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古塘沉香(10)

夏清時震驚之下回過頭去,只見安嬷嬷鎮定自若的站在自己身後。

那副沉着鎮定的臉孔,是數十年來見慣了後宮中各種血雨腥風後的穩妥。

夏清時反手去将安嬷嬷溫暖的掌心握住,好半天,才平複住驟然急跳的心髒。

女屍正是昨日夏清時在怡和殿中親眼所見,被黑衣人緊勒致死的那個宮女。

而在那女屍的掌心之中,果真捏着一塊沉香令牌。

“拿出來看看。”

夏清時話音落下,一衆人卻仿佛被吓傻了般動也不動。

還是綠筠膽子大,上前一步,一下将那木牌從女屍手中抽了出來。

果見木牌上寫着那七個字。

“這……”小安子的臉頓時綠了,結結巴巴的看向夏清時,“公……公公……”

“不中用的東西。”安嬷嬷掃了一眼小安子,将小易子點了出來,“你,即刻去禀告皇上。”

“可……嬷嬷。”小易子有些猶豫,“這木牌上的字,若是被皇上看到了……”

安嬷嬷臉一沉:“你們搞出這麽大的動靜,還指望皇上不知道嗎?”

“這……”小易子一時語噻,轉而望着夏清時。

夏清時點了點頭:“去吧。”

與其讓皇上從別處聽聞,不如自己派宮中的人前去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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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多疑,至少不能讓這等謀逆的罪名有絲毫的嫌疑落到自己頭上。

夏清時知道這宮女是娴吟宮中的人,只是不知靜娴貴妃如此周折,究竟是有什麽目的。

難道這靜娴貴妃與十七年前的沉香案有所聯系?

不過,既然昨日自己親眼看着死去的宮女屍體已經出現在此,看那靜娴貴妃還如何狡賴。

“你們可有人認識這女子?”夏清時問衆人到。

眼前的人,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踟蹰半天,竟無一人開口說話。

夏清時皺了皺眉:“此人是娴吟宮中的人,你們都沒有見過嗎?”

見一個個搖頭,夏清時微微轉頭問安嬷嬷道:“你呢?”

安嬷嬷蹙起眉頭,思忖片刻後,堅定的搖頭:“奴婢在宮中數十年,卻從未見過此人。”

安嬷嬷話音剛落,便聽綠筠道:“公主,奴婢有個一同進宮的好姐妹,當下正在娴吟宮,靜娴貴妃娘娘身邊當差,要不要奴婢去将她叫過來認認?”

夏清時看了看天色:“今天太晚,明日一早再去将她叫來問話吧。”

“好。”綠筠剛應完,便見小易子匆匆忙忙的從小銅橋上連奔帶跑的過來。

“公主!”小易子慌慌張張的跑到了萬古塘邊,還未站穩,便撲通一下跪下,向夏清時到,“皇上即刻便要過來。”

“怎麽這麽快?”安嬷嬷問到,“你去時皇上還未睡下嗎?”

“已經睡了。”小易子到,“我将經過交代給了朱公公,本想明日一早,朱公公定會第一時間禀告給皇上,哪知……哪知皇上睡得淺,即刻便将奴才叫進了寝殿之中親自問話。奴才出殿之時,皇上已叫了朱公公穿衣,說是立馬擺駕漱石苑。”

夏清時看了一眼綠筠:“麻煩你了,此刻去将你那小姐妹叫來吧,快去快回!”

綠筠忙道:“公主哪裏的話,奴婢定趕在皇上到之前回來!”

綠筠說完,便急沖沖的去了。

夏清時看了一眼安嬷嬷,沖餘下的人道:“這箱子是誰最先發現的?”

小易子仍跪在地上:“是奴才與小安子巡夜時發現的。”

夏清時唔了一聲,望向萬古塘心處。

聽小易子接着道:“今晚本是小安子當值巡夜,只是他一向膽小,便求了奴才一道兒。因着前晚紫藤塢那事,奴才們巡夜皆要特意過那小銅橋,再往紫藤塢外繞一圈,沿萬古塘邊走回來。”

“今夜月色敞亮,奴才倆從萬古塘邊往回走時,一時貪耍,便在塘邊略微逗留了片刻。只這片刻間,小安子眼尖,一下便發現了那塘中浮起來的箱子。”

“我倆本想悄悄的搬了上岸來瞧瞧,哪知還未下水,又被路過的全新、全意他們給瞧見了,後來人便越來越多的鬧了起來,連綠筠姑娘也給吵醒了。”

“綠筠姑娘讓我們別輕舉妄動,最好是先告訴公主您再做定奪,可奴才,奴才看公主早已睡下了,便……便私自做主,打算先将箱子撈起來,看看裏面究竟有何東西,明日一早待公主起來後,再親自禀告。”

說到此處小安子也連忙跪了下來,與小易子一道兒連連向夏清時磕頭:“奴才們擅自做主,還請公主恕罪。”

夏清時趕緊讓他倆起身:“你們今晚可有看到什麽可疑的人?”

兩人一齊搖頭。

安嬷嬷見夏清時緊蹙着眉頭,垂了首,用如蚊吟般細小的聲音,附在夏清時耳畔道:“公主已有要事在身,還望別多管閑事才好。”

夏清時轉過頭來,看着安嬷嬷那雙渾濁的棕黃色眼眸,良久,慢慢道:“嬷嬷這話是什麽意思?”

安嬷嬷只是低着頭,并不看夏清時:“公主明白。”

夏清時搖頭:“我不明白。”

安嬷嬷嘆了口氣,還欲再說,便見綠筠已領着一個與她年紀差不多大小的小宮女回來了。

“公主,這便是與奴婢一同進宮的紅袖。”

夏清時見綠筠與紅袖兩人皆是臉蛋紅撲撲的,鼻頭上冒出顆顆瑩潤的汗珠。

此時已是深秋,如此寒涼的夜裏,可見她倆是賣了力一路跑回漱石苑來的。

“你是靜娴貴妃身邊的人?”夏清時問到。

紅袖盈盈一拜:“回葵公主的話,奴婢紅袖,初初進宮,承蒙靜娴貴妃不嫌棄,将奴婢提到了娴吟宮中服侍,不過奴婢卑微,只是娴吟宮最末等的宮女,鮮少有幸近身侍奉貴妃娘娘。”

“嗯。”夏清時點點頭,“你看看可認得此人。”

紅袖早在路上已聽綠筠說了大致情況,雖然心中早做好準備,可乍一見到那木箱中的女屍,還是駭然一跳,小臉霎時間便白了,卻仍舊大着膽子,湊上前去仔細的看了幾眼。

“公主。”紅袖一看清楚連忙退了過來,“這人奴婢并未見過。”

夏清時反反複複的看那紅袖,不像是說謊的模樣:“你可看清楚了。”

紅袖點頭:“奴婢看得真切,确實從未見過此人。”

怎麽會?

夏清時一時間有些恍惚。

自己親眼所見此人在怡和殿中被殺,難道她不是怡和殿中的人,只是被黑衣人擄去了那裏?

此人究竟是誰?

正思忖着,便聽尖細的嗓音遙遙響起:“皇上駕到。”

一衆人呼啦啦的跪了下去。

夏清時半跪着垂着頭,只見一抹明黃色的衣擺慢慢的掃到了她眼前的路面上。

然後一雙手緩緩将自己扶了起來。

“起來。”順德帝的聲音自頭頂響起。

夏清時擡起了頭,便見順德帝正擔憂的望着自己:“朕的小良月,讓你受驚了。”

說完,眸光一一掃過在場的衆人:“今日之事,若有人敢透露出去半句,立即亂棍杖斃。”

說完又看了一眼那木箱中的女屍。

朱喜已将那塊沉香令交到了皇上手中。

順德帝手裏捏着那塊令牌,手指反反複複的摩挲着令牌上的小字,臉上的怒容越積越盛,終于啪的一聲,将令牌一掰為二:“連朕這後宮之中的葉氏餘孽都還未清除幹淨?更不必說這泱泱天下了!”

說完又喃喃道:“十七年了……朱喜,将那箱子按以前的規矩辦吧。”

然後複又看向夏清時:“這漱石苑中久不住人,只怕是沾染上些污穢之物了,葵姬,朕明日便派人來做法事驅鬼怪,好教你安心。”

夏清時心中雖覺得荒唐,面上仍恭謹的行禮謝恩:“謝過父皇。”

見皇上遠遠的走了出去,夏清時也遣散了衆人,一人上前追了兩步,攔下了走在後頭的朱喜:“朱公公請留步。”

朱喜忙回過身來:“哎喲,葵公主還不趕快回屋去,這更深露重的,仔細凍壞了身子,皇上心疼呀。”

夏清時卻道:“朱公公,敢問,十七年前,皇上是如何處置那木箱子和那箱子裏的屍體的?”

“這……”朱喜猶豫片刻,“葵公主,您沒事操這個心幹嘛呢……”

夏清時接着道:“如今這事畢竟出在我的宮中,我多少得給父皇一個交代。”

朱喜嘆了嘆氣:“公主聰慧過人那是人人皆知道的,只是……這事,奴才還是鬥膽,請公主勿要插手的好。”

夏清時還欲再說,朱公公趕緊拜了拜:“公主請回吧,皇上已經走遠了,老奴還得跟上去仔細伺候着呢!”

夏清時不願就此放棄:“那我再問公公最後一句!”

朱公公無可奈何,跺了跺腳:“公主您說罷!”

“公公可認得那箱中的女屍究竟是何人?”夏清時知道朱喜是皇上身邊的大太監,宮中一切事物幾乎都要過他的眼。

“恕奴才老眼昏花,奴才從未見過此人。”朱喜想也不想,便答到。

“公公可想清楚了?”夏清時追問到,“不瞞公公,我昨日剛巧在靜娴貴妃娘娘宮中見過此人。”

朱喜眉毛一皺:“公主,老奴跟着皇上來來往往娴吟宮無數回了,從未見過貴妃娘娘身邊有這樣一個人。奴才确實從未見過那宮女,只怕她是剛進宮不久,或是向來便在冷宮偏僻處伺候着的。不然,若是各宮娘娘身邊的人,老奴定然認得。”

夏清時緩緩道:“公公有所不知,我昨日下午不僅見過那宮女,還親眼見到那宮女被人用一根銀絲勒住脖子,窒息而亡。”

“什麽?!”朱喜震驚之下竟揚起了臉來,看向夏清時,只一眼,便深知僭越了,又趕緊垂下了頭去,“公主若是親眼所見那宮女之死,此事必當禀告皇上不可。只是,不知公主是在昨日的何時何地,見到那宮女被人殺死,又有沒有見到兇手的面目?”

夏清時回道:“昨日下午,我正是在怡和殿中親眼見到那宮女被人殺害的,不過兇手蒙着面具……”

不待夏清時說完,朱公公已笑了起來:“公主說笑了,昨日午膳過後皇上便去了怡和殿中,與貴妃娘娘和大公主閑聊家常,直到太陽落山之後才掌燈離開,老奴也一直在殿中伺候着,卻并未見到公主您,更沒有見到宮女慘遭殺害的一幕了。”

夏清時脫口而出:“怎麽可能!”

“公主若不肯相信老奴的話,整個怡和殿那麽多的奴才,人人皆可以作證。”朱喜說着躬了躬身,“公主還請回去吧,老奴真該走了,否則一會兒皇上怪罪下來,老奴承擔不起。”

夏清時點點頭,見朱喜走遠了,這才轉身往回走。

見綠筠和安嬷嬷守在殿前等着自己,夏清時忙叫過了綠筠:“紅袖走了嗎?”

綠筠遙遙一指:“公主剛剛話問一半皇上便來了,紅袖怕公主還有話沒問完,還在園子裏等着呢。”

夏清時順着綠筠的手看過去,果見紅袖孤零零的站在園子,趕緊讓綠筠将她叫了過來。

“紅袖,昨日皇上可有去娴吟宮中?”

紅袖聞言不假思索的點了頭:“皇上甚少來我們娴吟宮,幾個月只怕也不見得來一次。只是這幾日貴妃娘娘病了,昨日裏,太醫來看過之後不久,皇上便也來了,同娘娘和大公主說了一下午的話,吃過了晚膳才離開的。為此,我們娘娘高興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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