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風蕩着遺夢閣外的紅綢飄起又落下,閣內桓月揚唇淺笑,一臉看好戲的模樣,眉目間的輕佻跳脫出框。

宋景玉被她如此打量着,依舊一副好脾氣的樣子,不溫不怒地笑着。

“姑娘說笑了,你先拿到的自然是姑娘你決定要與不要,在下又能如何?”進退有度的回答,滴水不漏。

桓月瞧着他這般也微微眯起了眼,眸中閃着意味不明的光,不由心中腹诽“原想着扯扯他的面皮,現在瞧着确是個能忍的。不能再逗弄下去了,玩過了,少不了得被這厮記恨上反給自己松松皮。”

她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更何況是這般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玩意兒。

桓月輕掀眼簾,幾步走到宋景玉跟前,宋景玉也慢慢擡眸對上桓月的眼。

他看過來的模樣不退不避,眼角眉梢處透着的從容不迫也帶着惑人心神的意味。

“公子怎的當真了,我不過是随口一說。這書自然是要給予公子才算合适。”桓月柔聲回了句。

宋景玉是何等心思剔透的人,哪裏不曉得桓月從頭到尾捏着聲的調調就是在戲耍自己。

他斂了眼中神色,淡然開口道“那便多謝姑娘了。”聲調拉長着,隐在話語間的危險顯而易見。

桓月只當不知道,充耳不聞。腰一扭便要将書遞到宋景玉手中。

她在空中虛擡了許久,手都泛酸了也不見宋景玉伸手來接。桓月皺起眉頭正要惱怒“好沒道理的人,不就是捉弄兩下嗎。”

宋景玉站在一邊既不太擡手也不作聲,拿眼輕刮了一下桓月,默默偏過頭看向言雲。

言雲還呆呆的在一旁當起了聾子啞巴。注意到宋景玉掃過來的視線,他趕忙伸手接住了書。

桓月被如此下了面子,哪裏能開心。她氣急了,一把将書重重地砸在了言雲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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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雲面上尴尬地賠着笑,在一旁誇着,桓月這才面色好了些許,但依舊是一副拿臉睨着宋景玉的樣子。

宋景玉早就沒了搭理桓月的心思,從言雲手中接過書細細翻看了起來。

一時間,閣內徒然靜了下來。清淺的呼吸聲壓沉着,只餘宋景玉翻動書頁的聲音。

桓月略顯無趣的将目光投在了地面上。竹簾被光打成了道道細長的影,悄然搖晃。

她軟着身子倚在一旁的書架上,靜靜地盯着宋景玉看。

男子白衣黑發伫立在書堆處,清風下,衣袂款款擺動。他素手翻動着書頁,冷傲孤清又銳利逼人。

突然,宋景玉的手頓住,面色一下子難看了起來,隐有發沉發黑的跡象。

言雲在身旁率先發覺出不對勁,探着頭往書上瞧。

這一看,他也驚得瞪大了雙眼。面上一副要紅不紅,說漲不漲的憤恨羞恥樣,直伸手指向桓月。

“你這姑娘家,好不知廉恥,竟然拿這種書。你,你……你真是……”那話簡直不堪入耳,他半天支支吾吾不敢說出口。

桓月被言雲一通亂指,還連說帶罵,面上也狠狠折了眉。

莫不是這書有問題?

桓月兩步上前走向宋景玉,就要伸手拿過書瞧。

誰料宋景玉快她一步,“嘩”的一聲合上了書,背手放在了身後。依舊是那副溫潤模樣笑着,叫人瞧不清他眼底的寒。

桓月一時之間也摸不着頭腦,沒敢再上前,她偏頭看向言雲。

言雲哪會理她,他恨不得只當自己剛才瞎了眼,在心中止不住的對着桓月翻白眼。

桓月沒從言雲那裏得到答案,複而又轉頭看向宋景玉。

只見宋景玉緩緩踱步走來,白袍在亮處浮着光影晃動。步調漫不經心,面上也雲淡風輕的,一派謙遜有禮的端莊公子樣。

桓月看呆了,竟生生品出了幾分出塵仙子味。

宋景玉湊得近了些,桓月一時呼吸都急促了起來。他衣衫處的月桂香好似浸在骨子裏一樣透了出來,膩在桓月的腦中,圈着她掙不出來。

宋景玉瞧着她有些意味不明,眸中的光仿佛在閃着危險的信號“姑娘還真是幫了在下一個大忙。”

桓月被他的視線從頭到腳掃過,心裏陣陣發毛,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一旁的宋景玉像是看夠了桓月的窘态,又開口蠱道“有機會的話,在下一定給姑娘登門道謝。”音調遲緩,似催眠的曲又似磨骨的刀。

桓月就是再笨也決計不可能聽不出其中的深意,但她現下也拿不住這冤頭是什麽主意。心中惴惴不安的,恨自己不能化身縫中的蟻蟲,轉瞬消失。

比起桓月的手足無措,宋景玉倒顯得從容多了,他淡然背過身将手中的書交給言雲。

言雲杵在邊上伸手顫顫巍巍地接着,面上直臊得慌,一個勁兒的把書往身後藏。

宋景玉也沒在意言雲的小動作,轉身朝桓月端正作了個揖“那便多謝姑娘,在下先告辭了。”桓月哪敢再受這小冤頭的禮,她總覺沒這麽簡單,心下說不清的直發憷。

等到宋景玉領着言雲離開後,她也忙不疊地随手拿了幾本書跟着舒望出了閣。

“公子,那女子哪裏是幫了大忙,分明是來羞辱你的。”宋景玉二人走出閣不久,言雲就氣憤憤的打抱不平。“當初我就不該對她心生憐憫!”

那龇牙咧嘴的模樣真恨不得再和桓月對罵上幾回合,自家公子這般冰清玉潔的人怎麽就招惹上了那樣沒臉沒皮的人,早知道還平白花時間和她費那口舌幹嘛。

“不過是被戲弄了一番,就這樣沉不住氣嗎?”宋景玉偏頭望了一眼言雲,聲音無端發沉。

言雲被呵了一聲,半天在後面不敢出聲。

他向來都知道公子最不喜歡自己冒冒失失,說話做事沉不住氣的。因為那不是做大事的人該有的樣子,公子身上背負了太多東西,他容不得自己有一絲一毫的閃失。

二人靜默地走着,宋景玉的聲音在前頭乍然響起又散在風裏,言雲也沒太聽清好似是在說着什麽。

“不會太久,總有法子在她身上慢慢讨回來的。”

長街上,人影錯落。街巷兩旁的店鋪異常熱鬧,吆喝的,叫好的,八街九陌,處處人聲鼎沸。夕陽的薄晖灑在青磚灰瓦的閣樓上,給這盛京的富裕又添了幾分朦胧詩意。

桓月掀開帏帽問着一旁的舒望“十月的日子,哪裏來的如此多書生進京。”

舒望也偏頭側望去,道路兩旁比之平時确實是多了不少書生。個個背着箱籠,戴大帽,着青色圓領袍子。

“啊,是了。”舒望想了一會兒才開口“應該都是明年三月來盛京參加會試的舉人學子吧。”

她突然憶起先前東家的兒子也參加了科舉,同樣也是這身打扮。

不過他們倒是托關系費了老大的勁兒才把自個兒送成了舉人。誰料在會試考場上漏了餡被人抓了個正着趕了出來。

舒望語氣憤憤的,意有解氣。後頭慢步走着的桓月面上在聽舒望講,心下卻不知在細琢磨着什麽。

她一時不察,疾風吹了過來把她的帏帽掀了個徹底,帶飛在空中又掉落下地面。

桓月伸手去抓,那帏帽卻又被風帶離揚到了更遠處。她腳步慢慢停了下來,索性有些大不了由着它去的意思。皺起秀眉有些惱了,風也不識趣,淨和自己作對。

“姑娘,這可是你的帏帽?”男子爽朗的聲音似陣清風竄進桓月的心底,撫平了徒生的煩躁。

接過那男子手中遞來的帏帽,桓月仰頭望去。

少年墨黑的發整齊地梳在一個精致的白玉發冠中,發冠兩側還垂吊着素色的絲質發帶。全身上下的着裝與氣度無一不彰顯着他與旁人的不同。

桓月此刻腦中定定地直想着一點“這少年定是位世家公子。”

眼珠一轉,桓月素手勾起一縷散在耳後的鬓發,掩唇輕笑“是的,有勞公子了。”談笑間,眼波輕掃,媚态橫生。

“還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月娘好去府上道謝。”

那男子凝望着桓月一副女兒家的嬌羞模樣,也忙忙擺手轉頭避道“姑娘哪裏的話,不過是舉手之勞,不足挂齒。在下姓白,姑娘若不嫌棄,就喚我白公子便好。”

談何來的嫌棄,桓月走近了些,柔聲問着“白公子?是哪個白?公子可否寫給月娘瞧瞧?”說着,便攤開手掌,央着白方術寫在她手心。

白方術自來見的女子大多端莊守禮,一言一行都刻板有距。哪裏見過像這樣膽大不知羞的姑娘家,他紅着臉連連後退。

桓月一早就瞧出了這少年心淺不經誘,萬不像先頭那陰晴不定的主兒。

她又上前了些,伸着手,眼裏還泛着淡淡水光,叫人瞧了心裏不忍拒絕。沒等多久,白方術果真擡起手在桓月掌心中比劃着。

二人相觸,白方術似有所感。少女手心嬌嫩,瑩白中泛着粉意,讓人想要包在掌中呵護。

神游片刻間,白字的最後一筆落尾。白方術緩緩抽回手,卻不料被桓月合手壓住,不輕不重的捏了一下。

“砰砰”白方術心重重顫了兩下,他心抖着迅速抽回了手,抿唇不語。

桓月欺身上前還想再添一把火,卻被身旁突然伸出來的一雙手止住了步伐“姑娘這是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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