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報仇
報仇
弗洛姆捧住腦袋,躬身蜷縮身體,太陽穴傳來針紮一般的刺痛。
他試圖整理出一條思緒,頭疼卻讓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電話鈴聲,随即是阿契恩走過去接聽電話的聲音。
“好,我知道了。”阿契恩過來敲門。“警長,有人在十五街區被殺害了。”
弗洛姆感覺阿契恩的聲音,正旋轉着擠入他的腦袋。他将本子放回木盒,忘記關閉就推進床底,然後顫顫巍巍地起身,揉了揉臉頰,希望此刻他的臉看上去不會過于蒼白。
開門後,弗洛姆僵硬地扶住門框。
“死者在哪裏?”難道開膛手又迫不及待地作案了嗎?
“是那片老舊的巷子深處。”阿契恩回答。
緊接着就看見警長的眼珠凸起,幾乎要從眼眶裏跳出。他愕然擡起頭,僵住不動了。有那麽一瞬,阿契恩懷疑靈魂從警長體內落荒而逃。
“警長?”
弗洛姆身體搖晃,他捂住額頭,聲音變得嘶啞。“阿契恩你留在家裏等我,我獨自去現場。”
阿契恩想說什麽,弗洛姆卻張開手臂環抱住他,拍了拍他的後背。
便動作迅速卻跌跌撞撞地離開了。
阿契恩環顧寂靜的客廳,将目光一點一點移向弗洛姆的房門,擡起手掌懸在半空。最後,還是沒有推開那扇門。
弗洛姆驅車趕往十五街區,一路上都在祈禱,他也不清楚在祈禱什麽。因為他根本不敢去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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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車子停在熟悉的街道,他看見停在那家酒館旁邊的警車時,弗洛姆突然沒有勇氣走過去。
他的耳邊響起麥吉羅對他的抱怨聲。他總是這樣,一邊抱怨,一邊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那個口是心非的家夥。
弗洛姆挪動腳步,圍過來的警員面容模糊,聲音也飄忽地聽不真切。仿佛四周的一切都在扭曲,像是蠟像被火焰熔化。
他數着腳步,腦中清晰地回憶起與麥吉羅有關的一切。真奇怪,就像曾經的景象,在他眼前一一閃過。
原諒他,此刻自私地希望,躺在血泊中的人,随便是誰都好。可是熟悉的身形還是刺痛弗洛姆的眼睛,讓他的眼淚毫無預兆地傾瀉而出,如同雨水一般,沖刷他的臉龐。
弗洛姆走過去,跪在屍體旁邊,他看見麥吉羅嘴角淡淡地微笑。他的老友,在臨死前想的是什麽?是否在責怪他這個一意孤行的蠢家夥?
此刻,弗洛姆多麽希望,麥吉羅能跳起來,狠狠地給他一拳。然後大笑着說:吓到你了吧,你這個混蛋!
弗洛姆視線移動,注意到麥吉羅弓起的手背。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手,慢慢移開。
當看到下面顫抖的字符時,弗洛姆用額頭抵住麥吉羅的手背,從喉嚨裏擠出無聲的嘶吼。
不知過了多久,他要求警員将屍體送到警局,他說死者是他的好友,他說死者的家人只有他。
弗洛姆說:務必為他好好安葬。
至于殺害他的兇手,他會親手處決。
弗洛姆看着屍體被放入裹屍袋,脖頸處外翻的傷口,像是在對他嘲諷地微笑。
突然,他伸手拿走一旁警員胸前的方巾,放入自己口袋。而後走出巷子,驅車前往距離酒館不遠的一處人員複雜的居民區。
只有他知道麥吉羅的家在哪裏,拿出鑰匙打開門,徑直走到卧室,從床底地板下面拿出一份文件。
打開後,裏面只有一張A4大小的紙張。
「我親愛的老友——真不希望你會看見這封信件。我是多麽了解你的個性,你就是喜歡把自己推入危險之中。真是的,怎麽能讓我放心得下你?
天啊,我可不想說這麽肉麻的話。
請不要為我悲傷,你知道我是多麽的珍視你,多麽在乎與你的友情,我可不會讓你獨自去犯傻。
噢——人就是要死的,你可別對着我哭鼻子,我會毫不留情的笑話你。
好了,開心一點,你遲早也要過來陪我。如果,我會上天堂的話。
以下,是我對你隐瞞的一些信息,從皇城流傳過來的傳聞。女皇的狀态越發不好,她瘋狂地處決過很多人,一直靠着秘藥來緩解情緒。
她在做非常可怕的事,我甚至不敢寫出來,老友,答應我,不要再追查下去了。」
筆跡頓住,墨水暈開。
「為女皇制作秘藥的菲爾斯德家族,現任大公是老菲爾斯德的獨子——克羅諾.菲爾斯德。」
手中紙張飄落,弗洛姆眼神變得茫然,仿佛正處于一場詭異離奇的夢中。
他信任的克羅諾醫生,唯一願意幫助他的克羅諾。難道,也是其中的一環嗎?難道,他知道這一切嗎?
天啊!這到底是多麽可怕的一座城市,它的王瘋狂病态,而王的臣子卻在助纣為虐。
他還能相信誰呢?
他将阿契恩托付給克羅諾醫生,難不成是将他推入危險的境地嗎?可是,擁有那樣和善秉性,親切态度的克羅諾醫生,雖然總是給他無法接近的錯覺。但是,他怎麽會一同做這些事呢?
弗洛姆将紙張折疊放入胸前口袋。拿出錢包,将硬質外皮撕下來,按在咽喉處,用方巾當作絲巾系在脖頸。
手掌伸入懷裏,觸碰冰冷的槍體。現在,什麽都不用去考慮,他要為麥吉羅報仇,他的老友不能白白死去,有人要為他的逝去,而付出代價。
弗洛姆轉身離開,驅車向內街區駛去,他開得很慢,面部肌肉偶爾因為用力繃緊,而抽搐幾下。
當車子進入五街區,弗洛姆下車,沿着街道慢慢向三街區走去。逼近三街區時,他拐入巷子裏,耐心地等待着。
他的腦海中,回憶起與麥吉羅一同喝酒時的畫面。自從麥吉羅進入黑市後,他們把酒言歡的日子,其實已經很少了。
這份職業,并不适合經常出現在別人面前。
他緊挨着牆壁行走,并不離開巷子,只是循環往複地繞着圈。
他不喜歡抽煙,這個時候,卻很想來上一根。
弗洛姆仰頭看向天空,陽光亮得刺眼,天藍得看不見多少白雲,只有一些光投入巷子裏。因為有聳立的牆壁遮擋,一半陷入陰影中,彌漫着潮濕與陰涼。
他就這樣靜靜看着遠處的藍色,靜寂的時間快速流逝。忽然之間,一抹黑色擾亂他的視線,弗洛姆掏出手槍。
從牆壁後躍出的人影,翻轉身體,落下時,腳尖踢飛手槍。而後迅疾的光從弗洛姆喉嚨處滑過,他捂住咽喉,移動幾步弓着背摔倒在地。手槍落在幾米外的陽光裏。
弗洛姆偏過頭,用泛紅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女人。
她并不算出衆,眼尾的細紋表現出她的年齡,一雙過于冷漠的眼睛,正如手中匕首一般閃着寒光。
在黑色的裙子襯托下,她像是沒有生命的人偶。
“是你殺死了麥吉羅。”并不是疑問的語氣。
塞希沒有回答。
“你就是隐藏在塔利亞城的影子之一,是為女皇善後的人嗎?”弗洛姆冷笑幾聲,帶着一絲落寞。
塞希注意到弗洛姆手掌下沒有血液流出,她挑起眉頭,向他走去。
弗洛姆起身,試圖與她拉開距離。他完全沒必要再去詢問什麽,赤裸裸的真相,早就殘酷地擺在他眼前。
難道,他能得到否定的答案嗎?
視線向兩邊牆壁掃視,在舞會上,她身旁的男人怎麽沒有出現?
他以為他們兩個人會來一起殺他,弗洛姆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想。他不能再失去阿契恩了。
弗洛姆佯裝要向手槍撲去,姿勢誇張,右手卻伸進懷中。
塞希不想浪費時間,匕首橫在身前,邁步向弗洛姆跑去,刀尖對準他的後心。
下一刻,弗洛姆突然轉過身,劃破的方巾暴露被割裂的錢□□革,隐約滲出一些血跡。
他掏出那把麥吉羅送給他的袖珍手槍,小心用手指握住,對準塞希。
用麥吉羅送給他的手槍,擊斃殺害他的人,再合适不過。
弗洛姆正要按動扳機,餘光卻有一道身影翻過牆壁,手放在側腰。可是,他顯然知道已經來不及了。所以,迅捷地跑過來,拉住那個女人的裙擺,将她拽入懷中,旋轉身體。
與此同時,弗洛姆按下扳機,一聲槍響過後,子彈從背部鑽入男人心髒。
一切快到讓人沒有時間反應。
塞希下意識托住達因的身體,本能地從他手中接過手槍,舉槍對着弗洛姆連開數槍,直到清空彈夾。
弗洛姆仰面重重摔在地面,濺起灰塵。嘴巴湧出汩汩流淌的鮮血,他看着天空,眼中帶着些許遺憾和慰藉。
現在,他能确定阿契恩的安全了。
達因皺了皺眉,用手掌撫摸塞希的臉頰。“還好我跟過來了。”
“小甜心,難道你不該誇誇我嗎?”他咳嗽一聲,鮮血從口中溢出,打濕衣領。
塞希茫然地看着這一切,達因身體從她手中脫落。被她回過神抱住,一同跌倒。
溫熱的血液不停從背後的傷口湧出,直到接觸到她的皮膚,才讓塞希想起來去捂住傷口。
她殺過很多人,但從來不知道要如何救治一個人。
她看過很多人死去的畫面,但從未想過達因在某一天,也會以相同的方式倒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