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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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窈只顧着裙擺別拖了地上, 話畢才擡起頭來瞧見眼前現在是一副什麽場景。

果然是溫綽,他們前夜還見過的,可轉眼沒過半天, 他就變成了階下囚。

很難想象到底發生過什麽。

“你要越獄?”

沈窈見他長發松散,身上套着不合尺寸的獄卒衣裳, 話都忘了過腦, 張口便問道。

溫綽并未回答, 目光則一直盯在她背後的另一個獄卒身上。

怎麽辦,他手中的瞌睡蠱就剩下一只了, 要想不鬧出動靜, 現在有些麻煩。

但顯然那小獄卒并不想鬧出什麽動靜來, 方才沈小姐說了這抓來的是她的舊識, 現在地上又躺了一個,他還敢說什麽啊!

等等, 他怎麽看着牢裏好像也還躺着一個!

他記得他們三人好像是一夥被抓進來的,他這是要連自己同夥都狠心抛下啊!

想到這, 小獄卒氣都不敢大喘一下。

怎麽辦啊?他才來沒幾日, 根本就沒見過這種情況,他不會死吧?

豆大汗珠順着他一邊想着還沒娶媳婦生大胖兒子的腦門滴答落了下來,待小獄卒回神過來,與他對上視線的是一雙十分漂亮的剪瞳,鴉羽烏密,瞳仁清澈如深潭一般。

小獄卒有些飄飄然,興許是悲極生樂, 他還以為自己是生出了幻覺來, 連沈窈的眼睛都沒認出,當是上天可憐他死前孤苦, 給他送媳婦來了。

忍不住對她喃喃道:“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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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綽聽聞眉頭一促,看他那一臉癡傻像滿是嫌棄:“吓傻了吧?幹脆讓照野給他來一掌,打暈……”

正好,也不用浪費他的蠱了。

照野摩拳擦掌,得了溫綽的令便要上前。

“哎,打暈他,明日你們倆就要被滿城通緝了,老實點。”還是沈窈一把攔了下來。

剛才同這兩人達成了交易,說好她帶他們出去,溫綽幫她去莊家驅蠱,結果他要是讓照野一掌拍下去了,第二天說不定連她都得被全城通緝。

沈家從商,就算官府因她爺爺是金陵第一商賈禮讓三分,她也不能光明正大從牢裏劫人,給沈家添麻煩,況且她爹娘和哥哥還在朝京,總不能傳出去丢人。

從懷中又掏出了方才的那張銀票,沈窈眨眨眼,又打量了一番面前這個年輕的小獄卒,身上的衣裳雖然是新的,可腳上的靴子卻早已磨的失去了光澤。

幹脆又從袖中掏出了一張,一并塞進了他手中:“你不是說若真是舊識一會兒去找典獄說清楚就可以嗎,現在本小姐确定了,他們是沈家的客人,我這就去找典獄說明,但這裏,就交給你解釋了,懂了嗎?”

“啊?”

小獄卒懵了懵,什麽叫這裏就交給他了?

沈窈見他如此愚鈍,心頭也差點一閃而過幹脆敲暈他算了的念頭,長吸一氣指着地上那個穿着亵衣亵褲睡得不省人事的獄卒解釋道:“一會兒他醒來你就跟他說,是典獄同意我将人帶走的,你也不知道他什麽睡過去的,問你你就說什麽都不知道,這下懂了吧。”

反正這個睡過去的獄卒也不可能去問典獄到底發生了什麽。

小獄卒眨巴着眼,動作還僵持在沈窈給他塞銀票的姿态。

應該是還沒聽懂。

沈窈突然有種理解了書院教書的夫子為什麽總會莫名其妙脾氣暴躁了,念書難,教人念書難上加難,跟人解釋那種難到底是多難簡直強人所難!

“還跟他廢話什麽,照野,把他揍到失憶。”

揍到失憶兩個人都并排躺這裏,誰也不用跟誰解釋了。

溫綽可沒沈窈同樣好的耐心,還給他解釋,要不是他沒有帶失憶蠱,哪還用這麽費勁。

眼見照野向他這來,吓得小獄卒趕緊眼睛緊閉就喊:“懂了懂了!小的明白了!”

揍到失憶?那不得揍的不成人樣了!?

他還沒娶媳婦啊!

照野聞言卻沒有停下腳步,經過他身側也未駐足,徑直出了牢房才停在了剛剛就已經出來了溫綽和沈窈身後。

随後三人便離開了長廊。

“我還以為溫少主真想揍人呢。”

沈窈原本還擔心他不聽勸阻非要命照野動手,畢竟書上寫過,這小少主性子總是陰晴不定的,他要是真讓人動手非要将人打暈,她也不會意外,只是那時就不好辦了。

溫綽則擡手擋了擋眼睛,一出牢光亮了些,有些刺眼,吊兒郎當道:“就事論事,驚吓就是比解釋更管用些。”

利弊他還是分得清的,照野也不會那麽沖動。

況且,那女人還為他花了那麽多銀子呢,他再讓照野揍人,也拂了她的面子。

待與典獄說明了來意,前腳踏出官府時沈窈忽然想起來問道:“那牢裏還躺着的那個是......”

走時她好像聽到照野問過溫綽真的要将聖女置于此地不管嗎什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聽錯了,只感覺他們或許是認識,反正一個也是兩個也是救三個也是救,趁現在還沒走遠,還來得及。

溫綽一聽反而加快腳步走到前面,冷哼一聲只留給了她背影:“不認識,不用管她。”

“少主,可那是......”

溫綽不急,照野卻有些擔心,幕啾啾畢竟是大祭司之女是苗疆聖女,要是在牢裏出了什麽事,他們回去也不好交代。

只是他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溫綽一個眼神警告閉上了嘴。

沈窈本來就聽的雲裏霧裏,再加上溫綽一聽她提牢裏的那個女人就莫名其妙起的情緒,還以為是有什麽八卦可聽,也趕緊安靜降低了存在感。

但這主仆二人又走了大半的路也沒再說一句話,這就讓沈窈十分着急,臨近沈府門口終是忍不住扯了扯照野的袖子低聲道:“難不成牢裏那個女人,是你們少主的前女友?”

溫綽看起來還挺恨她的,怎麽看都不像是真不認識。

照野聽聞遲疑了片刻才明白沈窈說的前女友是個什麽東西,少主好像也沒囑咐過不準說這個,想了想随即道:“前...女友是之前相好的是意思麽?那應該不是,聖女...咳咳,不是,準确來說她應當是少主的前......”

未婚妻。

雖然少主和聖女倆人,都對對方十分不滿意。

“前什麽??”

照野說話說到最重點的地方沒了聲響,沈窈簡直快要急死了,她真想咒說話就說一半的人上廁所都忘了帶紙!

倒也不是照野不想說,只是見自家少主轉回頭看他那神情,是真的讓他一個字都不敢再說下去了。

沈小姐不是知道他們的身份嗎?少主也沒說不能說什麽啊!

“反正不是你同你那蠢貨随從那種關系。”見她锲而不舍還問,溫綽幹脆将話接了過來。

他雖與這沈窈認識不久,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與看起來就蠢頭蠢名叫程見書的愣小子,關系不錯。

明明是要追求他的,卻還與別人關系好,中原女子果然不靠譜!

沈窈沒明白他這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酸味是什麽意思,但還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說的蠢貨一定是程見書這一點。

畢竟她也不是第一次聽人用這個詞形容他了,可以說是程二少的常駐标配稱呼,至少她爺爺在家沒少這麽叫過。

思量了還是決定解釋一下:“他不是我的随從,我們也不是那種關系,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罷了。”

溫綽似乎對這個解釋滿意了不少,眉宇間的川字都舒展了開來,可也就過了一秒,又轉回了腦袋似不在意應道:“哦,那也和本少主沒什麽關系。”

沈窈:“......”

沒關系你剛才還提什麽提!?

溫綽:“......”

所以少主剛剛到底為什麽不讓他說啊?

幾人回到沈府時已是月上枝頭。

牢獄裏,被塞了銀票的小獄卒還正在守在幕啾啾的牢房前來回踱步,不知一會兒到底該如何說是好。

可越是擔心什麽,什麽便就來了。

正義的夥伴,也就是他的僚友已經揉着惺忪的眼睛坐了起來,還伸直胳膊打了個哈欠,這也不怪他睡了這麽久,當了獄卒後總是在白夜班的倒,難得有個能睡飽的時候。

可真正清醒過來的時候,他整個人都蒙了。

他怎麽在牢房裏睡着的?

他分明記得他在感化一個還尚有幾分良知的小扒手來着。

“我怎麽......”

人都醒了,這下來回踱步的小獄卒也不得不硬着頭皮上了,甚至趁他話沒說完就接道:“李哥,你怎麽忽然就睡了,是不是昨夜沒休息好?”

“啊?确實是沒休息好,但是我怎麽......”剛想回答,看到身旁整整齊齊疊好的外衣,他不禁眼皮狠狠跳了幾下。

誰來告訴他,他怎麽還脫衣服了!?

“這...我來的時候,便是這樣了。”小獄卒也跟着眼皮跳了跳,沈小姐那舊識脫了外衣就放在了這裏,他還能怎麽辦?

除了整整齊齊疊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他也不能給人再穿上吧,萬一穿一半的時候人再醒了,他豈不是有十張嘴都說不清道不明,他還沒娶媳婦呢!

“呃,典獄大人,沒過來吧?”正義的夥伴這下是十足的摸不着頭腦,他怎麽不記得他還有邊睡覺邊脫外衣的習慣?

“沒有沒有,你放心除了兄弟我沒人看見。對了,方才沈家的小姐還來過了......”

趁他還有些不清醒,小獄卒趕緊把剛剛發生過的事添油加醋的跟他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正義的夥伴聽完驚恐萬分,他剛剛竟然在教訓沈家大小姐的朋友?他真是嫌命長了!

小獄卒也深感同情地朝他點點頭,倆人都膽戰心驚的心情是一樣的,此刻就差抱在一起抱頭痛哭了。

直到一聲不合時宜的女聲也在牢房內響起。

“你們......他們倆呢?”

“沈小姐的朋友說了,此女好像有些瘋癫,無論她說什麽叫我們都不要理會。”回想起溫綽經過他時對他低聲的提醒,小獄卒又對他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僚友補充道。

“哦哦。”

“什麽沈小姐的朋友,誰有些瘋癫?”

幕啾啾也剛醒,沒弄明白他們在談論什麽,只是納悶溫綽和照野怎麽不見了。

兩獄卒也不理她,繼續就方才的事還在進行深刻的交流。

過了一會兒她算是終于聽明白沈小姐的朋友指的是誰,以及溫綽給她也下了瞌睡蠱這個事實,他定然是算準了她當時并無防備!

臉色越發陰沉,幕啾啾頓時覺得有一股不可遏制的怒火從心底直沖天靈蓋。

兩獄卒談論完也到了與夜班的同僚換班的時間,兩人一同出了牢獄塔樓的大門,瞧見外面月色漸濃。

正準備告別各回各家時,身後塔裏卻傳來了一聲中氣十足的厲聲,聞聲便知此人已是氣極。

“溫綽,你這個卑鄙下流的無恥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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