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Session 09

第9章 Session 09

身體好痛。

好想吐。

我看着鏡子中撐在洗浴池前的自己,這個女人頭發亂糟糟的,臉色慘白,痛苦麻木的臉已經扭成了一團。

胃裏翻江倒海,因為難得想要聽勸而吃下的東西卻成了我此刻難過的罪魁禍首。

失算了。

每天渾渾噩噩地活着,我都已經忘記了,放在冰箱裏的食物究竟過期了多少天。

更別提還是和酒一起喝,我卡着自己的脖子,強迫自己嘔出來。

要是能夠吐出來也就好了。

這樣的話,也會舒服很多吧?

而不是像現在,我除了捂着嘴用力痛哭之外什麽都做不到。

我不喜歡哭泣。

我知道眼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也不想用這個來獲得人群的憐憫。

它除了證明自己的懦弱外,沒有任何的意義。

但在此刻,已經在崩潰邊緣的我終于再也做不到忍耐。

好痛苦。

好痛苦好痛苦。

為什麽我的人生會變成這樣呢,為什麽都這樣了,我還是不能在下一秒死去呢。

明明,我已經非常努力了。

努力的想要改變,哪怕聽起來只是好好吃飯這麽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是因為我的嘗試太過于半吊子嗎?

如果完全聽從中原先生的話,沒有喝酒的話我不會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

如果完全拒絕中原先生的好意,沒有想要多少改變一點點的話我也不會吃下過期的食物。

我是知道的。

如此搖擺不定的我,說是想要死去卻沒有付出行動,只是許願世界毀滅的我,每天喝酒醉生夢死,企圖逃避的我。

這樣的我,運氣會這麽糟糕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雖然付出了不一定會有回報,但沒有付出的話一定什麽都得不到。

要是這樣的我都能過上幸福的人生,那些比我更加堅定也更有行動力的人類,又該得到怎樣的褒獎呢?

降臨在我身上的不幸,根本沒有怪罪世界的理由。

我甚至沒有辦法,抱着“我只是這段時間太不幸了,說不定過一段時間會迎來轉機”的奢望。

要是能夠在下一秒死去就好了。

只要死去的話,哪怕不用喝酒,我也可以停止這樣的胡思亂想。

因為吃痛而沒有抓穩的酒瓶已經摔到了地上,幸運的是玻璃沒有碎,也更沒有一不小心踩到碎玻璃,于是腳上流血的橋段。

我死死地拽着洗浴池,因為淚水而模糊的眼睛盯着腳邊的酒瓶。

這個瓶子,看起來質量很好。

如果掄起酒瓶,給自己腦後一棍的話,我現在的難受,會全部消失不見嗎?

不過,總覺得這個姿勢的發力點很不順暢,所以果然還是給自己腦門上來一下?

不不不,還是應該用碎玻璃捅破自己的喉嚨吧?

但這個感覺也很痛,萬一死不掉的話也很麻煩,還是參考一下影視劇裏常用的吞qiang自殺吧?

我在腦海裏想象着各種各樣的死法,奇妙的是,原本徹底崩潰的情緒卻因此多少恢複了穩定。

随即,我自嘲地笑了一下。

小川夢子,只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懦夫。

是一個連将自殺付諸于行動都沒有的膽小鬼。

在我的病情還沒有那麽嚴重的時候,我也讀過一些相關的理論著作。

人類的攻擊性可以分為兩種,內傾和外傾。

簡單來說,就是自我怨恨還是攻擊他人。

要是我能将我身上的所有不幸,怪罪給外界就好了。

莫名其妙來到另外的一個世界,是世界的錯;

被迫從守法公民到知法犯法,是首領森鷗外的錯;

為無意義的事情加班加點到這麽晚,都是太宰治的問題——媽的,本來就是他的錯!!

然後,會因為吃壞東西而這麽難受,也是中原先生的好心辦了壞事。

我什麽都沒有做錯。

我是被迫的,頂多是我過于倒黴了一些。

只要這麽想,就會輕松很多吧?

我只需要咒罵所有給我帶來不幸的人和事物,不去理解為什麽事态會演變成這樣,不去思考他們的動機,只要想着“爛人就是爛人”,就可以順理成章、心安理得地過着我自己的日子。

……中原先生除外,他只是被我的幸運值和不細致的做事風格拖累了。

但遷怒可以非常不講道理,我只需要吸取一下教訓,從此離他遠一點就好了。

聽起來很過分很不公平,但我也沒想成為一個道德高尚的人。

我只是,想要活得輕松一些。

我可以繼續喝我的酒,上班的時候摸摸魚,沒有辦法反抗港口黑手黨也可以成為把腦袋埋進沙子裏的鴕鳥,什麽都看不見,再有點阿Q精神,突出一個今朝有酒今朝醉。

然後在某個合适的日子裏,希望是一個太陽很舒服的早上,因為熬着夜喝酒太多而心髒麻痹猝死。

反正我的胡思亂想,其實什麽也沒有辦法改變。

冷水沖刷着我的臉頰,随着時間的流逝,原本難受到幾近于崩潰的身體已經逐漸恢複平靜。

不需要去醫院。

不要想着改變,不要抱以期待。

不用去思考明天。

只要什麽都不做,情況反正也不會變得更糟——在遇到中原先生之前,我都是這麽做的,不是嗎?

腹部還在痙攣,但已經比剛才冷汗淋漓的時候好太多了。

生病的時候,應該喝粥或者雞湯吧?

雖然日本似乎沒有這種說法,但我骨子裏畢竟還是天|朝人。

沒辦法了,燒點熱水煮煮泡面代替一下吧,畢竟這可是連外賣都不發達的日本。

在我試圖從垃圾堆裏找出我不知道閑置了多久的燒水壺的時候,一個念頭突然擊中了我。

于是,原本止住的淚水又一次決堤。

“啊。”我按着暈頭轉向的大腦,身後的電視還在放着我沒有聽過的日文歌曲。

歌詞含含糊糊的,以我現在的注意力來說,根本聽不清。

沒辦法,畢竟這不是母語嘛。

站在屋子中的中心,沒什麽家具的房間裏回蕩着我一個人的聲音:“要是這個時候,能喝到媽媽煮的粥就好了。”

可是,這是注定無法實現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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