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冰糖葫蘆
第7章 冰糖葫蘆
漠河開車到鄂倫春旗大約要十個小時。陳瞿西詢問後面兩位女士是否有駕照,郁訪旋之前一直在國外,回國後直接标配司機,根本不需要她來親自開車,至于沈卉沒什麽問題,但人生地不熟又是走山路,她敢上手,陳瞿西難免還會擔心。
池柘低咳兩聲,陳瞿西斜他一眼,怎麽可能會讓病號開車呢。
“你要是累了,就換我來。”沈卉柔柔地笑着。
陳瞿西視線從後視鏡移開,“我沒問題,你們要是不舒服跟我說聲,我開慢點。”
“導航開始,預計……”
池柘一直沒說話,這時候手指從導航上移開。
陳瞿西從倒車鏡裏看到節目組跟了輛車在他們後面,肯定也是怕出現危險。
“你倆昨晚去哪了啊?回來送藥都找不見人。”郁訪旋看似不在意地問道。
明顯的試探性話語,陳瞿西做為司機不接腔,專心致志地看着前方道路。
“我倆出去開小竈了。”池柘含糊其辭,顯然是懶得解釋。
“烤地瓜麽?哈哈哈哈哈。”
“嗯,挺甜的。”
陳瞿西以為他們會多聊兩句,但聽到這怎麽有聊死的趨勢。但郁訪旋并不在意,轉而接着問道:“你昨天說是在歐洲讀的大學,哪一所啊?壁畫的話應該是美術學院吧,英國倫敦皇家美術學院?”
“不是,我在意大利讀的。”
“弗羅倫薩?”
“嗯。”
“我之前去那邊玩過一次,那個城市好美。”
“是的。”
……
這下誰都看出來池柘敷衍的态度,跟前兩天混在女嘉賓堆裏談笑風生的某位判若兩人。
陳瞿西不明所以,眨了眨眼,好在他戴着墨鏡,沒人能看到。
剩下的另一位女嘉賓沈卉能讀懂這氛圍,距離目的地還早,大家也不可能就坐在車廂裏不說一句話,“小西,你大學是什麽專業的?”
“俄語,小語種。”
“哦哦,因為喜歡俄羅斯麽?”
“不是,分數不夠滑檔,事實證明,專業選錯導致工作也不好找。”
“不能這麽想,哈哈哈哈,這就跟緣分一樣,只是适合你的還未到罷了。”
“借你吉言。”
沉默一會兒。
“小西,我看地圖上面的标記,前面是不是有個服務站?”
“嗯,也就地圖标的近,到的話還是挺遠的,兩個小時左右,到時候我停下。”
“麻煩了。”
“沒事。”
沈卉看向身旁的人,又擡起頭,喊了聲:“池柘。”
“嗯?怎麽了?”
“過會到服務站我兩可以換個座位嗎?”沈卉位置正好是駕駛位的後面,從這到能隐約看到池柘的側臉。
郁訪旋微微低下頭。
“不要。”池柘的聲音懶洋洋的,“我頭暈,坐在後面更難受。”
陳瞿西微微側過頭,餘光看他跟個大爺似的仰在座椅背上,讓人格外不爽,完全忽略自己平常只會比這更過分。
“你還難受着呢?”
“還行。”
剩下關懷的話語都卡在嗓子眼,多說無益。
發一頓燒後人是性情大變,吃錯藥了?昨晚在知道他是男二後,陳瞿西震驚之餘後坦然接受了這個事實,可是自己跟他一開始的基調就錯了,啧,算了,後面再“翻臉”也不遲,這也不是他該擔心的事,交給後期吧。
汽車奔馳在大興安嶺的林地,從瓦西公路一路往南,穿梭在挺拔的白桦樹之間,海拔越往下,意外的看到一抹新綠,樟子松随微風輕輕搖晃着,樟子松體态纖細,昨夜裏這片下了場小雪,常綠的松針上鑲嵌着淡淡的白,雅得脫俗,和前面光禿禿的白桦樹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們身後那輛車停在原地,從車上下來個人,是副導演,倒車鏡裏副導越來越小的身影。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都不行,同志們,到吃午飯的時間了,我們在到直接開進加格達奇市裏,先吃頓午飯,下午再接着趕路。”臨近中午,李導的聲音從一個黑色掌心般大的小方塊中傳出來的,長方體,右上角還有個圓柱形的小黑冒,它卡在擋風玻璃的縫隙之中,聲音還在繼續,也是斷斷續續的,還有雜音:“小西你們這隊跟着大部隊走啊,別丢了。”
為防止走散,特意發給她們的對講機,在這個旅游團隊中,手機好像是一點都不能用在交流上。
池柘伸手拿過那個小方塊,煞有其事嚴肅道:“收到,over。”
飯店門後的停車位稀缺,獨留的那一個空位是在他們節目組放設備的那輛面包車旁邊,司機沒停好,輪胎壓線,讓原本狹小的車位更加逼仄,陳瞿西往前開出一截,單手轉動方向盤,挂檔,滑了進去。
郁訪旋和沈卉先下了車。
“不走嗎?”陳瞿西扭頭。
“陳瞿西,你知不知道……”池柘停頓。
“知道什麽?”
“司機倒車的模樣只有坐在副駕駛的人才能看見。”
陳瞿西翻了個白眼,聽出他的含沙射影,心裏暗罵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整天“搔首弄姿”搞得花孔雀似的,入眼可及處的攝像頭,別開臉,淡淡問道:“那剛剛怎麽樣?”
“Bravo!”
陳瞿西輕笑,率先下了車,“走吧。”
李導站在店門口,熱切地朝他們招手,“快點過來。”
“聽說在黑龍江的話還是齊齊哈爾的烤肉要更正宗一點,但我們經過那就太繞路了,再說我們馬上就要到草原了,烤肉少不了的,索性還不如來吃炖大ne!”
陳瞿西瞄了眼店名──鐵鍋炖。
吃飯的時候李導拿着攝影機,馬步快紮稱一字步,鏡頭對準這大鐵鍋。
國行FX6V單機身,還是16—35mm的配置,節目最豪華的攝影裝備,一般很少拿出來,被用時大多時候是由導演和副導掌機。就這麽說吧,這個鏡頭還沒怼過池柘的臉拍呢。
才第四天,團隊已然畫風突變,真的像是往旅游節目上一去不複返。
李導已然放飛自我,十分贊同池柘當初的提議,大家一起玩才有意思,雖然花出的經費也要比預期多出不少,但出來玩嘛,開心最重要。
吃飽喝足後繼續上路,陳瞿西看到前方道路上的大型廣告幕布,不自禁松了口氣,他們終于開進內蒙古。
“人民有信仰,國家有力量,民族有希望,建設亮麗內蒙古,共圓偉大中國夢。”
北方兩省交界處很少會有百姓居住,其主要原因就是人口少,而後平原空曠,大家還不如找個人多的地,交通便利幹啥都方便些。
到鄂倫春自治旗後已經下午五點多,後面那段路不好走,公路年久失修,常年冰凍,變得坑坑窪窪的,大部隊的速度也都降了下來。
“今晚好好休息,我們明天天早上出發前往呼倫貝爾大草原。”
“不在這附近看看嗎?”
李導搖搖頭,“這只是我們的一個落腳點,你想想我們馳騁在大草原是不是令是番風景,要看的我們明天在車上也能看到的。”
陳瞿西挑挑眉,“這個季節大草原不會有草的。”
……
衆人一陣沉默,對于導演組規劃的路線無力吐槽。
“只求今晚別又是四個人睡一屋。”郁訪旋雙手合十,祈禱的話語就是說給李輝聽。
“放心,今晚肯定不會了,我身後的這家賓館,每個人标準間。”
雖說導演讓他們晚上好好休息,但二十多歲的人,精力算旺盛,開了一天車,陳瞿西在床上躺了會就溜到樓下。
一男人正坐在沙發上搗鼓着FX6V。
“副導。”陳瞿西打聲招呼。
“要出去?”
“嗯。”
“那正好帶個攝像去。”
“不必了吧?這大晚上就我一個人出去逛逛能有什麽好拍的。”
“一個人才的鏡頭語言有時候會很漂亮。”
陳瞿西無力吐槽,他們這又不是真過來拿着劇本拍電影的。
第一次見面那天晚吃飯時李輝就說過自己拍個美食紀錄片但卻因為一些原因跟同事相處不來,腦袋一熱辭職了,他以前拍紀實片的,陳瞿西打聽過,什麽《輝煌XX》、《XX走廊》……他都有參與過,不過職場上遭上司打壓,自視清高,不願同流合污。
至于這個副導演,陳瞿西連他的真實姓名都不知道,好像拍過不少電影,但受到資本打壓,最近這電影也拍不成,兩人也算有相似之處,不知怎麽認識一拍即合,一塊聯手搞戀綜,怎麽想都覺得現實頗為魔幻。
李導就是央視出生,這兩字的含金量陳瞿西自然是清楚的,水平肯定是業內拔尖的,他一個外行人都覺得這落差未免也太大了點。索性副導演比起拍他們這群素人嘉賓,他更喜歡拍風景,陳瞿西想,可能是嫌棄他們生的不夠電影臉吧……
常跟陳瞿西的那位攝像大哥距他有十米遠,一直保持着這個距離拍着。
這邊市內房屋頂多六層樓,已然算高層,橘黃色的路燈牽引他往前走,附近有個公園,此時還熱鬧,吵鬧一片,陳瞿西好聽到那邊的動靜往那走去。
人群中心有個大應急照明燈,池柘在跟幾個工人交談,那幾位工人帶着黃色的安全帽,身上的工裝外套沾上不少白漆,興致勃勃地勸說:“兄弟你是有興趣嗎?那就來呗。”
“過兩天還要下一場雪,這工程肯定又要耽擱幾天,哎吆,是真不得勁。”
他們身後的那面牆被劃成三份。
“十天三千塊錢,聽你這也是個行家。”
“半路子,沒這個水平。”
陳瞿西靠近,池柘語氣愉悅。
“你平常畫的也是這些?”陳瞿西從地上撿起三張彩色的完成效果圖,先是金黃色的大地胖有一條小溪,接着那張圖是蜿蜒的小溪穿過火紅色的叢林中,最後一張便是兩只梅花鹿低頭喝水。
池柘轉過身,見到他并不意外,從他手上接過圖紙,“低年級時有學過,但我主修不是這個專業,所以不畫。偷偷溜出來的?”
陳瞿西指向不遠處的攝像大哥,一切盡在不言中。
“啧,那你這也把我給暴露了。”
“吃冰糖葫蘆嗎?就當賠罪。”
公園門口有個賣糖葫蘆的攤位,沒等池柘說話,陳瞿西已經付完錢,拿着兩串糖葫蘆回來了。
“嘗嘗,這要跟你在深圳吃的口味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