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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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窈晚膳都沒來得及吃就跑了出去, 現在回來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
想到溫綽主仆定然是先要去沐浴更衣,一進主院的大門沈窈便招手叫來管家讓他帶他們去後院,自己則掉頭去小廚房。
管家瞧她去的方向, 忍不住提醒道:“小姐,老爺他也……”
沈窈現在哪還有心情聽他說什麽沈老爺子的什麽事, 連連擺手讓他別再說下去。
還能有什麽事, 無非是爺爺又要叫她過去說教一頓。
往常她也就去了, 可今天她都已經等不及家丁将飯送來了,先去看看有什麽吃的墊幾口再說。
誰知前腳踏進小廚房, 就見沈老爺子背對門口獨自坐在桌前, 面前點着一豆燭火, 還擱了一盞酒盅。
沈窈見這架勢自然知道形勢不妙, 屏住呼吸将身下邁進門檻的腳又伸回來,扭頭就要跑。
這才明白原來管家的意思是她爺爺也在小廚房。
可惡, 那他倒是一下子把話說完啊!
可沒想到已經遲了。
伴随着沈老爺子“啪。”的一掌重重的拍在桌上站起身,沈窈吓得原地打了個寒戰, 她能聽得出這力道極重, 爺爺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趕緊還了個笑臉轉身進門迎上去:“爺爺…怎麽這麽晚了還坐在這裏,而且也不多點幾盞燈。”
別的不說,就這一盞燭火的那點光,正好映照在她爺爺這副紅臉關公似的怒容上,是真的有幾分驚悚的。
沈老爺子擡眼一瞥,卻是懶得接她特意想岔開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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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怪道:“你也知道老夫在等你?我們沈家好歹在金陵也是一等一的大戶人家,你作為小姐, 平日裏同程家那小子出去胡鬧不叫下人跟着也就罷了, 如今都将夜了還只身一人就敢跑出去,若是在發生什麽事, 你讓老夫怎麽跟你爹娘跟你九泉之下的奶奶交代!?”
若是再發生一次叫人綁走的事,他這條老命都不知道能不能撐得住将人再找回來的時候了。
“爺爺——”
沈窈自知理虧,也不再想狡辯。
低聲認道:“我知錯了,下次一定不會了。”
她雖然穿書多年,靈魂卻仍是個現代人,總是自由慣了不願意讓人跟着,沈老爺子也是夠慣着她的,至少在出昨夜那門子事前,從來沒有因為此事罵過她。
而眼下也是真的因為擔驚受怕過一遭,怕舊事再重演。
她應該想到的。
“那以後要去哪,都叫沈府車夫駕馬車載你去。”
“好。”
“以後去上學的時候也是。”
他當然知道沈窈總為了多睡會兒晚起,時常蹭程家的那匹汗血寶馬駕的車一同走,可現在畢竟都了過及笄的年紀,也應該注意男女有防了。
“好。”
沈窈依舊乖順答應着,今日不準備再多說什麽氣爺爺的話。
老爺子難得見她如此聽話的模樣,嘴角止不住上揚,花白的胡子也跟着一同齊動。
頓時心情大好,幹脆趁熱打鐵,得寸進尺道:“那……以後也別同隔壁程家那傻小子一同玩了?”
他倒也不是真的讨厭程見書,就是怕以後再壞事成真,昨夜他還半夜做噩夢驚醒,心悸得再沒能睡着,就是因為夢到沈窈竟然嫁給了程家那二小子,懷裏還抱着一襁褓!
夢境真實到他難辨真假,只記得他忍不住顫顫微微伸手上前,掀開了那襁褓的一角……
嚯!裏面竟躺了一個完完全全縮小版的程家二小子!
直到完全清醒過來老爺子都覺得太恐怖了,哪怕知道是夢,任誰也不會再生出第二個一模一樣的程見書來,也覺得十分憂心。
還是早日從萌芽開始,先斷了他的機會再說!
“行,我明日就去與程見書斷交。”
見沈老爺子舒下心來,沈窈這才感到危機解除,滿口答應下來轉身就進小廚房端了些點心,邊走邊往嘴裏塞。
“甚好甚好,這樣才對嘛,來來來,過來坐下吃。”
老爺子何止舒心,簡直喜笑顏開,越是瞧越歡喜。
仔細瞧,少女如柳如杏的眉眼還是長得同他那個不孝兒子更像些,鼻子與唇則像她娘,清麗中還添了幾分英氣,十分有靈氣。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狼吞虎咽的吃相太難看了點。
不過這根本不重要,只要他沈遠洲在世一日,自然就不會叫任何人欺負到他孫女的頭上。
“慢點吃,又沒人搶你的。”
沈窈應聲點點頭,低頭又向嘴裏塞了個點心,其實她差不多也快吃飽了。
二人未再說什麽,卻已是爺孫倆難得有的溫馨時刻。
“爺爺我吃飽了,先去睡...”了。
“咳咳...”
只是話音未落,便被沈老爺子突然起來的咳嗽聲打斷。
沈窈:?
“爺爺?”她怎麽看他那樣子,像是有什麽話要說。
“沒什麽,去睡吧。”
沈老爺子還真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但話都到嘴邊了又欲言又止,不知是該不該說,更為難該怎樣來說。
以至于連沈窈是端着還盛着點心盤子要走,都沒有注意。
沈窈見老爺子眼神閃躲也不看她,反而更心生疑惑,都這麽大年紀了到底還有什麽難言之隐的。
難不成......
他偷偷給她找了新祖母了!?
想到這,沈窈一下子思緒萬千,倒也不是接受不了,畢竟祖母過世都已經好些年了,只是......也太突然了吧,她平日裏怎麽也沒注意到任何蛛絲馬跡啊?
“無妨,說吧爺爺,究竟是何時的事?”現在就算是攆她,她也一定要問清楚再走。
她先反客為主,沈遠洲則驚愕了一瞬,話說出口時還帶着幾分嘶啞:“你都知道了?”
他還怕說出來打擊到她呢,畢竟相了那麽多公子,周棠謹還是第一個主動邀她出游的,窈窈自己非要去湊熱鬧被綁一事也不怨不得他,反而還讓他也跟着擔心地找到了半夜。
他原本還對這個溫潤有禮的公子,還是有幾分好感的。
可誰知他當夜回去後再醒來竟性情大變,前兩日發生過的事都忘了不說,有人同他提及起沈窈他更是被人奪舍了一般,說這輩子就算去削發為僧,也不可能去邀她出游。
于是太守沒有法子,只能又将他送回原先讀書的地方去了。
原先他聽太守說起來也不信有如此荒謬之事,今日派人去太守府邸攔下家丁打聽了一番,那小周公子竟真是一下子判若兩人,無人知道他睡的那宿到底發生過什麽。
不過他都是今日才确定的,她怎麽就也知道了?
沈窈正想說她才應該是更吃驚的那個吧,就聽自家爺爺滿是安慰的神色緩緩開口:“知道了也無妨,定然還有更優秀的良人在後面等着,那些個為了攀附沈家權勢的也大有人在,那樣的爺爺也看不上。”
沈窈簡直目瞪口呆:“什麽良人還在後面,你确定你這說些話能對得起祖母?”
沈老爺子更覺莫名其妙:“這和你祖母又有什麽關系?我怎麽就對不起她了?”
于是二人又費力解釋了一通這才發現,方才的對話根本就驢唇不對馬嘴。
不過沈窈邊倒是覺得,周棠謹莫名性情大變這事,可至少比她差點突然有了個新祖母讓人好接受多了。
再說她本身也對他無意,她倒是覺得他忽然來沈府找她還約她出游那次,才真是性情大變過的,畢竟第一次見面時候他分明是十分不樂意的。
本來就男不情女不願的事,現在倒也好,不然那周棠謹要再來找她與她談論什麽治水之道和什麽大宋之前的史事,她可就真尴尬地不知該如何應對的好了。
回院時路過客房,見屋內一片漆黑,沈窈還當他們主仆是這兩日實在累極先睡下了,走近将手中點心遞給守門的家丁,轉身自己也伸了個攔腰回了屋裏。
明日恰逢休沐,溫綽也答應會同她去洛城莊家,想到還得有半天路程要趕,沈窈便也洗漱一番,早早躺下睡覺去了。
溫綽同照野回來時,夜色已然幽靜。
将圓未圓的月亮不知何時已經漸漸升到了半空,星光稀疏,似乎也預兆着明日的月色也會如此朦胧。
“少主,聖女她…真的會老實跟着祭祀大人會去麽?”
進屋點上燈,見四下已無人,照野這才将自己的疑惑道出。
“她自然會回去的,她自己也知道,就算不想回,也得回寨裏避避風頭。”
溫綽卻并不擔心幕啾啾會出爾反爾,她現在在這金陵城內可是被抓進了牢裏的小賊,有不少人知道她的模樣。
她的蠱術在他之上,若是想出來定是可以逃出來的,但逃得了一時又逃不了一世,若是逃出來還沒出金陵城就被人認了出來,人一多她也插翅難飛了。
所以他今晚又折返回去與她做的這番交易也是有十足的把握知道她必定會答應的。
因為他在傍晚與沈窈一同回府時,在官府門口看到了幕裏的馬車。
按照之前照野的話來說就是,他确定以及肯定幕裏當時其實在河邊已經與他對上了目光,可卻遲遲沒有派人來追他們,甚至當根本沒見過的原因那便是:來找同樣也逃了訂婚宴的幕啾啾。
只不過他們二人當時不知道幕啾啾也逃了這件事而已。
所以他勸幕啾啾跟幕裏回去,這下兩人都走回寨,就再也沒人會來打擾他了。
不過這也就是說,老苗疆王根本就沒派人來找過他啊……
“但她就這樣借了玉腰奴去,明日要去幫沈小姐驅蠱時,該怎麽辦啊?”
其實這才是照野最擔心的事,玉腰奴是少主自小飼的蠱,雖然比不得蛇蠱蠍蠱一類的五毒蠱那般攻擊性強,卻是能吞噬除了萬蠱之王金蠶蠱之外所有的蠱類,哪怕再強再毒也能壓制一段時間。
可少主明明知道明日要用到,卻還是答應了幕啾啾的條件,借給了她,那明日怎麽辦,他可是記得……少主的驅蠱之術,并不高來着。
但溫綽顯然并不擔心,“區區蛾子蠱,還能難倒本少主不成?”
說完便一翻上了塌,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