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一陣喧鬧過後,堂下人聲漸止,瞬間靜的有些怖人。上一刻還叫嚣着的人群下一刻就擺出一副理齊着裝的衣冠楚楚樣。
桓月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的衣衫又作罷,再怎麽拉扯薄衫,也是擋住了左邊又露了右邊。
堂下的貴人個個目光灼灼地黏在桓月身上,如有實質,引得她一陣惡寒。
樓上言雲叫喚的又急了些,聲音吵的宋景玉耳朵疼“公子,真沒想到那女子居然是…居然是幹這種勾當的!”
宋景玉倒像是早有預料一般,微掀眼皮聽着言雲的話表示并不意外。
言雲在窗沿邊龇牙瞪目,慌的六神無主,生怕自家公子被這女子纏住,又怕公子動了心生了情。
人又不是天上的聖僧活佛,難免逃不過七情六欲。再加之幾次與這女子的相遇,指不定上次就是她的蓄意接近,勾引公子!
言雲想想就覺得此女子心思歹毒,萬不能讓公子和她靠近,便不管不顧的在一旁教唆“這女子一看就心機深沉的很,公子我們需得小心防備才好。”
宋景玉沒點頭也沒應聲,始終面無表情的靠在窗旁一言不發。言雲這下也有些拿不定宋景玉的意思,閉嘴不再發聲。
金娘安撫好一衆財神爺後,見桓月還在她身後作鋸嘴的葫蘆,又恨其不争氣伸手在她腰背後狠狠地擰了一把,疼得桓月龇牙咧嘴叫出了聲來。
那瞪着眼水靈靈的嬌憨發怒樣,分明是個嫩生生不經人事的小妮子。
金娘眼光頗毒辣,她早已瞅見座下不少人已經心猿意馬,立馬換了副面孔又客客氣氣地道了句。
“還請各位爺給個面子,這丫頭第一天挂牌,以後少不了得各位多多關照。”
桓月早已習慣了金娘的變臉速度,揉了揉腰環顧着臺下的一幅幅嘴臉,殘忍危險。
堂下不少老主顧得了金娘的話也都明白,姑娘家初挂牌,免不了得鬧騰一陣,都不再多說,紛紛捧了金娘這個場。
Advertisement
就連一直在臺側坐着,半天沒出聲的梁安夜也被桓月激的勾起了興趣,支着下巴睨着眼往臺上瞧。
他自來就愛訓烈馬,熬大鷹。細數他見過的貞節烈女不少,性子比她烈的也有,就是不知道這個能夠他玩多久。
桓月順着圓臺移眼,仰頭寸寸掃了過去。忽的,閣樓廂房上那人一身粗布麻衣奪走了她的全部視線。
二人視線相望,桓月微微意外地擡眉“那窮書生?莫不是尋過來了?”
轉而她又搖了搖頭,笑自己什麽時候這樣自作多情來了。
這繡春坊是什麽地方,金銀堆砌出的珠寶地。那書生哪會為了找她特意花這大價錢砸進來。
多半是尋了哪個姑娘的信兒來相見。倒也是大手筆,說不定耗盡了大半年的積蓄吧。
宋景玉垂眉低眼,瞧桓月朝他望了過來,站定在窗沿處輕輕颔首示意。
那斯斯文文,一如既往的清風霁月模樣真不像是來尋樂子的,倒像是攜人私奔。
思及此,桓月又暗戳戳滴溜着眼直轉。是赤秀還是坊內的哪位姑娘?
她心下有些難以想象,那樣深心思的性子也會如平常人一樣去愛嗎?
還沒待她想個明白,堂下人揮手舞着匆匆打斷了桓月的思緒—是白方術。
言雲眼瞅着桓月移眼,在後頭偷偷舒了一大口氣。
他在心下暗自比劃了一番,還是搖頭嘟囔了兩句。那樣的女子和自家公子着實是不配。
莫說是現在不配,就是在當時初初落魄之際也是不配的。
宋景玉都不用眼瞧,光用腳想就能猜透言雲那二兩腦子裏在轉什麽花花腸子。
定是又把自己和那沒心肝的東西捆在了一處。
他也懶得搭理言雲的心思,踱步走回椅子旁坐下。他素手端着茶盞,準備靜候着接下來的大戲。
宋景玉可不相信桓月。那般不老實的人,怎麽會輕易服軟,滿心滿眼都寫着算計,怕是早就想好退路了。
桓月要是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居然被另一個人摸的如此透徹怕是也會吓一跳。她确有心思,但同時她也在賭。
這幾日在金娘眼皮子底下動作已是不易,好在舒望還是探來了有用的消息。
坊內的姑娘無論名聲大小,幾乎都被梁三拿過牌子。
都不用細問,梁家最近在風口浪尖上的事全城皆知。梁安夜定期來逛繡春坊挑人的習慣也不難打聽。
梁府樹大招風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但此次舊案牽扯甚多,他們必然會找人站隊。
但朝中持中立的家族不多,首當其沖便是白府。
桓月在心下細細揣摩了幾番又恐中途出什麽差錯。
好在上天眷顧,白方術還是來了,甚至可以說結果比她預想的還要好。
桓月朝堂下揮着雙手的白方術回以一笑,柔情似水的模樣看的人心頭發癢。
王石安本就對桓月沒有好印象,這下在這樣的煙花巷柳之地碰見她,更是說什麽也不會再讓桓月和白方術多說一句話。
王石安拉着白方術就要扯他的手下來“阿術,你還理她作甚?這女子你如今還瞧不清嗎?煙花巷柳裏出來的人怎麽會是好姑娘!”
他氣急,話也說的重了些,白方術有些不認同他的想法開口反駁着“石安,什麽時候你也成了我父親那樣的做派。凡事并不是非黑即白,人也不是單單你看到的那樣表面不堪,你要允許他們的存在。”
王石安自覺失言,抿着嘴沒說話。
白方術又溫着聲音緩緩道“我不過是上次随手拾起了那姑娘的帷帽,她便記我謝我至今,再說了我也沒什麽可讓她圖謀的。那姑娘瞧着也是個可憐人,石安你就別為難人家了。”
如今倒成了他為難一個姑娘家!
王石安氣得伸手扶額,手指指點點的比劃着,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若說你白府沒什麽可供人圖謀的,那梁三又何必如此上趕着巴結。
神色莫名地看了半天,王石安才回過味來,自小沒和女子說過幾句話的白方術,冷不丁碰見個纏的緊,會熬人的姑娘怕是要栽裏頭了。
他唯恐自己攔不住,思索再三還是決定得過後派人通知白府一趟。
待各個表演結束後,桓月領着衆姑娘清一色齊齊地站在圓臺上,個個端正頭臉供底下達官貴人挑選。
一道視線直朝桓月射來,帶着令人窒息的粘膩感。
她偏頭瞥去,是白方術身邊的梁安夜。他瞧自己那眼神,含着志在必得的興奮勁兒。
桓月裝作楚楚可憐的害怕模樣躲閃着他的眼神,那稚嫩感勾的梁安夜腹下一陣燥熱。他輕嗤一笑,無聲的開口“等我。”
桓月等的就是他這一句話。無他,今晚這出戲可唱不下去。
“叮鈴”聲緊随着響起,是有姑娘被客人摘了牌子的聲音。不出桓月所料,果然下一刻她就被人領着離了場。
走下圓臺的最後一刻,鬼使神差的,她又擡頭望了一眼那扇開着的窗。
不知何時,宋景玉早已立在窗邊,含笑朝她望來。
那窮書生不會還記恨着自己上次捉弄他的事吧。桓月心下突突的跳,可千萬別在這個檔口給她鬧出什麽幺蛾子。
她拿眼緊緊盯了一瞬暗含警告意味,宋景玉不理會她的威脅,眼神淡淡的,辨不出喜怒。他擡手漫不經心地關了窗,顯然是沒把桓月當回事。
桓月恨不得當即就沖上去讓宋景玉不要亂動手腳,壞自己的好事。
但就算是她同意,金娘也不可能同意。下一刻桓月就馬不停蹄的被人壓着手帶離了堂。
眼見桓月被帶走,堂下的白方術刷的一聲站了起來。
王石安立馬壓着他的肩低聲說道“阿術,別亂來。”
白方術掙紮着就要脫手“石安,他們……他們這和買賣牲口有什麽區別?這可是活生生的人,我不能放任她不管。”
王石安自然知道白方術口中的她是誰,但這次他卻沒有拒絕阻攔。只是幾次想張開口卻又顯無力,最後化成一句嘆息“阿術,你救不了她。”
“就像你也救不了接下來的她們一樣。”
話音剛止,鈴聲漸漸響起。一陣陣的,好像在肆意嘲笑着二人的無能。
姑娘們一個接着一個都被堂下的權貴們如挑牲畜般挑選走,而後又被派人專門洗漱好安排在後堂廂房內等待。
白方術看着眼前的一切,如同卸了力一般呆坐在椅子上,久久不發聲。
此時,後堂的廂房內,桓月被人伺候着又換了一件水紅的紗衣。
起初她是不願的,不過是從左邊漏半身換成右邊漏半身,實在是沒那必要。但是架不住丫鬟左右勸說,她還是勉為其難的換上了。
門被小厮從外面鎖上了,應是怕姑娘們臨了反悔又半路逃跑,所以鎖的格外嚴實。桓月在屋內等了半天也不見梁安夜前來,不由得站起身扒着門縫望去。
忽然,一陣輕緩的腳步聲朝她屋的方向走來。
桓月仔細聽着他的行走動作,只怕是和他動武反而會傷及,看來對付他只能智取。
咔噠的兩聲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又反手鎖上。
桓月聽着眉頭輕微一皺又恍若無事發生一樣靜坐在桌邊飲茶。
梁安夜扯大着嘴角,慢慢湊近,耳邊的低語如惡鬼呢喃“姑娘,可是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