不打你了，你看這些年我也沒短過你吃的短過你喝的，是不是？”

他長相其實不差，像用這樣語氣說起話來，更是溫和。

以前他剛開始打人的時候，打過以後也會這麽溫和地安撫蕭丹，只是後來越來越暴躁了，就不耐煩這麽安撫了。

蕭丹被他的手一握，就抖，一直縮。

她低聲道：“離婚，我要離婚，我不想跟你生活。”

蘇厲的臉色頓時變了，但很快又被他壓了下來，蘇顏站在身邊，眼看着他變臉又柔和，整個胃都要翻出來了。

蘇厲又開始誘蕭丹，勸她別離婚，并且再三保證，什麽再打人就遭雷劈啊什麽的，句句裝得跟真似的，令人分不清真假。

蕭丹擡起頭看他，眼眸還是有些害怕，到後面卻沒怎麽堅持說非要離婚，蘇顏就在這個時候說道：“不行，必須離婚，媽，他騙人的，他不會對你好的，他都是騙人了，我們不要跟這樣的男人生活，你忘記了嗎，你的腳趾甲，還有你的後背，還有我的，我們……”

“閉嘴！”蘇厲刷地站了起來，整個人開始暴躁了。

他惡狠狠地瞪着蘇顏，猛地伸手，想去抓那一個啤酒瓶，蘇顏卻比他快，并且快速地往他的頭打了過去。

事情就發生在一秒，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

在外面看的人也吓了一跳，那個女警刷地拉開門，蘇厲被蘇顏一打，整個人跌坐回椅子上，粗喘着氣，蘇顏一把壓住他的正流血的頭，将最後一點的玻璃碎片抵住他的脖子，蘇顏惡狠狠地問道：“你不答應離婚，我就在這裏了結你的生命。”

“蘇顏——”蕭丹尖叫了起來。

女警也朝蘇顏喊道：“你別亂來。”

蘇顏誰也沒看，沒搭理，就盯着被她壓在椅子上的男人，“我問你，離婚嗎？”

蘇厲頭很疼，還有碎片進了他的腦子裏，脖子被碎片抵着，非常近，他動一下那碎片仿佛就在他的脈搏邊，那裏極其敏感，蘇厲頭很暈，他甩了下頭，脖子上的碎片就往他的脖子進了兩寸，疼痛讓他回神，他有些後怕地看着蘇顏：“你，你放開我，蘇顏，你這個賠錢貨，你他媽的敢……”

碎片往他脖子再近一寸，生生地割破了他的皮膚，進入他的肉裏，蘇厲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蘇顏咬牙，冷冷地說道：“你現在答應離婚，如果你不答應，我就用這個插進你的脖子裏，了結你，我還未成年，還沒有十八歲，我再花點錢，我就可以自由，可是你呢？你就死了，我連墓地都不會給你買——”

“你敢……別別……”蘇厲惡狠狠的語氣再那碎片再近一寸時消失了，他眨了下眼睛，鮮血從他的額頭上滴落，将他眼前染紅了一片，他倒吸一口氣，害怕地抖了起來。

“離，我離，現在就簽字！”蘇厲抖着嗓音道，那嗓音像是割破了聲線，很混沌，但在場的人都聽到了。

門推開，齊律師走了進來，将離婚協議書放在蘇厲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