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
此刻正杵在莊家宅門口不敢進去的二人,卻郁郁寡歡。
夜幕降臨,明明是自家宅邸門口,可在這黑暗籠罩當中,再加上白日裏程見書那群人說的話,莊恭吉總覺得不寒而栗。
當然他并沒有表現出來。
“二哥,咱們家,不會真的蠱在裏頭吧?”想起下午那位紅衣公子的話來,小弟心覺惶恐,終是忍不住問了出口。
“怎...怎麽可能?那肯定是程見書串通好人騙咱們的,快進去!誰會怕那種東西?別給咱們莊家丢臉!”莊恭吉當然不可能當着表弟的面承認他心裏也害怕,當即說話聲調都高了幾分,說完人卻躲在門側推了小弟一把,明顯手口不一。
小弟:“......”你絕對也是怕的吧。
小弟顫顫巍巍,卻也只能聽話走在了前面,誰叫是他當時撿回的木杖。
宅門的仆人微微躬首,院子裏的燈火也點了個通亮,看起來與尋常并無不同。
走了一會兒并無異常,兩人這才心安了不少。
抱着木箱走在前面,小弟不解的開口:“大哥,為什麽我們要把這狗再抱回來啊?”
木箱中裝的,正是一只黃毛小狗,眼睛似銅鈴,只伸着舌頭嘶嘶喘氣,一聲不吭十分乖巧。
他們今日來,不就是為了将狗送回去的嗎?
前日他們在城南這邊玩,遠遠就瞧見了這只叼着饅頭的小黃狗,走進一看才認出來,這是程見書的狗,好像是叫金豆子來着。
恭吉哥說把它帶回去,等程見書幹着急找不到狗來求他們。
但誰知這小狗皮得很,僅僅不到兩日已經咬壞了他們四五雙靴子,純純還沒傷敵,就先自損了八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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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今早一起來,他們就商議着把狗送回去繼續禍害程見書,可不知道莊恭吉怎麽想的,目送他們一行人離開,又讓他給抱回來了。
提起這來,莊恭吉有些得意:“這你就不懂了吧...”
他這叫留了一手,沈窈雖答應過明日回來,可她和程見書一夥的。
程見書跟他有過節,保不準兩人再變卦怎麽辦?所以他留着程見書的小狗,若是明日無人來,他就把小狗在莊家宅的消息放出去,到時候程見書就算不想來,也得帶人來救狗。
正解釋到一半,卻沒有收到小弟誇贊的聲音,莊恭吉不由覺得奇怪,這時候小弟該說他果然機智了啊,怎麽如今如此不上道了?
回神過來,卻發現小弟正站在前面院子門裏,直愣愣正伫立不動。
夜色昏暗,他又背對着自己,莊恭吉難免會往不太好的方向去想,急忙上前推了推他:“往裏走啊,站在門檻裏這做什麽?”
誰知不推還好,這一推,小弟竟兩腿一軟硬生生倚着門檻癱了下去,手還朝屋頂指着,懷中木箱的小狗也感受到了什麽,嗷嗷叫着就從箱子裏跳出來跑了出去。
莊恭吉就算再傻,也預感到屋頂上是有什麽東西在了,所以幹脆将頭埋得更低,勒着小弟的臂膀窩準備将他先拖出來再說。
眼不見為淨,只要他不往上看,那就是等于沒有......
可誰知就算是這樣安慰自己,屋內壓抑而古怪的氣氛,也讓人不由得心生恐色,四周空氣安靜得讓人有些發麻。
莊恭吉忍不住腿腳打顫,結果一個不小心後腳跟便絆在了門檻上,仰面躺倒在地。
眼前的景象忽地一變換,未等他反應過來閉上眼,就發現已經遲了。
萬籁俱寂,只剩下了烏黑的房頂梁上閃爍着的那雙熒綠色的眼睛,似鬼火般一晃一晃,攝人心魄。
莊恭吉一時驚得瞪大了眸子:“那那那...是什麽東西!?”
轉回頭卻發現小弟早就翻着白眼吓暈過去了。
“沒用的蠢貨!”他氣得低罵了一句,連忙爬起來就想拖着小弟趕緊離開。
可誰知話音剛落,那東西就跟聽到了似的,忽閃着翅膀就朝他飛了下來,縱使夜裏視線不清,莊恭吉也聽到了那東西是在移動的聲響。
空氣裏忽然彌漫着讓人呼吸困難的絨毛,像四月的楊柳絮子,刺得鼻子裏只想咳嗽。
“我是罵他,不是罵你啊!”莊恭吉只能邊解釋邊用力拖着人往外走。
簡直欲哭無淚。
誰懂,他現在吓得要死,可是他要是暈了他們倆就都完了啊。
誰來告訴他,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啊!?
-
金陵城沈府。
溫綽主仆二人前腳離開院子,沈窈便正身坐了起來。
所以,溫綽剛剛是在飯菜裏下了瞌睡蠱?可是為什麽程見書倒了,她卻一點事都沒有,難道是劑量不夠?
失神望着門外漆黑的夜色,人早就沒了影子。
她早就跟沈府的人都吩咐過,這倆人是客,所以自然剛剛他們走也不會有人攔着,再加上她也沒叫人去阻攔,那二人現在應當已經出府了。
突然想到了什麽,沈窈反手對着桌子輕輕叩了三下。
沒過片刻,一道黑影便從屋頂上跳了下來,單膝跪在了門前,是沈府的暗衛。
“小姐。”
黑衣人低眉拱手,等待命令。
半晌卻并沒有等到眼前人說一句話。
擡頭一瞧這才注意到小姐的神情有些嚴肅,而桌邊對面坐着的程家小公子,正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趴在桌前,半個腦袋都貼在了盤子上,那顯然就是暈了的模樣。
程公子暈了?有刺客?
“是屬下的失職,還請小姐責罰。”
侍衛自然是不知屋裏方才發生了何事,原本他們這些個暗衛就只能呆在屋頂待命,小姐又一貫不習慣有人在身邊伺候,不過還好小姐現在看起來無事。
沈窈見他已經明了便也不再多說,其實此事倒也不怪暗衛沒聽到,反而是她沒料到溫綽會在飯菜裏下蠱,原本還以為和書中說的截然不同,現在來看,她還是得提高警惕小心為妙。
望着不省人事的程見書,沈窈眉心一皺。
她裝作暈倒也不過是想看溫綽到底想做什麽,但方才他們說是在飯菜裏下了瞌睡蠱,既然是蠱,那就也只能再“請”他們回來解開了。
“現在去通知沈府所有暗衛,讓他們在金陵城內盯緊溫綽主仆二人的一舉一動,想辦法不用武力将他們帶回來。”
她這一話落,暗衛卻面露了難色。
緊盯着倒是不成問題,要帶回來自然也不成問題,但是不用武力......
這如何才能做得到?
“這還需要我教你麽...”
沈家的産業在金陵集市上那可謂是什麽都有涉獵,想不用動武将人帶回來這種小事,随便動些手腳就能做到吧。
呼...呼...
暗衛正想上前聽沈窈的計謀,一陣如雷的鼾聲卻忽然打斷了二人。
是程見書。
沈窈:“......”看來只是睡着了,并無大礙。
輕嘆一氣,對暗衛指了指對面熟睡的程見書:“算了,找人先盯着那二人,你就把程見書先送回去吧,小聲點,別驚動了程伯伯。”
既然程見書沒什麽事,那她就先計劃一下明日與太守家的小周公子見面應該怎麽辦吧。
結果整整一晚都去想對策去了,一直到了天際泛白,沈窈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中途似乎有侍女敲門說什麽爺爺在前院等她吃早膳,沈窈擺擺手說一會兒就到,結果再醒來時,都快被午時的太陽晃得睜不開眼了。
剛穿好衣裳從塌上坐起身子,便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沈窈心裏剛要暗叫不好,下一刻爺爺的咆哮聲便從門外傳了進來。
“窈窈!這都什麽時辰了?人小周公子都來了有半個時辰了!還沒梳妝打扮完!?”
果然,是太守家的小周公子,周棠謹來了。
“知道了爺爺,這就來!”
沈窈回應着忍不住扶額,梳妝打扮?想來又是爺爺安撫糊弄人的說辭,她怎麽可能為了見什麽小周公子梳妝打扮。
前幾日爺爺安排她見那個書院院長的侄子,為了“迎合”那公子喜愛素雅的女子,她還特意穿金帶銀扮的像個暴發戶家的女兒,結果沒想到那公子也早就打聽過她的名聲,根本連面也未露,白白讓她還準備了一番。
所以現在,她根本就不準備再打扮什麽了。
她昨晚想了半宿,最後還是覺得,最佳的應對辦法,果然還是不應對的好。
也不知道那小周公子是不是腦子抽了風,還是同那書院院長的侄子一樣只是被逼所迫,但這些都不重要,趁現在他還在前院,爺爺在院門口也不會貿然進來,她還是同以前一樣從後窗翻出去,直接從後院走去隔壁找程見書好了,想必他現在也該醒了。(看xiao說 公 衆 號:xttntn)
誰知她剛跳上後窗,就聽外面傳來爺爺傳來一聲。
“老夫的帽子!”
現如今臨近冬至,秋風也染上了不少寒意,沈窈的院子前面是花園,穿堂風刮來時自然也力道比別出大些,這猛地刮了陣急的,竟不小心将沈老爺子的帽子刮上了天去,飛過沈窈的屋頂,掉了下去。
“沈爺爺別急,小輩這就去替您撿回來。”
周棠謹站在一旁見到,則立馬追了過去。
不算陌生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耳邊,沈窈也是愣了一愣,周棠謹怎麽也跟來了,他不是應該在前院等着嗎?
腳步聲逐漸逼近,沈窈下意識想回屋裏,可卻來不及了,半只腳已經邁了出窗子去,根本就穩不住身形。
直接撲通一聲,掉進了後窗下的花叢裏。
當周棠謹追着帽子聞聲趕來時,自然也瞧到了發中還纏着花叢中枝葉花瓣渾身狼狽的沈窈。
周棠謹:?
“沈小姐這是在...?”
沈窈現在則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她現在在...還能在幹嘛,逃跑看不出來嗎?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撇嘴道:“賞花,本小姐賞花太過入神,不小心從窗戶掉下來了而已。”他既然問了,她又怎麽可能明說。
轉念卻又一想,她這副亂蓬蓬的模樣,肯定也敗了他好感,畢竟他喜歡安靜閨秀,再說正常人也不會喜歡她這種能連翻十多個跟頭的吧。
想必等一會兒,他就會跟爺爺去告辭了。
那現在豈不是正歪打正着,不用再跟他多費功夫了?
“既然小周公子要走,那我也就不多送了,請...”吧
可誰知,沈窈話音還沒落,一擡眼瞧到周棠謹的神情卻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
只見他向前一步,從沈窈的肩頭摘下了別着的樹枝,将樹梢的花遞了過來,一副溫潤的神情,沒有半絲嫌棄的開口道。
“那不知周某,是否有幸能和沈小姐一同賞花呢?”
沈窈:“......”
不對勁,你怎麽也和傳聞中的不一樣。
她看的和穿的這本書,是不是根本不是同一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