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借口入宮
借口入宮
【18】
賀霁忱到宮門口時,時近巳時,正巧遇上了下早朝的官員們。
他走下馬車,迎面走來兩人。
一位正是昨日陪同賀霁忱游逛京城的趙公子,他一身武官朝服,從顏色到紋樣精致程度看,官職不算太高。
而另一位……
賀霁忱神情寡淡至極,靜靜看過去。
身着緋紅文官朝服的謝千陽面含笑意,快步走近,并手行了一禮,“賀公子,巧啊。”
賀霁忱沉默着,還了一禮。他态度并不熱忱,甚至有些冷淡。
一旁的趙公子目光在二人之間轉了個來回,笑着拱手,“謝兄,我忽然想起還有事要辦,就不同你一起去翰林院了,勞煩謝兄代我同老師問好。”
謝千陽笑着回:“改日來我家做客,我父親常念着你。”
“一言為定,”趙公子轉頭對賀霁忱道,“賀公子,告辭。”
賀霁忱微微颔首,目送對方遠去。
賀霁忱看向別處時,謝千陽也在看他。
老實說,那日長公主來他府上要同他談合作時,他做夢都沒料到——眼前這位竟是長公主的意中人。
該不該說,那日禦花園中那場戲太真,他可是半分端倪都沒看出來。
長公主卻說那不是做戲,說他們二人間有了裂痕,所以才形同陌路。
一杯女兒紅下肚,長公主終于肯稍稍透露點內情——早前偶然見過,一見傾心,後生出些誤會,如今打算再續前緣。
謝千陽那晚輾轉反側。
長公主提出的條件太誘人,他指望着有人能助他一臂之力,可就這麽被長公主當成一顆棋子擺弄,實在有損他的名聲。
他自己的事原本就是路漫漫道阻且長,長公主這随口一說,同陛下說了他的名字,他算是暫時和未來驸馬這個位置綁在一處了。
謝千陽悶聲吃了個大虧。這驸馬之位再高貴,也不是他想要的。
賀霁忱對着謝千陽實在沒什麽話好說,對方堵在他入宮的必經之路,他心頭漸漸生出煩躁,但面上卻不顯,端的是從容與平和,“謝大人還有事要同在下說嗎?”
謝千陽卻聽出言外之意——無事就滾蛋。
他微微挑眉,忽覺這事有趣起來,原來這位也并不如表現出來那般好說話、任拿捏。
他只聽了長公主的一面之詞,倒是不知眼前這位是什麽心思。
謝千陽手伸向後方的宮門,讓了讓他,笑道:“忽然想起來還有事要同陛下禀報,賀公子是要入宮?正好,我們順路,同去吧。”
“請吧,賀公子。”
官員下朝,人來人往,總有經過的車馬往他二人的方向投來目光。
賀霁忱定定看了謝千陽片刻,默不作聲地先邁了步子。
他明明看上去行得不疾不徐,卻總是能将謝千陽甩于後面半個身位,似乎不屑于同他并行一般。
謝千陽望着對方的背影,搖頭失笑。
原來被人當了情敵是這般滋味。
“賀公子,你認識存風?哦,就是方才與你道別的那位,趙存風。”
“嗯。”
“也對啊哈哈,我都忘了,他父親是禮部尚書,兼轄着鴻胪寺,想必是受他父親之命,帶你感受京城的風土人情。”謝千陽不緊不慢跟在男人身後,喋喋不休,“存風此人仗義且熱情,同他當朋友最好的一點,便是他能洞悉你一切羞于開口的事,卻不點明。他很會做人,會為朋友解圍,有他在時,場面一定不會難堪。”
賀霁忱腳步微頓,而後步子慢了些。
他想起昨日,又想起今晨,抿了抿唇。
謝千陽緊走兩步,追上并行,“這可并非是壞事,誰還沒個秘密呢,你說是吧賀公子?存風最值得稱贊的優點便是守口如瓶……對了賀公子,光說旁人了,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吧?”
賀霁忱偏頭望他一眼,“天子近臣,掌制诰事宜,謝大人官拜中書舍人。”
謝千陽欣賞的目光看着賀霁忱,“謝天謝地,你沒說我是丞相侄子。不過也離不開家族庇佑,蒙陛下厚恩,謀了個小官。”
“謝大人頭回見在下時,同樣并未稱呼在下為‘質子’。”
“賀公子倒是公平。”
也冷淡薄情得很,不願欠人一點人情,謝千陽在心裏默默道。
“賀公子同誰都算得這般清楚嗎?”
這回賀霁忱沒有再回答。
謝千陽了然,那大概就是會了。
“陛下厚愛,準許我在宮中自由行走,也是看在長公主的面上。”
這句話中有幾個字精準紮進賀霁忱的心裏。
謝千陽嘴角含笑,悄悄觀望着對方的反應。
只見賀霁忱面色無改,仍是一副溫和淡然的模樣,仿佛不認識謝千陽提到的人似的。
不在乎嗎?
謝千陽若有所思。
“我方才說還有事要同陛下禀報,除此之外,也想去看看長公主。”謝千陽嘆了口氣,“聽聞長公主重病不起,于公于私,我都該去探望一番。”
賀霁忱并不想聽他們之間的那點私情。
他冷淡地點點頭,疏離中仍存了幾分溫和與風度。
“長公主與謝大人意氣相投,又有青梅竹馬的情分,理應如此。”
這樣都不急?謝千陽意味深長地勾着唇。
這會兒倒是裝得滴水不漏。若非長公主提前同他說了實話,他還真要被這位三皇子給诓騙過去,真以為他們倆素不相識了。
“賀公子此言一語中的,我與長公主患難與共,是綁在一條船上的人。”
可不是在一條船上呢?他已經被五花大綁入了這一道,除了聽她的話,還能做什麽。
謝千陽站在宮牆投下的暗影中,望着威嚴的宮宇,嗟嘆了聲,等再擡起頭時,賀霁忱已經走出去好遠,快要看不見了。
謝千陽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哪像毫不在意的樣子。
兩人再次相遇是在思政殿外。
鄧吉安手執着拂塵,正笑眯眯地同賀霁忱說話,眼見謝千陽打遠處來,吃了一驚。
“謝大人怎的去而複返?”鄧吉安關切道,“是方才有東西落下了?”
賀霁忱側目望去。
謝千陽擺了擺手,坦坦蕩蕩地回視,“的确有一事還要請示陛下,不知陛下此刻可有空?”
“嗐,謝大人來的不巧,陛下此刻正在裏頭和太後說話呢。”
在場二人均一愣,謝千陽猶豫地看了一眼賀霁忱,壓低聲問:“太後怎麽來了?”
太後與皇帝素來不親近,她極少會主動來此處,無事不登三寶殿,是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鄧吉安笑了笑,并不作答。
謝千陽不再為難,點了點頭。
“時辰不早,那勞煩公公替我轉告陛下一聲,長公主病着,我想去看看她。”
鄧吉安目光頓時暧昧起來,臉上堆着的笑意真誠了不少,連連應下,“是是是,謝大人且去便是,長公主病中難受,定日夜思念,盼着大人去陪她解悶呢。”
謝千陽:“……”
鄧公公在說什麽鬼話,姜雪會思念他??
身側男人的目光不知何時挪開,并未落在自己身上,可謝千陽卻覺得後背像是有一萬只螞蟻在啃咬一般。
他餘光追着賀霁忱的側影,幹笑了聲,“公公莫要打趣,我同殿下沒什麽。”
“哎喲,謝大人還害羞呢。”
謝千陽:“……”
算了。
反正他本就打算刺激一下賀霁忱來着。
謝千陽硬着頭皮側過身,看了賀霁忱一眼。
又看一眼,還是看不出什麽端倪。
他揖了揖手,“賀公子,後會有期。”
賀霁忱從容回禮,無論是态度還是禮節,皆挑不出一點錯處與失禮之處。
“謝大人慢走。”
“……”
鄧公公熱情地将人往外送,送出去好遠,仍能聽到他興奮欣慰的聲音。
賀霁忱斂了心神,将注意力落在了面前的朱漆大門上。
他稍稍調動內力,去聽屋中的聲音。
裏面交談的二人并未刻意壓低音量,輕而易舉就能讓人捕捉到話音。
他們似乎在說姜雪的事。
什麽“婚約”、“搶夫婿”、“回頭看舊人”等字眼一一飄入耳中。
數句對白在耳邊掠過,最終只一句停在他心中——
陳酒,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