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引他吃醋
引他吃醋
【14】
藥送至樓上雅間,竹瀝沒接,皺眉道:“這是什麽?”
小二道:“是傷寒藥,掌櫃的特意讓小的為貴人送上來。”
竹瀝警惕:“可我們沒有要這個。”
小二也不知具體內情,一臉憨厚,“是位公子說要的。”
“哪位公子?”
小二搖頭,“好像剛剛出去了,小的沒瞧清楚。”
“公子”一稱呼出,姜雪第一反應便是賀霁忱,而後又否定了這個猜想,覺得不是他。
他方才看上去很難忍受同她交談,怎麽想也不會關心她。再說,他應該也不知道自己生病的事。
倒是來時裴舟問她要不要回裴家坐坐,她說了自己身子不适,就不去了。裴舟年紀雖小,但心思細膩,顧慮周全,這碗藥興許是他的心意。
這家茶樓的老板與裴家二爺私交不錯,是上門做客可以留宿的關系,若說全京城中于姜雪來說哪裏最安全,那便是此處。
藥是掌櫃的準備的,藥沒問題,有問題的是送藥的人。
要是他就好了。
可為何不能是他呢。
姜雪想起被他疊起的袖子,心跳又慢慢快了起來。
竹瀝不懂醫術,并不能分辨那藥究竟有沒有問題,長公主人在宮外,來路不明的湯藥還是不要入口為好。她最終也沒有接下藥碗,要打發小二走。
姜雪忽然出聲制止,“等下。”
她腳步略急,走至近前,垂眸凝視碗中黑黢黢的湯藥。
她記得,自己上回生病時,是賀霁忱為她診的脈,不是請的郎中。他懂醫術,那是否……是否能靠觀望察覺出她生病了呢?
他們在太後殿中時,她咳嗽過幾回,萬一被他聽到,他放在心上了呢?
重逢以來,姜雪一直不敢多想,害怕自己自作多情。
但今日,一切發生了轉變。
袖口處傳來的束縛感,叫她不得她不多想。
他是否在暗自擔心自己呢?
癡心妄想嗎?可姜雪的直覺告訴她,不是。
姜雪邁步朝樓下走去。
是與不是,一問便知。
**
賀霁忱出了茶樓,看到裴舟正站在馬車旁邊,茫然四顧。
見人從自己身後來,裴舟一頭霧水,喃喃:“你……才出來?你不是在我前面下樓的嗎?”
裴舟往外沖時一心想着追上去,沒往櫃臺看,更想不到賀霁忱會有事要辦。
賀霁忱沒有回答,冷肅着臉,默不作聲鑽進馬車。
裴舟尴尬地笑了兩聲,撓撓頭,也跳上車,架着馬車往回走。
車廂內,男人面上的冷靜寸寸崩裂。
他不該多此一舉,叫人給她送藥的。
賀霁忱閉上眼,神情懊惱,心想着,若她去問,能得到真相的可能有幾成。
果然,一遇上她,腳步便亂了。
得到真相的可能必定是十成。
柳玉宜作為被主子安插在景國的探子,自然要同貴人們交好,謊話能少說便越少越好。
“是後來上去的那位神仙般的公子吩咐的,”柳玉宜好奇二人的關系,小心試探道,“您瞧,方才那公子離開,還給了銀錢呢。”
她瞧着貴人的神情,貴人似乎很是激動,眼睛都紅了。竟感動成這樣?
柳玉宜暗暗可惜,看來那位俊俏郎君是沒法被她收進府中去了,她總不能和貴人搶人啊。
姜雪手捧着白瓷碗,心底萬千情愫在這一刻沖破頂峰。
原來在這段感情裏,并非只有她一人念念不忘。
她能理解他的種種冷淡,因為心裏有怨、有氣,所以才那樣冷漠對她。可他實際做出來的事,卻與他說的話毫不相關。
嘴上說着再不敢聽她的話,背地裏悄悄替她挽起濕透的袖子。
看似不願與她共處一室,卻又悄悄憂心她的身體。
真是一如既往的嘴硬心軟,口是心非。
還在意她便好,哪怕現在依舊拒絕她,她也不算毫無勝算。
這回她就算用盡手段,也要同他重歸于好。
至于皇兄那邊……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此生頭一回想為自己真正争點什麽。
姜雪彎着唇,将那碗湯藥一飲而盡。
她用帕子擦了擦唇,轉頭看向始終沉默在側的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男人。
“邵老板,本宮有一事相求。”
還未來得及逃離的邵衛:“……”
他的臉方才一直沖着另一邊,扭曲的神情藏在陰影裏,暗自思索自己今日究竟為何要來這一趟。
若是一律不知,便可在公子面前裝聾作啞。可偏偏他今日來了,遇上了,偏偏自己太聰明,稍稍一想便順通了所有關竅。
怎麽辦,回頭去公子處報道,到時公子萬一問起來,他要如何作答?
他可以幫公子處理髒事,卻不懂如何與女子周旋。
更何況,眼前這位女子,一看就是公子的“私事”!很不一般的私事!
邵衛轉回頭的瞬間,變換了番表情,他和善地笑笑,黝黑的皮膚上,一排潔白的牙齒格外顯眼。
“長公主吩咐便是。”
“不知邵老板方才可瞧見那位公子了?”姜雪将手中空碗放在櫃臺上,“就是送藥的那位公子。”
邵衛繃着笑紋,“……這,倒是瞧見了。”
“嗯,那往後那位再來的話,勞煩邵老板派人往裴府通傳一聲。”
邵衛:“……”
通傳什麽?
聽上去偷偷摸摸的。
這到底是賀霁忱何時沾惹上的一段情緣啊……
“哈哈,草民遵命。”
**
傍晚,鴻胪寺驿館。
馮主簿送走了賀國的使臣,來到賀霁忱的門前,敲門:“賀公子,沒打擾您休息吧?”
平安将門打開,馮主簿手拿着一壺好酒,笑呵呵地進了門。
彼時賀霁忱正在寫文章,他放下筆,繞開書案,迎上去,“時辰尚早,并未歇下,請坐。”
兩人同在一個屋檐下,低頭不見擡頭見,這兩日已相熟。
馮主簿爽朗笑道:“今兒可是十五,賀公子應該去院子裏賞賞月才是啊,總悶在房中讀書太枯燥。”
賀霁忱愣了愣,“十五?”
他往外看了眼,見空中圓月明亮皎潔,嘆了聲,“竟這樣快。”
一轉眼,他離開賀國已快半月。
“對了賀公子,今晨你們賀國的使臣進宮向陛下辭行,現下已經不在京城了。”
賀霁忱回過頭,嗯了聲,“我知道。”
“賀公子,來!”馮主簿興沖沖地為賀霁忱倒了杯酒,熱情招待,“內人前兩日回越州娘家,帶回來好幾壇子女兒紅,快嘗嘗!”
“多謝。”
賀霁忱端杯啜飲,酒香氣順着氣道滑入胸腔,只一杯下去,耳朵便慢慢熱了起來。
馮主簿眼睛尖,瞧見這奇妙的反應,愣了片刻,朗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賀公子啊,沒想到你酒量這麽差啊?”
一杯就上臉,賀霁忱無奈淺笑,輕聲言道:“大人見笑了。”
馮主簿也沒想到,自己一直想方設法想拉關系套近乎的人,一杯酒就解決了。
這驿館裏的差役和官員們,哪有見過面前人這般情态,他這也算是賀霁忱來到景國後,關系最好的一名官員了吧。
馮主簿一時間得意忘形,仍記得自己今日來的目的。
“這酒啊,下官方才往謝丞相的府上送了點,沒想到謝五郎和長公主也在,兩人嘗過以後,都贊不絕口呢,哈哈哈。”
低頭飲酒的男人動作微頓,眉心不自覺蹙了蹙,他擡頭,“長公主?”
馮主簿點頭,“是啊。”
他被男人陡然冷下去的目光看得頭皮發麻,清醒了不少,但想起長公主的囑托……
馮主簿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悶壯壯膽,轉述着長公主讓他重複的話:“殿下說,這酒汁濃馥郁,香氣四溢,可謂佳品,還說……哦不,殿下她與謝五郎推杯換盞,把酒言歡,談笑古今,好不快活!呃……”
面前人慢慢放下了酒杯,沉默地看着馮主簿。
不知是否飲了酒的緣故,周身的矜貴氣息中,溫和感弱了不少,多了幾分橫沖直撞的銳利,尤其是那一雙眼,将月光與燭光皆吸了進去,瞳孔漆黑,愈發深沉莫測,讓人不敢與之對視。
賀霁忱垂下眼睛,注視着杯中泛起漣漪的酒液。
原來她對自己訴完衷腸,又去和謝五郎見面了。
飲了他的傷寒藥,還要同謝五郎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