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竹影深深葉輕搖,辘辘的馬車聲又帶着輾了一道的水跡,由近到遠地駛出了小院。

男子遠望着車身,墨瞳中透出絲絲似有若無的冷意。

一旁,言雲撐起油傘側身立于宋景玉左側。他讷讷地仰頭,神情越發的迷蒙了。

公子難道是想…

可這樣不服約束的女子,怎麽會任人随意搓圓捏扁。

宋景玉沒回頭,只是接過言雲手中的傘,輕問着“你說她會不會成為我扳倒梁家的關鍵一棋?”

他眼底的情緒漸漸變濃,面上也是少有的嚴肅認真,仿佛是真的在思考這樣做的可行性。

然而宋景玉這話的分量極重,即使是言雲也不敢輕易回答,只是隐隐覺得不該這樣。

恍惚間,言雲又憶起了那時宋景玉的神情。

濕噠噠的白袍被人從榻下拽出,灰黑的繡花鞋印赫然醒目,就像是被人從背後用力蹬了一腳,生怕瞧不見似的。

但公子卻也不氣不惱,他眼中的光烈烈,輕勾丹唇,明擺着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言雲只聽見宋景玉說。

“你知道擺弄一個人最好的方式是什麽嗎?恨不行,怨不行,偏偏情愛卻可以,誘人沉淪。”

此話一出,男子直到最後也沒再出聲,靜默無言。

天邊的日頭低垂着,被陣陣悶雷打落下雲端。言雲偏頭望去,雨又悉悉索索的開始下了。

這盛京怕是也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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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內,桓月聳了聳細癢的鼻尖,張眼靜瞧着車前的鈴兒叮當響。

車架一搖一搖的,蕩着人頭昏昏沉沉的直打哈欠,女子也是頭一次覺得路途如此無趣,難捱得緊。

她又盼着能找個人解解悶,可定眼一轉又瞧見身旁這呆頭鵝正呲着牙傻樂,便沒了大半興致。

“姑娘與那宋公子可還熟絡?”

白方術見桓月望了過來,只當她是有話不好開口,便撿了個由頭開口。

桓月聞言随手一擺,車簾被落下。二人又雙雙對望着大眼瞪小眼,氣氛尴尬一瞬。

但好在女子也是個活絡的性子,忙清了清嗓又倚近了人幾分。

“桓月一個清白的女兒家,自是不太熟的。”

這話被她如此堅定地吐出口,頗有些好笑意味,怕是連桓月自己也不會信。

白方術卻猶不自知,他身子朝前一探,星亮的眼蓄着光又湊近了些,自顧自地說着話。

“月姑娘,便是你不言,在下也知道是自己對不住你…”

男子一陣切切的肺腑之言湧入桓月耳內,引着她吃糕點的手突一頓,腦中也實沒想出他指的是什麽事兒來,但話卻接的極快。

“公子這是作何?月娘受點委屈不打緊的,只要公子能安然無恙便好。”

女子柳眉彎彎,話語間的妥帖直熨人心。這溫柔小意的樣子最是惹人憐愛,讓人招架不住。

不消桓月擡眼,白方術就急急補了一嘴,像是生怕女子誤會一般。

“姑娘千萬不要如此說,我知是母親對你說了重話。可你別擔心,我會…會…”

他聲音越來越低,直垂到地底慢慢散在了風中。

桓月眼中眸色瞬間變得平靜,面上一直虛浮着的笑意也冷卻了下來。

眼見白方術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女子也沒了滿心滿眼的情意,理着額間的發散漫開口。

“白公子不必再多說,我自是都明白的。”

繼而女子又拿起糕點細嚼着,分明是不願與之再多說的意思。

如此軟綿的性子,好在是有世家身份罩着才能活得恣意。

可他又怎能替自己排除萬難呢?成是個不中用的,桓月也不想再在此人身上多費心思。

白方術哪裏能猜透桓月的心裏話,只當她是真心為自己着想,不由得又多看了眼她幾分。

“姑娘近來可好?”

見二人之間氣氛有些冷淡,全然不似剛才和宋公子在一處的樣子,白方術的語氣也頗有些沒話找話的意味。

“托公子的福,月娘一切無恙。”桓月淡淡啓唇,場面話也說的游刃有餘。

她轉眼,一手掀起布簾,遙望着簾外落雨。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宋景玉,那個模樣惑人性子卻無端惡劣的男子。

突然,馬車籲的一聲狠顫,匆匆打斷了女子的幻想。

桓月一個不穩被震得就要仰面傾倒,白方術眼疾手快,伸手穩穩地扶住了女子。

可下一瞬,女子卻下意識的一個抽手收回,這動作之迅速叫二人一時之間都有些面面相觑。

白方術登時愣住,他用力攥了攥衣袖,壓下心底幾番的起伏,勉力一笑。

“姑娘這是怎麽了?”

似是察覺到自己行為過激,桓月才将将開口解釋。可雙肩的一陣躲,避嫌之意又實在明顯。

她手撫上心口,杏眸裏泛着若有似無的水氣,眼底除了無措什麽也不剩。

“月娘失察,幸有公子出手相助,多謝白公子了。”

白方術得了這話,也沒開心起來,心下總覺得桓月對自己與以往不同了。

明明她說話依舊進退得體有度,但總歸是不一樣了。人也不似剛才在宋公子身前鮮活,與自己頗為客氣。

但還沒等他問一問清楚,女子便一撩簾子下了馬車,他梗在喉頭的話也沒講出聲——母親那兒我會早早言明,你斷不會再被看輕了。

車在繡春坊門前停靠,雨勢愈發漸大了,撲簌簌的,直淋得人睜不開眼。

可女子卻像是毫不在意一般,孤身走進雨幕中沒有絲毫停留。

白方術轉身去取雨具的腳步一頓,他黯下眼動了動唇,只越發覺得眼前的人離自己遙遠了。

桓月這邊剛擺脫白方術進了落月閣,屋裏頭就有人在此時湊上前來尋晦氣。

甫一推開門,赤秀就倚靠坐在椅子上像是候了她許久一般,擺着繡帕意味不明的笑,一副作派十足的樣子。

“桓月妹妹這是去哪了,難不成是偷偷私會情郎了嗎?”

赤秀話語說的極其難聽,像是就要激人發怒一般。但女子只充耳不聞的朝裏頭走去,完全忽視她的存在。

桓月皺着眉頭,她一身濕漉漉的徹底,分不出半點心思來陪她演這姐姐妹妹的虛假戲碼。

可女子這一通無視直惱得赤秀狠揪手帕,她向來在坊內就極大的譜兒,遇見的姑娘哪一個不得喚一聲再低頭離去,偏生就桓月狂妄些,不知好歹。

赤秀又刺撓撓的不依不饒“怎麽,無話可說了嗎?若是讓金娘知曉你悄悄從角門離去,你便是有九條命也不夠看的。”

她眯着眼,黑白分明的眸中凝着冷笑,此番讓她抓住了桓月的錯處顯得更得意忘形了些。

“你就是再手眼通天,可沒下一個白家供你驅使。”

桓月靠近一步,靜靜地走到赤秀面前,女子嬌嫩的面皮在昏暗的燭火下略顯怪異。

她慢慢擡眼,而後竟是輕輕一笑,勾着屋內回蕩的人聲如裹着蜜般甜進人心底。

“姐姐如今興師問罪,是後悔瞞着衆人放我出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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