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大抵是昨天下了一整夜雨的緣故,天空還是一片抑郁的煙灰色,離放晴相距甚遠。只不過此時正值落日的時候,片絲片縷的金光還是從那雲間的罅隙裏掙紮着透了出來,把灰沉的天割成了無數片大大小小的魚鱗。
那光就像石岩底下頑強的春草,從靜卧的群山頂上開始蔓延,溫柔地纏滿了半邊天。
院子裏的香雪球不負其“香”,微風一過,幽幽的氣味便輕又涼地襲滿了庭園。
鄭微側着身,望着西邊的日頭一點一點地沉下去,莫名覺得內心有種前所未有的寧靜。
客廳的時鐘滴答滴答地走着,像某個奇妙的獨奏會一般。但沒過多久,身邊就傳來了一陣輕輕的鼾聲加入合奏。
鄭微看着身邊的安思遠,那人的燒還沒退完全,硬撐着和他練了一下午的琴,這會兒躺在沙發上沒幾秒就累得睡着了。
不過,這人居然還會打呼嚕?
鄭微挑了挑眉,又湊近看了看。
只見安思遠把自己的身子弓成了一個大蝦米,閉着眼地蜷在那沙發上。平日學校裏意氣風發的少年,此刻就像只慵懶的貓,放松了所有戒備,對着他毫無防備地露出了軟軟的肚皮。
那鼾聲也不擾人,又輕又緩,倒像是熟睡之人無意之中的呓語了。
眼看着窗外的天終于黑了,鄭微才伸出手,想要把安思遠給叫醒。
可那手伸到一半,卻忽然生了自主意識似的,中途拐了個彎,往那人的臉龐走去了。
指尖堪堪滞在了離安思遠嘴唇兩厘米的地方。
鄭微看着那人的睡臉愣了一下,然後便自嘲地笑了笑,收回了那只手。
自己的手太冰了,怕是會把那人給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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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後,他幹脆換了個姿勢,側身躺在了安思遠面前,靜靜地用眼神描摹着他的輪廓。
這種相處模式一直持續到了安陸開門的那一刻。
“喀嚓——”
那聲音很小,但在寂靜的客廳裏卻猶如一個殺傷力十足的炸彈,把鄭微給炸回了神。
“……”
正打算換鞋的安陸便和那正躺在安思遠身旁的鄭微對上了眼。
他的眼裏閃過一絲詫異,但最終還是盡數歸于平靜,讓人看不出動搖過的痕跡。
倒是鄭微有些尴尬,連忙從沙發上坐起身來。
“呃……那個……”
“小遠的同學?”
安陸看了一眼鄭微身上十三中的校服,轉身去給他接了一杯水。
“家裏沒什麽零食,先将就着喝點水吧。”
“不……不是,我不是來玩的。”鄭微趕忙拒絕。
“聽說小遠生病了,我本來是來探望他的,然後不知不覺待到了現在。”他看了一眼安陸那身筆挺的淺灰色西裝,又看了看自己的校服,垂下了頭。
安陸聽見了鄭微話裏那句親密的“小遠”,眉頭微微動了動,但還是沒說什麽。
“他昨天發燒了,現在可能還沒退下來。”
他自然地坐到了安思遠身側,用手背試了試那人的額頭。
“生病了還敢睡在沙發上。”
鄭微就這麽站在原地,看着面前那容貌冷峻的男人俯下身,把熟睡的安思遠給攔腰抱了起來。
“我先把他送回床上,一會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我自己坐公車回家就行了。”
鄭微一想到等會和安陸共處一車的畫面,便覺得遍體寒意陡生,連忙拽着書包,自覺地奔向了門口。
“一會兒思遠醒來,就跟他說我已經走了。”
還沒等安陸回話,鄭微便把門“啪”地一下關上了,好像身後竄着一頭洪水猛獸似的。
“啊……”
看着已經完全變黑的天,鄭微背着門,苦笑着嘆了口氣。
剛才那個男人就是安陸。
看他關心思遠的樣子,似乎……
也不像傳說中那樣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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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陸把安思遠抱到了床上,坐在床沿邊靜靜地看了很久。
“別裝了。”
他輕輕嘆了口氣,拍了拍那人的臉頰:“醒了就起來吃東西,你同學已經回去了。”
床上“熟睡中”的安思遠憋了一會,終于忍不住地睜開一只眼睛,眼底盡是掩不住的笑意:
“你怎麽知道我沒睡啊?”
安陸俯下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還不知道有哪個睡着的人身體能僵硬成那樣。”
“什麽時候醒的?”
安思遠仰着頭,雙手勾上了安陸的脖子,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我聽見你停車的聲音就醒了,還以為你會先把鄭微送回去呢。”
“他自己坐公車回去了,我讓他到家給你發個短信。”安陸沒有推開安思遠的手,反而将那冷俊的臉往下壓了兩三個度,用膝蓋把安思遠給抵在了床笫之間。
“鄭微是誰?”
安思遠動了動嘴巴,他看着安陸那黑雲壓城的臉色,那句“比較要好的朋友”不知不覺地咽了下去。
“怎麽,叔叔吃醋啦?”
即使內心知道自己和鄭微的關系純得不能再純了,安思遠還是決定壞心眼地逗一逗安陸。
他微微挺起身,在那人唇上快速地啄了一口。
“就不告訴你……”
“……唔!”
不料話剛說到一半,安思遠那不安分的嘴巴便被猝不及防地撬開,滾燙的舌就這麽直直地鑽進了口腔,開始勢不可擋地攻城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