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蕭翎的手上提着一個長方形描金雕漆的食盒, 食盒正面鑲花精美,中間的紋飾表明了它的出處:百味齋。

百味齋是盛京最負勝名的酒樓,一桌上好的席面花個幾百兩銀子并不稀奇, 普通的也要好幾十兩銀子,所以謝姝一次也沒進去過。便是她爹謝十道, 這些年也只在百味齋宴請過一次同僚。

食盒內的東西映入她眼睛裏, 她不由咽了咽口水, 腹內不争氣地“咕咕”叫喚起來。幾乎沒怎麽思考,很是白眼狼地想着, 誰讓這人讓她裝病的,害得她被大夫要求去谷挨餓, 她吃他一頓合情又合理。

這般想着, 她像貓一樣蹑手蹑腳下床, 趿着鞋過去一把将窗戶推開。

蕭翎回望着她, 目光比之白天更加幽深…

月朗星稀, 清輝如銀, 他着的是一身深色的衣, 月光之下一如孤山冷玉, 皎皎出塵不沾半點世俗塵埃。

謝姝眼巴巴地望着,就等着對方把食盒遞進來。

沒想到蕭翎眼神往旁邊一瞟,低語:“開門。”

她心道也行。

輕輕打開門, 請蕭翎入內。

蕭翎将食盒放在桌上,示意她過來坐。

她也不客氣, 坐下來後直接問。

【世子爺, 這些東西是給我的嗎?】

蕭翎沒說話, 修長的手指輕輕叩了一下桌面。

謝姝福至心靈,猜想這是代表是的意思。所以方才她懷疑那本書是被他拿走時, 他敲擊窗棂發出的那一聲應該也是同樣的意思。

她将食盒打開,香氣瞬間彌漫。

【您不吃嗎?】

蕭翎手指叩桌,叩了兩下。

那就是不吃的意思。

謝姝一邊将東西取出來一邊想着,他們之間怎麽會這樣奇怪的默契,她為什麽要懂對方的啞語。

蕭翎聽到她的心聲,嘴角不由微微上揚,眼底隐有一絲笑意。

食盒內是兩菜一湯,還有一道點心。菜是白玉豆腐和龍井蝦仁,湯是百合蓮子羹,點心是四合糕。

無論是菜還是湯和點心,皆是清淡且軟糯滑爛,不必費力咀嚼,也好克化。不僅适合她的腸胃,而且吃的時候不會弄出太大的聲響,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她先喝一口百合蓮子羹,饑腸辘辘的胃瞬間得到滋潤。再吃豆腐和蝦仁,極致的鮮美在她口中留戀,一口接一口停不下來。

屋子裏漆黑一片,絲毫不妨礙她進食。無論是喝湯還是吃菜,抑或者是吃點心,她行動如白晝一般自如。

蕭翎眼眸亦是漆黑如墨,竟什麽也沒有問。他雖不如謝姝那樣有夜視功能,但他是習武之人,視力比常人要好上許多,不用點燭也能看清謝姝所有的動作。

謝姝吃飽喝足後,見他還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催了催。

【世子爺,多謝您的宵夜,時辰不早,您趕緊回去歇息吧。】

蕭翎看着她,低聲問道:“你沒有什麽想問的嗎?”

問什麽?

該知道的她都知道,不該知道的她也不想知道。

【我沒有什麽好問的,不就是一群小姑娘你眼紅我,我眼紅你,你不想我好,我也不要你好過的那點子事。】

“小姑娘,你多大?”

這話問的,頗為耐人尋味啊。

又想套她話,揭她的底了。

她眼珠子轉了轉,心下一動。

【我啊,那年紀可大了,兩輩子加起來都一百多了,論年紀您叫我一聲太婆婆都使得。】

蕭翎近前一些,聲音更低,“那敢問太婆婆,您活了兩輩子,這麽大年紀為何如此庸碌不顯?”

【大哥,紮心了啊。】

謝姝白他一眼。

“我不是你大哥。”

【沒有想認您當哥哥的意思,我說過王妃娘娘的話我不會當真的,這一點還請您放心。在我們那裏大哥就是随口的一個稱謂,您不用在意。】

他微垂着眸,“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庸碌不顯?我覺得挺好。我本一俗人,庸碌才是我。史書上那些人或是功高蓋世,或是名垂千古,是因為他們活得夠老嗎?非也,是因為他們天生我材必有用。我一個尋常之人,活得再久也不過是個普通人,更不會因為我活的久而本事漸長。相反,我活得越久,可能越沒用越怕事,也越膽小,只想着平平淡淡安安穩穩壽終正寝。】

這時內間突然傳來多樂的呓語聲,吓得謝姝跳起來,撲過去一把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在這個時候出聲。

【別說話,千萬別吵醒我的丫頭!】

過了一會兒,內間沒了動靜,四下靜谧。

謝姝松開他,卻被他一把拉住。

黑暗之中,再是能清楚視物卻終究不能和白晝相提并論。謝姝感覺到危險的氣息,以及那令人說不出的壓迫感。

“說實話,多大了?”

說就說。

【四十,兩輩子加起來四十,反正比你大。你如果叫我一聲姨,我也敢應。】

“四十,正好是你我二人的年紀。”

謝姝先是莫名,須臾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是四十歲剛好是他們的年紀之和。

【那還真是巧。】

“成親了嗎?”

啊?

謝姝愣了一下,搖頭。

然後她看見蕭翎似乎松了口氣的模樣。

真是奇了怪了,她有沒有成過親關他什麽事!

“自是有關的。”

【什麽關系?】

他卻沒有回答,而是起身準備離開。

基于禮貌,謝姝送他出門,順便關門。

【多謝世子爺,世子爺慢走。】

正準備關門時,蕭翎卻将她一通打量,神情有些不對,“我還罷了,畢竟知根知底。日後若是別的男子,你萬不能穿成這樣見他,否則別人會誤會。”

她穿成哪樣了?

長衣長褲,包手包腳的,這身衣服除了名字叫裏衣之外,保守得不能再保守。

驀地她促狹心起,眼有興奮之色。

【您不是知道我們異世之人衣不蔽體嗎?那您可知道我們能衣不蔽體到什麽地步?除了遮住這裏這裏,再無其它。】

她快速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個三點式,一臉的無所畏懼。

而蕭翎,則瞬間心火燎原。

……

一大清早的,多樂惦記着自家姑娘昨日去谷沒吃東西,急急忙忙去廚房取飯菜。

當她端着飯菜回留客居時,正好遇上謝韞身邊的丫頭捧着一個錦盒回來,兩人在院門上外遇見,幾乎是同時進的留客居。

忽地,那丫頭往她這邊一倒,手裏的錦盒摔在地上,裏面的東西倒出來。

“……為什麽撞我?”那丫頭大喊。

“誰撞你了?分明是你自己往這邊靠,我怕你挨着我,躲得遠遠的。你自己手沒拿穩摔了東西,為何要冤枉別人?”

“是你,就是你!”那丫頭怒道:“就是你撞的我,這可我家大姑娘準備送給世子爺的生辰賀禮,現在全碎了!”

聽到動靜,謝姝聞聲出來,謝韞也跟出來。

青石板上,那錦盒倒着,地上散落着幾塊碎玉。哪怕是碎玉,但從質地和顏色來看,也知是價值不菲的好東西。

“怎麽回事?”謝姝小聲問多樂。

多樂可不是個傻的,此時已經明白自己是被人算計了,低聲也把事情說了一遍,并說出自己的懷疑。

“二姑娘,奴婢看得清楚,她那盒子裏的東西在沒摔到地上之前就是碎的。”

謝姝聞言,看了一眼那丫頭。

這人她有印象。

記得初到留客居時,她們主仆因為驚喜屋子裏有冰一事被謝韞身邊的人取笑。那取笑她們的人,正是這丫頭,好像叫什麽綠痕。

當日謝韞向她示好,還罰了這綠痕三個月的月錢。

這時院外湧進一群人,正是以謝淑為首的衆女。

謝姝和多樂對視一眼,主仆二人都清楚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

人一多,綠痕更是底氣足,氣憤而大聲地指責多樂故意撞她,致使她摔碎主子的玉佩,引得衆女紛紛指責多樂。

“石榴姑娘,你的丫頭犯了事,你可不能包庇。方才綠痕可是說了,這玉佩原本是謝大姑娘準備送給世子爺的生辰禮,你不念着別的,也應記着謝大姑娘之前對你的擡舉,莫要因一念之差而寒了謝大姑娘的心。”說這話的是王瑤。

謝韞冷笑一聲,“我的心寒不寒,與你何幹?”

王瑤沒想到謝韞會說這話,面色白了白,卻不敢和她頂嘴。暗道難怪人人都說這位謝大姑娘脾氣古怪,好賴話都聽不出來。自己明明是幫着她,她不僅不領情,還拿話刺人,這性子可真是不敢令人恭維。

其他人見王瑤讨好不成,反被嗆回來,皆是不敢再說什麽。

綠痕咬着唇,聲音都帶着哭腔,“大姑娘,是奴婢不小心。奴婢沒想到她會撞上來,若是早知如此的話,奴婢一定避着她。玉佩碎了,奴婢也有錯,您罰奴婢吧。”

“大姐,事情已經很清楚。”謝淑一臉的不贊同,“是石榴姑娘的丫頭撞了綠痕,綠痕才會摔了玉佩。綠痕一時不察,這才着了別人的道。”

謝韞淡淡地看她一眼,沒說話。

她便以為自己說的有理,對謝姝道:“石榴姑娘,我大姐此前那般擡舉你,你可不能不知好歹。分明是你的丫頭撞了綠痕,摔碎了玉佩。事實擺在面前,她不承認也不行,你說是不是?”

綠痕抹着眼淚,“二姑娘,奴婢願意受罰,但是若不是多樂故意……”

“你胡說!”多樂昨日暴露了真性情,今日也沒有必要再藏着掖着,當下打斷綠痕的話。“這玉佩本來就是碎的,我看得清清楚楚。定然是你自己之前就摔碎了玉佩,故意撞上我,想讓我當你的替死鬼。”

“你血口噴人……”

“我不會血口噴人,但你嘴裏也吐不出象牙來!”

紅染昨日見識到多樂拐着彎罵人的厲害,思索一會兒約摸是明白這話的意思,不由暗自咂舌,再次被多樂罵人的功夫所震驚。

她與綠痕相熟,兩人同為謝韞身邊的大丫頭,都是主子跟前的體面人,按理說此時她應該幫着綠痕說話,但她卻沒有開口幫綠痕,而是問之前守在門外的一個婆子,問婆子有沒有看清是誰撞的誰。

那婆子支吾着,說自己沒看清。在聽到聲音後才知道兩人起了争執,并不知道到底是誰撞的誰。

如此一來,各執一詞,而無旁證。

謝姝上前,指着地上的一塊碎玉片,“諸位請看,這塊碎玉是否有什麽不同?”

衆人看去,碎玉片就是碎玉片,如果非要說不同,那就是碎的形狀不一樣,除些之外再無其它的不同。

謝淑輕嗤一聲,“石榴姑娘,你為了替自己的丫頭颠倒黑白,你還真是用心良苦。你也莫要再故弄玄虛,有什麽直說。”

她就不信,碎玉片還能自己說話不成。

“你怎麽知道她是颠倒黑白?”謝韞毫不給她臉面,又對謝姝道:“你但說無妨,我絕不會姑息。”

綠痕的臉更白了。

自從那日被大姑娘喝斥且罰月錢之後,這幾日她的日子都不太好過,她明顯感覺大姑娘對自己似乎生了厭煩。

“大姑娘,奴婢……”

“有什麽話,等她說完再說。”

這個她,指的是謝姝。

謝姝也不賣關子,直接讓紅染将那碎玉片拾起,然後向衆人展示。“諸位請看,這碎玉片上沾了什麽東西?”

她不說還真沒人注意,她一說首先注意的人就是紅染。紅染将沾在碎玉片上的一小點東西取下來,驚呼道:“是青苔。”

而所有的碎玉片全灑在青石板上,根本不可能沾上潮濕之處才會生長的青苔。

綠痕的臉更白了,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謝韞用極其冰冷的目光看着她,道:“現在,你可以說了。”

“奴……婢不知道,奴婢取了東西就往回走,一直沒有離……婢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奴婢只知道是多樂撞到奴婢……”

謝姝突然發問:“綠痕,我且問你,你跌倒摔碎玉佩時,旁邊可還有其他人?”

綠痕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回道:“沒有。”

話一出口,她就知道不對,“奴婢是說,奴婢沒有摔碎玉佩……”

謝姝已經不看她,而是直接問謝韞。“不知謝大姑娘讓人送來的這塊玉佩,是否已經裝飾齊全?”

所謂的裝飾齊全,就是指玉佩是否有挂繩與穗子。

“自然是裝飾齊全。”謝韞回道。

“那就奇怪了,為何只見挂繩,不見穗子?”

經謝姝一提醒,所有人都發現一地的碎玉中,可見挂繩,而無穗子。

綠痕的臉色已經白到無人色,不由自主渾身顫抖。

謝韞也變了臉,極其的嚴肅,“說,到底怎麽回事?”

“奴婢……”綠痕“通”一聲跪下,“奴婢不知道……”

“來人哪,把綠痕帶下去,送回謝家,交由我母親處置。”謝韞直接發話。

她的母親是謝大夫人是有名的才女,為人公正嚴明,眼睛裏最是容不得半粒沙子。若是綠痕被送回去,受到的處置會更重。

綠痕掙紮起來,“大姑娘,奴婢說,奴婢說,是奴婢不小心摔了一跤,又怕您責罰,這才鬼迷心竅……”

“你真的沒有碰到任何人嗎?”謝姝再次提醒,“我還以為你是受了高人指點,才想着把這事栽贓到我們頭上。”

綠痕的眼睛開始躲閃,不敢看人。

謝淑下意識攏了攏袖子,道,“石榴姑娘,得饒人處且饒人,綠痕是我大姐的丫頭,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再說她摔碎的是我大姐的東西,該怎麽處置我大姐自有定論。”

“你的意思是,我的丫頭就只能白白被冤枉了?”

“事情已經清楚,你的丫頭也沒被冤枉,想來也沒什麽好委屈的。”

謝姝聞言,若有所思地點頭,還說了一句“有道理。”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真的不想得罪謝韞,更不會為了一個丫頭強行出頭,只好選擇息事寧人,且人人都不覺得這有何不對,仿佛她本應該如此,否則就是不識擡舉,或是不知進退。

她突然擡頭望天,然後眼神一變,“謝二姑娘,……頭上是什麽東西?”

謝淑原本心裏就有鬼,被她這麽一喊,下意識兩手并用朝自己的頭上胡亂揮舞,手慌腳亂之時有一物從袖子裏掉下來。

碧穹色的穗子,上面還串着與玉佩同材質的玉珠,華美無比。

“什麽東西?到底是什麽東西?”謝淑還在胡亂揮舞着,直到她發現別人表情中的不對。不由得面色幾變,順着別人的眼神看向地上。

明明短暫,卻又讓人覺得漫長的安靜中,謝姝微微一笑。

“原來指點綠痕的高人就是你。”

“不是,這是我在路上撿的,我也不知道……”

“二姑娘,你剛剛不是這麽說的。”綠痕的話,像一把劍,直接将謝淑釘得死死的。

謝淑又羞又怒,上前就是一腳。

“你個賤婢,你是受了誰的指使,居然敢污蔑我……”

“好了!”謝韞喝斥她,“你還嫌不夠丢人嗎?”

她瞬間萎了,哭起來。

“大姐,我真的不知道。誰知道綠痕是發什麽瘋,居然被人撺掇着壞我的名聲。你千萬別聽她……

這時王嬷嬷來了。

王嬷嬷先是向衆位姑娘行了禮,然後對謝韞道:“大姑娘,太妃娘娘請你和二姑娘去一趟。”

接着又看向謝姝,“石榴姑娘也一起吧。”

三女跟着王嬷嬷,到了梧桐院。

一進門,就對上老太妃銳利精明的目光。那目光直沖着謝淑,直把謝淑看得渾身冰涼,雙腿一軟跪在地上。

老太妃怒其不争地一聲嘆息後,沉重發問,“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姑祖母,淑兒真的什麽都不知……穗子真是淑兒撿的……”謝淑知道,便是到了這個時候也是不能承認的,否則她的名聲就真的毀了。

她是謝家的嫡女,太妃娘娘是謝家出來的姑奶奶,為了謝家的臉面着想,她想着太妃娘娘哪怕是知道真相,也會給她留些體面。

誰知老太妃怒喝一聲,“住口!你當我是老糊塗嗎?你是不是撿的我還看不出來?我們謝家百年世族書香門第,怎麽就出了你這麽個東西!”

謝淑心虛又驚駭,驚駭老太妃半點不給她留臉面,也知到了這個地步不能再狡辯,只能服軟,“姑祖母,淑兒可是您嫡親的侄孫女,您不能為了一個外人……”

“沒有外人!”老太妃一拍桌子,更加怒不可遏。“一筆寫不出兩個謝字,你們都是謝家的姑娘,哪裏來的外人?若是讓真正的外人知道你們同姓相殘,那才是丢了我們謝家的顏面!”

這下謝淑不敢再說話了。

老太妃緩了緩,“這事你必須親自向那丫頭道歉。”

謝淑聽到這話,自然是覺得屈辱又委屈,但眼下她不敢忤逆老太妃,只能應下。

老太妃長長一聲嘆息,又對謝韞說:“那綠痕是你的丫頭,出了這樣的事也是你禦下不力,該怎麽處置你心裏要有數,萬不可讓人說三道四。”

謝韞也應下。

良久,老太妃擺手。

“你們退下吧。”

謝姝以為這個你們,也包括她。

但老太妃又說了,“小石榴留下。”

于是她便留下來。

在老太妃朝她招手之後,她順從地上前。

“受委屈了吧?”

“小女确實委屈。”她大方承認,“受此無妄之災,哪怕被冤枉的只是身邊的丫頭,但明眼人都知道這是打小女的臉。”

“是淑兒做錯了,小小年紀好的不學,也不知道從哪裏學的這些手段,我老婆子的臉都被她丢盡了。你別誤會韞兒,那綠痕所行之事與她無關,我看得出她喜歡你,你可別和她生出間隙來。”

“是非對錯,小女省得。”

老太妃笑了笑,又示意她再近一些。

她依言,幾乎是站到了老太妃的面前。

老太妃手一伸,用力握住她的手,“你也別怕,你姓謝,南陵謝氏的謝。以後無論是誰讓你受委屈,你告訴我,我替你出氣。”

她心下領情,并不會當真。

她爹出身南陵謝氏不假,但不過是旁支的旁支,與嫡系一脈隔着的不止是地位,還有無法跨越的階層。

太妃娘娘憐愛她,她唯有感激,卻不會真的仗着別人的憐愛而擺不正自己的位置。

“太妃娘娘,小女是覺得委屈,可并不難過。自古以來尊卑有倫,冠上履下不可僭越。旁人欺我,無非是以我卑而有恃無恐,這是人之劣性。所以小女委屈,卻不覺傷心。因為我若不能與之抗衡,唯有自洽也,才能不受其累。”

如果我能打回去,我也一定不會手軟。

只是這話,她不會說出來。

老太妃大受震動,越發握緊她的手。

“好孩子,難為你小小年紀如此通透,老婆子我都自愧不如啊。所以啊,你要敢想敢做,等你也成為尊上者,那些欺你辱你之人,你再無需懼之避之,豈不快哉!”

謝姝不解。

什麽叫她要敢想敢做,這是什麽意思?

老太妃見她神色略顯懵懂,意味深長道:“我們王府世代尊貴,什麽都不缺,更不需要錦上添花。”

她更加糊塗,完全不明白老太妃想表達的是何意。

直到她出了梧桐院,被外面的熱氣一沖,腦子也熱了起來,猛然想到什麽,人也跟着愣在原地。

難道老太妃是在慫恿她拿下蕭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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