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終章、陪伴

終章、陪伴

退燒藥沒白吃,睡醒一覺後,鐘霖身上的熱度便退去了。

燒退了,發燒時的記憶卻因意識恍惚而變得有些模糊,以至于鐘霖忘記了張望說過的話,看到對方推門而入後,詫異地問了一句你怎麽來了。

張望沒有調侃鐘霖的健忘,走近他,耐心解釋道:“過來看看你。”

他說着,擡起手,用掌心去貼鐘霖的額頭。

鐘霖目瞪口呆,意外于張望親密的舉動,卻在接觸到張望冰涼掌心的瞬間,回憶起了昨晚發生的事情。

對他這麽好的張望,承認自己不喜歡女人。

承認不喜歡女人的張望,知道了鐘霖也和他一樣。

莫名的欣喜,加快了鐘霖的心跳,讓他好不容易恢複正常的體溫,再度高升起來。

摸着鐘霖額頭的張望,感受到鐘霖過高的體溫,不禁皺起了眉頭:“還是有點燒啊。”

那不是燒,是臊!

“我沒事。”鐘霖為難地別開頭,“是你的手太涼了。”

“啊,我忘了。”張望連忙收回手,握緊拳頭,将從室外帶來的寒意困于掌心,“你吃飯了嗎?”

“還沒有。”鐘霖盯着張望手中的口袋,好奇地問,“你帶的什麽?”

“皮蛋粥,”張望打開口袋,舉到鐘霖面前,“還有煎包。”

誘人的香氣,乘着熱氣,飄進鐘霖的鼻子裏,勾起了他的食欲。他吞了口唾沫,問張望:“你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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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張望頓了一下,随後繼續說道,“我還沒吃。”

“那正好,陪我一起吧。”鐘霖說,“太多了,我一個人也吃不完。”

張望笑着點了點頭:“好。”

“我先去洗漱。廚房裏面有餐具,你拿一下,把吃的分一分。”囑咐完畢,鐘霖大步流星地沖進衛生間。

他關上門,打開排氣扇,對着馬桶,端着自己身上最熱的物件,咬緊牙關,在愧疚和羞臊中,得到了一時的滿足。

張望陪鐘霖一起吃了早飯,随後又出去替他遛了狗,重新回到鐘霖家中的時候,鐘霖正站在窗邊,對外發着呆。

“窗邊冷,”張望走上前,摟住鐘霖的肩膀,“病還沒好利索,回屋待着吧。”

“還行,不是很冷。”鐘霖轉頭,問張望,“你中午有事嗎?”

張望不答反問:“怎麽了?”

“我請你吃飯。”鐘霖說,“感謝你照顧我,同時幫我照顧狗。”

“今天估計不行。”張望解釋道,“我得去幫人遛狗,距離有點遠,回來得一兩點了。”

鐘霖改口道:“中午不行,那就換晚上。”

“改天再說吧。”張望勸說道,“你這還生着病呢,要注意飲食。”

“我沒事了。”鐘霖不聽勸,固執己見,“真的。”

“沒事了?”張望擡起手,放到鐘霖的腦門上,“沒事的話,怎麽還是這麽燙?”

鐘霖瞪着張望,不說話:對方明知故問,他不會上當。

張望下移手掌,蓋住鐘霖的眼睛,在他耳邊低語:“鐘哥,我不會跑的。”

鐘霖一言不發,在張望的掌心下,輕輕抖動着睫毛。

張望收回手,放開鐘霖,對他說:“晚上我過來幫你遛狗。”

“不用,”鐘霖說,“我好多了,自己能遛。”

“那我陪你遛。”張望央求道,“讓我陪你吧。”

鐘霖轉身,質問張望:“是陪我,還是陪我遛狗?”

“陪你,”張望那雙明亮的眸子裏,只有鐘霖的身影,“也陪你遛狗。”

鐘霖滿意地翹起嘴角:“好,晚上見。”

那天晚上,張望帶着淘氣,久違地和鐘霖一起遛了狗。

之後一周的時間裏,他們都是這樣度過的:白天抽空聊兩句,晚上一起去遛狗。

一切看似都和以前一樣,又有一點不一樣。比如他們并肩走在一起時,若是碰到了對方的手,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不着痕跡地避開,而是會在四下沒人的時候,緊緊握在一起。

他們誰也沒有提出改變關系的請求,好似是不需要明說,又好似是在等一個契機。

鐘霖以為契機需要精心準備,沒想到卻與之不期而遇。

那是一個周五的晚上,鐘霖牽着妞妞,張望拉着淘氣,兩個人漫步于公園裏,商量着周末帶狗去哪兒玩。

深秋室外的夜晚,不算特別冷,但也不如初秋那般适合駐足停留,素來位置緊俏的長椅,如今也鮮少有人願意去使用。

除了熱戀不怕天冷的情侶。

經過第三對在長椅上互訴衷腸的情侶後,張望深深嘆了一口氣,呼出一長串白色的哈氣。

“怎麽了?”鐘霖關切地問。

“沒事。”張望看着鐘霖,旁敲側擊地感慨,“年輕真好。”

鐘霖笑道:“你還沒老呢。”

張望皺着眉,搖了搖頭:“還是年紀大了,沒有年輕人的那股沖勁兒了。”

鐘霖有些擔心,以為張望提前陷入了中年危機,為事業和健康而煩惱,正準備安慰幾句,卻被身後突然響起的笑聲打斷了話音。

他轉頭去看:是一對情侶,因彼此的言行而發笑。

不畏寒冷,不在乎旁人的眼光,熱烈地抱在一起,正是年輕人才有的膽量。

“非禮勿視。”張望用手蓋住鐘霖的眼睛,轉過他的身體,“別看了,咱們走吧。”

鐘霖扒下張望的手,這才明白他方才的暗示。

回去的路上,他倆誰都沒再提及此事,卻也沒再商讨周末出行的事情,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分別的路口。

張望照常與鐘霖道別,提醒他明天再聯系。鐘霖沒說晚安,而是拉住張望的手腕,對他說來我家一趟,我有東西要給你。

“什麽東西?”張望說,“太晚了,我明天再去拿好了。”

鐘霖加大手上的力度,冷着臉,态度強硬:“現在就去拿,不能等明天。”

張望順從道:“好,我聽你的。”

鐘霖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卻沒有放開張望,一直拉着他的手腕,健步如飛地往家走。

“鐘哥,”張望小聲提醒鐘霖,“路上還有人呢。我不會跑的,你松手吧。”

鐘霖置若罔聞,默默加快了步伐。

直至家門口,鐘霖才放開張望。張望搓着被抓紅的手腕,再次問鐘霖:“鐘哥,什麽東西啊,這麽着急。”

鐘霖打開門,邁步進屋,然後猛地轉身,一把抓住張望的衣服,将他和淘氣一起拖入房中。

房門關閉的瞬間,鐘霖撲向張望,将他壓在牆上。

“鐘哥,你這是……?”張望不明就裏地看着懷裏的人。

鐘霖将手伸到張望的腦後,按下他的頭,含住他不停發問的嘴。

張望目瞪口呆,忘記了要做出回應。

鐘霖在張望反應過來之前,退開來,對他說:“我幫你找回沖勁兒。”

下一秒,鐘霖反被張望壓在牆上,堵住了說出豪言壯語的嘴。

兩個人氣勢洶洶地糾纏在一起,兩條狗不明真相,身體僵硬,警惕地打量着他們。

他們磕磕絆絆地移動到卧室,兩條狗好奇地跟上,卻被兩個人關在了門外。

妞妞坐在門口,全神貫注地聽着門裏的動靜。淘氣跟着一起守了幾分鐘,最後放棄了這項無趣的活動:比起守着人類,它更喜歡探索陌生的地方。

淘氣搖晃着尾巴走開了。妞妞回頭瞥了淘氣一眼,發現淘氣擡起後腿,在牆角處留下了氣味訊息。它想過去嗅聞,但是看不見鐘霖的焦急壓過了嗅聞的沖動。最終,妞妞選擇回過頭,繼續盯着緊閉的門板。

不久後,門板的另一側傳出鐘霖的慘叫。

妞妞急得擡起前腿,吠叫着,用腳去扒門上的把手。

它的叫聲,引起了淘氣的注意。淘氣扭着屁股,來到妞妞身旁。它以為妞妞的動作是某種游戲,于是跟它一起扒拉着門把手。

幾分鐘後,門開了。兩條狗飛快竄進卧室。淘氣興奮地嗅聞着這個陌生的場所,妞妞哼哼唧唧地走到床邊,去聞趴在床上的鐘霖。

“我沒事。”鐘霖摸着妞妞的頭,說得有氣無力。

妞妞不信,因為張望壓在鐘霖的身上,快速撞擊他的身體,使他發出痛苦的聲音。

“汪!汪汪!”妞妞朝着張望,憤怒地吠叫。

鐘霖看着妞妞,不斷重複着“我沒事”。

“妞妞,是我。”張望将手伸到妞妞面前,“我跟鐘哥玩呢,不是在欺負他,你別生氣。”

妞妞聞了聞遞到它鼻子前的手:是它喜歡的張望的氣味。

它伸出舌頭,舔舔張望的手,轉而擔憂地望着鐘霖。

鐘霖斷斷續續地發出痛苦的身寅,卻總是對妞妞說他沒事。妞妞很矛盾,不知是該擔心,還是該放心。淘氣對床上的兩個人全然沒興趣,它翹着尾巴,在房間的多個角落留下自己的标記,然後走出卧室,尋找其他可供消遣的玩具。

妞妞放棄了。它不再糾結,也不再關注,趴在床邊,靜靜地守着鐘霖。

妞妞睡醒了一覺,耳邊也終于恢複了寧靜。

它擡起頭,查看床上的情況。

奇怪,平時只躺着一個人的床上,如今卻躺了兩個人。

妞妞跳起來,小心翼翼地去聞床上兩個人的氣味。

這兩個人的氣味混在了一起,讓它一時分不清誰是誰。

“妞妞。”

是鐘霖的聲音。妞妞循着聲音,來到鐘霖的身旁。

鐘霖擡起手,摸着妞妞的頭,小聲安撫道:“我沒事,別擔心。”

鐘霖的聲音是沙啞的,手掌是無力的,氣味是複雜的,但心情是高興的。

妞妞想為鐘霖做點什麽,但是它什麽也做不到,只能守在鐘霖身旁,不管他是否需要。

天還沒亮,鐘霖就醒了。

他不是睡醒的,而是被身邊的動靜吵醒的。

鐘霖艱難地撐起酸脹的眼皮,在朦胧的視野中,尋找發出動靜的東西。

光潔的後背。

人的後背。

為什麽他家會有其他人在?

鐘霖意識恍惚,剛張開嘴,發出一個“你”字,他眼前的人便轉過身來。

“你醒了?”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面孔。

是張望。

是已經與他改變了關系的張望。

“你怎麽醒那麽早?”鐘霖嗓音沙啞,因為秋季天幹物燥,因為昨晚他叫了太久。

“習慣了。”張望彎下腰,用手背蹭着鐘霖的臉頰,聲音輕柔至極,“時間還早,你接着睡吧。”

鐘霖裹緊身上的被子,懶洋洋地問:“你去哪兒?”

“去遛狗。”張望轉過身體,繼續穿衣服。

“去遛誰的狗?”鐘霖追問,“溜完去哪裏?”

張望說:“去遛咱們的狗,溜完回這裏,和你一起吃早飯。”

他們的狗,有兩只,一公一母,全是西伯利亞。

鐘霖勾起嘴角,囑咐張望:“快去快回。”

“好。”

張望帶狗出去後,鐘霖便再次進入了夢鄉。

夢裏,他坐在一片綠意盎然的草地上,兩條西伯利亞在他眼前的草地上相互追逐,陽光太過熱烈,他不禁眯起了眼睛。這時,一個人走到他面前,為他擋住了太陽,太陽則用金色的光,勾勒出那人的輪廓。

鐘霖緩緩睜開眼睛,用逐漸清晰的視力,确認對方的身份。

是張望。

張望背着陽光,笑着對他說:“早啊,鐘哥。”

鐘霖也笑了,回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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