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

時過正午, 離入夜還早。

沈窈想既然是晚上去,到時出來也需要找個休息的地方落腳,那就幹脆不如就先在這附近找好客棧。

興許是莊家宅近幾日都大門緊閉, 也因那賣花的老婆婆到處傳得怪事連連,門口的幾家客棧都門可羅雀, 争着搶着要他們一行人來自己家。

沈窈正不知該選哪家好, 就聞人群中忽然傳來陣馥郁的奇香, 緊接着幾人往兩邊讓出空道,一身着妃紅煙羅輕紗長裙的女子便步履生蓮, 款款而來:“這樁生意, 我嬌貍娘做了, 都別出來看了, 該回去回去吧。”

“哎喲,嬌貍娘, 你那客棧不都已經住了一大半了,怎麽還......”有人忍不住道, 只是話音才到半, 便被嬌貍娘伸一根食指豎在了嘴邊,止了住。

“噓。”

說着,她還嬌嗔着将手中的絲帕無意似的甩了幾甩,将這奇香傳得更遠,十分做作卻又十足魅惑。

不得不說,這招至少對路旁兩邊的人十分受用,幾個客棧老板瞳仁裏自她的身影出現以後再哪裏還容得下別的什麽, 生意嘛, 再做就是了,嬌貍娘親自出來迎人多難得見到, 于是紛紛散去回了家。

沈窈簡直目瞪口呆:原來生意還能靠這樣搶。

于是不過片刻,長街上就剩下了嬌貍與沈窈一行人。

只見她輕步上前,眸光先在江行舒身上掃了兩下,便視若無睹般繼續前行,直到......她看清了溫綽的臉。

“怎麽是...”你。

話還未畢,照野也已經将她認了出來,沒等她近身就一個箭步沖到了自家少主面前,擋了個嚴實:“又是你這想對少主圖謀不軌的女人,快離遠些!”

他擋在跟前,而嬌貍原本也未想再上前,嫣紅的唇角勾了勾,狐貍眸子帶出幾分妩媚:“既然是熟人,那就再給你們打打折吧~”

“你們又認識?”待嬌貍走遠,沈窈邊跟在後面,邊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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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綽眨眨眼,根本沒記得自己幾天前曾在街上與嬌貍見過還說過話這回事,搖搖頭否認:“不認識,但在苗疆認識本少主的人也多了去了,本少主總不見得将他們一個個都記在心裏吧。”

沈窈:“......”

行呗。

“少主可能忘了,前幾日我們在金陵城碰到過這個女子,當時她想沾少主的便宜,因為她......”

不等照野說完,沈窈就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麽,打斷道:“我知道,反正你肯定是覺得只要是個女子就都想對你家少主圖謀不軌。”

照野沒聽出她在內涵他,理所當然道:“對啊,就是有很多女子都想沾少主的便宜。”

沈窈:“你就當我沒說吧。”說罷,轉身上了客棧二樓,關門休息去了。

就這樣她還能說什麽!?

她只想說她的沉默,震耳欲聾。

她就納了悶了,就他們這樣一對主仆,到底是怎麽在原書劇情中活到一大半章節的,還是大反派。

難道是時候沒到還沒開始黑化?

——

舟車勞頓一上午,沈窈進客棧倒頭就睡了大半個下午。

睡醒時只見窗外夕陽已經落了,餘光的明霞染紅半邊天際,将遠處的暮雲山巒都鍍上了一層淺金色的光芒,又很快慢慢淡去,只留下了最後的餘晖迎接夜的到來。

出門敲了敲程見書的房門,許久卻沒有回應,沈窈只好自己先下了樓,坐在門口的木桌喝茶。

過了半晌才見程見書睡醒下來,走路都搖搖晃晃着,顯然是還沒完全清醒。

“你昨夜沒睡?”也不至于困成這樣吧。

程見書捏了捏眉心,試圖也想讓自己趕緊清醒,下來就倒了杯涼茶一口灌進去。

坐下後沈窈才發現他臉色有幾分蒼白,神情也怪怪的,只聽他回道:“本來沒想睡的,可總覺得頭有些昏沉,不知不覺就做了噩夢。”

“什麽噩夢?”能把他吓成這樣,沈窈不免有幾分好奇。

可程見書顯然一點都不想回憶起來那個恐怖的夢境,圈起胳膊将腦袋埋了進去低聲哀嚎:“你就饒了我吧姑奶奶,夢一遍已經要我半條魂了。”

再讓他回憶,他另外半條魂也會随風消散的。

“對了。”突然想起什麽,程見書又猛然擡起了頭。

努力扯出幾絲笑來,試探性商量道:“沈窈,金豆子也是我們一起撿回來的,到時候,你會陪着我一起去吧。”

他上午剛被那賣花婆婆的故事給吓到,下午就接連做了噩夢,晚上還要半夜三更勇闖鬧蠱的莊家宅,他真的怕這再一去,就不複返了。

沈窈點點頭,想也沒想就答應:“那當然了,就我們這交情,我怎麽可能不幫你。”

程見書一聽,心中的大石頭都放了下來,十分感動得稀裏嘩啦:“嗚嗚,沈窈,果然還是你仗義。”

“嗯嗯,行了行了,也別太感動了。”萬一她說不定到時候臨時改主意呢?

不過明明怕鬼怕的要死,還答應莊恭吉晚上來,其實程見書也算是豁出去了。

“看來沈小姐和馬夫先生都醒了。”

二人正聊着,不知何時出了門的江舒行也剛回來,還距門有幾步遠,便先打了照面。

馬夫先生???

沈窈頭頂冒出幾個問號,随即掃了一眼身邊仍然還沉浸在噩夢後遺症中面如死灰的程見書,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叫的是他。

也是,他雖然後面摘了那帷帽來,但還一直穿着他們程家家丁的灰麻袍子,她只想着溫綽和照野本來見過他,是她忘了向江行舒額外說了。

指了指程見書同他解釋道:“呃,其實他不是什麽馬夫,他其實是我們家隔壁鄰居,程家的小二少爺,你喊他程見書就行了,不用那麽見外。”

畢竟看起來,江行舒同他們的年紀也差不多,既然是同輩又是她從玉生樓請來幫忙的,那樣就不用管那麽多繁瑣的禮節了。

誰知江行舒卻格外十分在意這些繁文缛節,躬身便行禮道:“ 哦,那看來是程小公子,恕行舒愚昧,方才失禮了。”

程見書還未動,沈窈就替他開口:“ 哎呀,他山豬吃不了細糠的,千萬別這麽叫他。”

程見書卻在此時呼啦站了起來喊道:“ 不行!”

把躬身還沒起來的江行舒都吓一跳,還以為他不樂意了,連忙起身解釋道:“ 沈小姐定然是在說笑,果然還是得叫程二少爺……”

“ 不行!我心裏總是沒底,還是得去買點雄黃酒撒身上避避邪!”說罷,程見書也忘了腿上的疼痛,大步流星沖了出去。

江行舒:“ ……”他在說什麽?

沈窈則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揚眉攤手道:“ 我就說他家豕食不出野味吧,不用管他。”

再說他買什麽雄黃酒辟邪?那不是驅蛇的嗎?

眼瞧着夜色漸濃,沈窈同江行舒又在門口桌邊坐了會兒,卻遲遲不見那主仆二人和程見書。

“ 興許他們以為我們已經在門口等待集合了。反正隔着也不遠,倒不如先去看看再說。”

江行舒也覺得有道理,起身背起行囊便也跟了上去。

到了莊家宅門口倒還真遇到了剛從對面街頭轉彎而來的溫綽獨自一人悠閑地散步而來。

再等了半天卻也沒見程見書的身影。

“ 要不你們二位先進去吧,我在門口等等他們。”思忖了一下,沈窈先開口提議道。

照野應當是被溫綽派去做什麽了,可她真的是怕程見書那小子臨時竄逃,畢竟他要是真做出這種事,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她看得出來,特別是今天上午照野配合那賣花的老婆婆拍他肩膀那次,是真的差點給他吓得魂飛魄散。

溫綽反倒是像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 誰等那個蠢貨了?”

沈窈:“ ?”

那你們都站在門口在等什麽?等蠱自己爬出來?

“沈小姐有所不知,致幻的蛾子蠱,因為它們身上會産生一種讓人聞進體內便會幻見到自己所害怕事物的致幻絨毛,但這絨毛致幻的能力卻并不強,只能在人精神薄弱的時候才更容易得手,所以蛾子蠱,一般都是半夜三更出來尋覓寄宿生的下一個目标。”

頓了頓,江行舒又繼續補充道:“我想,溫少主應當和我想的一樣,也是在等待時機到來,再進入莊家宅,将它們一網打盡, ”

“誰和你想得一樣,一網打盡?這麽大的宅院,你的網,要從何而來? ”

江舒行說前半段時,溫綽并沒有反駁,可他一說後半句,他則不認同的十分正經。

沈窈鮮少看到他這張日常拽上天的面容如此認真的解釋,也認真聽起來。

“ 平常致幻的蛾子蠱雖只挑三更睡着的人下手,可萬蠱皆有母蠱,母蠱可比子蠱強了不止半點,所以到時候致幻你如何自救?若這裏并沒有母蠱也算是我們運氣好,可若萬一有呢?你想過該如何驅除它麽?”

溫綽思忖着,抛出了一連串的問題給江行舒。

江行舒似乎也被問懵了,沉默許久才低聲應道:“是行舒思慮不周,這些……還是溫少主考慮的周全,所以那現在…… ”

該怎麽辦?

“ 等。”

溫綽吐出一字,也懶得跟他再解釋。

只等沒過半刻,他提前叫照野在莊家宅東西南北四角點好的狼毒草,便在漆黑的夜色中彌漫起了滾滾白煙。

恰逢三更,時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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