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 4
Chapter 4
4.3
山極區旁邊的列車軌道不好修。
通向Warruga小鎮的列車線路在能源天災之後一度癱瘓,近幾年才勉強恢複通車;高海拔,開山建橋修出來的軌道,有路段建立在坡度陡峭的下行地勢上,減速總是難以避免。
鴨舌帽以脅持人質的姿态脅持樊華,列車颠簸中,樊華平舉着雙手,一面和他周旋,一面凝神默數着過路的裏程碑,注意地傾聽着列車軌道發出的“咣當”的聲音:
列車勻速地行駛,這“咣當”的聲音是有規律的。
然而這一秒不一樣了,輕微的“吱”聲過後,規律的節奏打亂了。樊華的心頭驟然地一跳。
就是現在!
列車進入陡峭的下坡路段,“吱”的一聲開始減速,車廂連接處的兩個人都猛然一晃,重心不穩。
鴨舌帽一直維持着脅持樊華的姿勢不動,肌肉緊張,這樣一晃,重心後仰;手臂下意識地擡起,以保持身體的平衡。
這樣一擡,武器的方向就是一歪。
失控只有一瞬間。
但是,對于訓練有素的星石獵人來說,一瞬間,已經足夠了。
樊華猛地将身子一擰,左手臂陡然地曲起,趁着列車減速的慣性,手肘直撞上鴨舌帽的面門。
她手下沒有容情,直接用了全力,“喀”的一聲,她聽見鴨舌帽下颌骨錯位的聲音。
劇痛之下,鴨舌帽一聲悶哼,反應有一瞬間的遲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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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瞬間已經足夠樊華将身子擰過來,“砰”地一聲将鴨舌帽撞靠在他身後的車廂牆壁上,左臂死死地抵在将對方的脖頸上,以手臂與牆壁将對方鎖喉。
同一個瞬間,星石獵人的右手也沒有閑着,“咔嗒”一聲,一翻,一擰,直接卸下了對方手中武器的藥匣。
高原的列車,車廂連接處車窗開了一線,本來就氧氣稀薄,鴨舌帽被樊華這樣不容情地鎖喉,眼皮只抽搐了兩下,便無力地暈厥過去。
怎麽說呢?
兩個人一對一地打擂臺,樊華未必可以這樣輕易地全身而退。
可是,這世界上從來只有實戰,沒有擂臺。
星石獵人并不是鬥牛場的蠻牛,而是留心觀察并利用身邊一切環境的狐貍。
列車減速下行這一件事,一個人沒有預料,一個人精心準備,樊華贏得不算僥幸。
進入平緩段,列車這時候終于減緩減速,再次慢慢進入勻速行駛,軌道重新發出有規律的“咣當哐當”的聲音。
從鴨舌帽脅持樊華,到星石獵人反制,其實過程快,一切不出幾分鐘。
半蹲在昏迷的鴨舌帽身邊,樊華伸手試了試對方的頸動脈:還在跳動。
餘光一瞥列車窗外:荒山藏在夜色裏,雪停了,漆黑一片,看不清天邊的月亮。
樊華看着腳下的鴨舌帽,再次皺了皺眉頭。
正當她要掀開那一頂鴨舌帽,将對方的真容一探究竟,車廂連接處的車窗忽然“咣”的一聲被人猛地從外面拉開!
4.4
車窗被人拉開的“咣當”聲音還沒落下,“咔嗒”一聲同時響起:
是樊華疾速地撲向地上鴨舌帽被她拆卸開的武器,将藥匣裝載。
可惜太遲了:就在她将武器裝載的一瞬間,車頂上的人已經通過窗戶竄入車廂連接處,一管金屬頂在她的後腦上:“Freeze!”
星石獵人的動作驟然地凍住。
情勢遽變,車窗大開,風聲驟然變大,“嗚呼”地迅猛地灌入,将兩個人身上禦寒的沖鋒衣吹得“嘩啦啦”地作響。
樊華的長發被大風卷起,有兩縷撩在她的臉上,有點癢,但樊華不敢松手去拂。
攥緊了武器,全身肌肉都緊繃着,呼吸也屏住。
心裏不是不煩亂:
為了制造混亂,她貼身防身的“口紅”故意遺留在了Warruga列車站的站臺。
因為這樣,當場組裝鴨舌帽的武器,就晚了一步。
樊華維持着半蹲半跪的姿勢,不必回頭看,也可以清楚地知道:
這次的來人能夠沿着列車外沿攀爬至這一節,一定經過專業的訓練,比門外漢模樣的鴨舌帽更棘手。
年輕的星石獵人喃喃地說:“我真是……Fuck。”
“Stop fucking around,”對方的聲音冷冷地從身後傳來,說舊的世界語,“Drop the weapon(把武器扔了)。”
樊華沒有反抗。
将手柄在衣角上擦一擦,抹去指紋,她将左手的手指張開,舉在空中以示無害;右肩矮下去,将武器緩緩放在地上,最後用腳尖撇開。
這樣完成指令,又聽見身後的人喝道:“On your knees(跪地), hands behind your back(手放在腦後)。”
樊華依言形成雙膝直跪的姿勢,緩緩地将雙手搭在腦後。
也許是她太過于順從,身後的人沉默了兩秒。
樊華就輕輕地笑了笑:“看來,我還有一些用,需要留我一條命。”
廢了這樣大的力氣,只為了活捉她。
否則,這樣粗粝蒼莽的無人區,深不見底的黑夜,一個沒有真正身份的星石獵人被殺死抛屍在無人區,一點聲息也不會有。
“你沒有說錯。你很懂談判。”對方冷淡地說,從舊世界語言切換回聯邦新語,沒有回避她的話題,“我們需要你活着。所以,現在,立刻,爬出車窗,從車頂,向第18號車廂前進。”
4.5
列車平穩地行駛在山極區的丘陵上,不到一百千米的時速并不算非常快,可是冬季的深夜裏,凜風獵獵地刮在身側,如同三千無形的飛刀,冰冷又鋒利。
所幸樊華披着禦寒的山地沖鋒衣,身上貼好了取暖器,手指也有露指手套保護,漆黑的夜幕下,她逆着風在列車的車頂匍匐前行,勉強還可以行動。只是山極區氧氣稀薄,呼吸困難一些。
确定了對方并不會在短時間之內傷害她的性命,樊華沒有再試圖反抗。她審時度勢,順從地伏在車頂上,向着第18號車廂行進。
黑暗而高大的山脈從身側飛掠而過,兩個人一前一後地伏行。
料峭的寒風刀子一樣刮在身上,視線漆黑,在飛速行駛的列車上,穩住身形與呼吸已經不太容易,兩個人都沒有輕舉妄動,試圖與對方周旋。
第18號車廂是列車的最後一節車廂,樊華率先到達。
她小心翼翼地從車尾面的爬梯緣梯而下,身體攀伏在鐵梯上,向側面探出半個身子。
探出頭的一個瞬間,凜風“忽”地一下正面刮在臉頰上,将她的鬓發吹得紛亂。樊華眯起眼睛。
車廂側壁靠近車尾部的車廂門就在手邊,樊華頂着當頭的大風,輕悄悄地将車廂門拉開一絲縫隙。
一股混着燃油氣味的熱浪撲面而來,年輕的星石獵人怔了一下,随即明白過來:
山極區上的線路,最後一節車廂,是尾部的電力配電車。
身體一擰,樊華将鐵梯的位置讓出,手扶着車廂門旁邊的護欄,側身貼着車壁,半挂在車廂外面。
頭頂上,狙擊手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來,聲音滞澀,飄散在風中。
“進去,”他說,“沒有危險。”
樊華沒有立即動作。
車廂門被她打開一道縫隙,山極區的風“嗚嗚”地穿過。
隔着一層車窗玻璃,電力配電車值班的列車乘務員穿着工服,執着點溫器,回頭看了過來。樊華心裏略略一沉。
她不願意将無辜的聯邦A類公民牽扯進星石獵人的勾當,造成連帶傷害。她因此略略遲疑了一瞬間。
然而不等樊華縮身躲避對方的視線,下一秒,第18號車廂驟然地發出“咣”的一聲巨響——
車廂劇烈震動,車廂門猛地打開,半挂在車廂外的樊華猝不及防,被狠狠地拍下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