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這年頭誰還用這種膠卷相機啊?柯達不是都倒閉了麽?”

白籁坐在廣場邊上,懶洋洋地靠着椅背曬太陽。

餘麥舉着相機咔嚓咔嚓給正在廣場上玩滑板的米歇爾拍照,“很多人都在用啊,膠卷的質感不是數碼相機可以比的。”

白籁眯着眼睛哼唧了一聲。

“膠卷高顆粒感和高寬容度中透出的故事感是數碼相機根本無法模拟出來的,當然這些現在通過後期制作也可以達到同樣的效果,但是這種運動畫面,膠卷相機因為對比度低跑焦了也不怕的,到時候洗出來給你看你就知道了。”餘麥的鏡頭追着米歇爾的身影來回移動,一張接着一張地拍,“而且他今天身上穿着的這件紅色T恤,膠卷上呈現出的質感會比在數碼相機上強很多。”

白籁算是聽出來了,“這衣服你幫他挑的?”

餘麥甜甜地嗯了一聲,“他的衣服每天都是我幫他挑的。”

“……”

白籁覺得自己真是吃飽了撐得問的這句,撇着嘴左右張望了幾下,餘光看見米歇爾做完一個Kf後被兩個女生攔了下來,頓時幸災樂禍地刷的扭頭看向餘麥。

“這個按鈕是幹什麽的?”餘麥左手相機右手米歇爾的手機,腦袋左右左右轉得飛快,皺着眉邊查邊嘀咕了一句。

白籁,“……”

等餘麥搞清楚相機上那個按鈕的作用後擡起頭,米歇爾剛好把那兩個女生打發走,有點緊張地回頭看過來,看到他咧開嘴朝自己笑了笑。

米歇爾,“……”

米歇爾黑着臉轉回去,超生氣地做了一個難度極高的360flip。

“好厲害!”餘麥啪啪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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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歇爾把手指握得嘎吱作響,這回超超超生氣地做了一個360flip再加一個Varial HeelFlip。

“哇!!!”餘麥手掌心都拍紅了。

“……”白籁在旁邊不忍直視地捂住臉。

“——搜累咦(soleil,太陽)。”回餐廳的路上,餘麥指着天上的太陽。

米歇爾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糾正,“Soleil。”

跟在兩人身後的白籁聽見這聲法式低音炮,有種心口中了一箭的感覺,立馬機警往後退了一大步,然後猛地發現米歇爾此刻的背影簡直不能再明顯地掙紮着透出一種“我覺得他還沒有無藥可救老子再試一把”的倔強感。

餘麥特別認真,“搜累咦。”

米歇爾,“……”

白籁都忍不住有點想同情米歇爾了。

于是站在路邊等紅燈的時候,白籁很仗義地勾住了這倒黴孩子的肩膀,在他莫名其妙看過來的時候遞過去一個“放心他只是傻但絕不是不愛你”的安慰眼神。

米歇爾不動聲色地把臉轉回去,餘麥指着路上的車,“哇去(voiture,車)!”他默默牽住餘麥的手,輕聲糾正,“Voiture。”

餘麥盯着他的嘴唇,兩個人的臉漸漸都快貼上了,“哇去!”

米歇爾碧綠深邃的瞳孔凝視着他的雙眼,“嗯,很好。”

餘麥紅着臉笑了。

“……”

白籁果斷撒手。

臭小子這麽護犢子以後有你苦的地方你就等着吧哼!

被猛塞了一口狗糧的白纨绔怎麽可能心甘情願地不犯個小賤,于是兩位曾經的情敵暗中開始了你來我往的厮殺,能夠具象化的話簡直堪稱腥風血雨刀光劍影。

“他在我這兒打工你不介意的哦?”白纨绔一臉“畢竟我那麽帥”的欠揍表情。

米歇爾挑眉,“你的店,不正規?”

“怎麽可能?!”白纨绔跳腳。

“那我為什麽要介意?”米歇爾一臉成功反将一軍的得意。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姜還是老的辣,白纨绔沖他意味深長地冷笑一聲,“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米歇爾哼笑一聲,朝前一擡下巴,“那個人,你的債主?”

什麽債主?白籁扭頭一看,心想這犯個小賤的報應來得也太快了,“……不認識。”

費朝看着白籁冷着臉走進院子。

“請問是就餐嗎?餐廳半個小時後開始營業。”餘麥說。

費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接他的話茬,擡腳跟了進去。

“……”

“餐廳生意怎麽樣?”米歇爾問。

餘麥嘤了一聲,“挺好的啊!”

“——那個人啊,那個人可奇怪了,你不在的這幾個星期他每天都來,而且點的東西從來不吃!”

抱着餘麥大喊着你可算回來了哭了整整十分鐘的店員擦幹眼淚,從櫃臺裏抽了幾份菜單,拉着他邊走邊八卦。

餘麥懷裏同樣抱着幾份菜單,“這麽奇怪啊?”

“就是很奇怪!我提醒你啊,除非他叫你你千萬別去搭理他,每次老板都被他氣得渾身冒煙!”

餘麥納悶地哦了一聲。

不過事實是,他們根本就沒有時間去在意那個總是坐在角落一聲不吭的男人。

周六晚上七點,餐廳爆滿,院子裏也排起了長隊,客人一波接着一波,餘麥忙得腳不沾地,經過米歇爾身邊的時候連和他對個眼神的工夫都沒有。

米歇爾被安排在能夠看到整間餐廳靠近門口的位置上,餘麥手裏端着一盤煎餃,一陣風似的從他面前刮過去,放到六號桌上後,又走到隔壁那桌幫客人點單。

餐廳裏有點吵,餘麥彎下腰,拿着筆的那只手将鬓角邊的碎發撥到耳後,認真側耳傾聽,“嗯嗯,一份親子丼,一份燒鳥,這位先生想吃什麽——兩位想喝點什麽飲料?”

“他這麽努力,就是想攢錢買一部單反相機。”白籁抱着手臂靠在牆邊,看着米歇爾的眼睛黏在餘麥身上,裏面全是心疼,忽然覺得這場架贏得一點意思都沒有。

他笑了一下,“他要是我爸的兒子,我爸估計能連夜爬山去燒香。”

米歇爾喝了口大麥茶,“工資給那麽低,還好意思說這話。”

白籁,“……已經很高了好嗎?!哪家餐廳還發年終獎啊!”

“——這是你的親子丼和燒鳥,先生你的鳗魚飯——”餘光裏隔壁那桌的客人舉了下手,餘麥加快速度放下托盤上的飲料,說了句“祝你們用餐愉快!”然後一個閃身,和米歇爾四目相對,“……”

米歇爾挑眉。

餘麥忙到把他忘得一幹二淨,無辜地眨眨眼睛,“請問有什麽需要嗎?”

米歇爾指指他圍裙口袋裏塞着的菜單。

餘麥抽出一張遞過去,聽見他說稍等,于是彎下腰,借着菜單的遮掩,眼睛一彎,小聲問,“怎麽——唔!”

米歇爾收回筷子,“涼了麽?”

餘麥嘴裏塞着一整只煎餃,從臉到脖子都紅了,怕被別的客人看見,彎着腰幅度很小地搖了搖頭。

吃完煎餃,米歇爾又喂他喝了幾口橙汁,“想吃什麽?”他低聲問。

餘麥眨眨眼睛。

“再加一份天婦羅。”米歇爾把菜單還給他。

餘麥紅着臉點點頭,用菜單擋着臉,轉身飛快地跑了。

當然最後那盤天婦羅全進了餘麥的肚子。

他這個年紀的男生,餐廳開門前吃再多,像這麽忙一個小時也差不多都消化完了,他還是第一次沒有餓着肚子工作一晚上,甚至到後面都有點撐得走不動道了。

“——夠了,我真的吃不下了!”米歇爾又加了份海鮮刺身拼盤,用菜單擋着喂給他一片三文魚,“唔,好好次!!”

“要芥末嗎?”米歇爾在金槍魚上沾了點醬油後問。

餘麥猶豫了一下,“味道會不會太沖了?”

于是米歇爾一把拉住經過的白籁,“麻煩一杯檸檬水。”

白籁,“……”

你倆也別太過分了喂!!

坐在角落的費朝收回目光,出神地看着手機裏久遠的照片。

兩個穿着校服的男生坐在操場邊上,白籁皺着眉看起來拽拽的一張臉,不耐煩地往他嘴裏塞了顆壽司。

看見那位客人舉手朝自己示意的時候,餘麥還緊張了一下下。

确認他叫的是自己,餘麥有些忐忑地走過去,“你好,請問有什麽需要嗎?”

男人桌上的東西果然一口沒動,他接過餘麥遞來的菜單,看了幾眼突然問,“那個男生是你朋友?”

這人的聲音和他的長相意外的匹配,也是冷冰冰的,聽上去沒什麽感情。

餘麥啊了一聲,反應過來是被人看到了上班時間開小竈,頓時後背冒汗,“對不起!”

看着眼前朝自己九十度鞠躬的少年,費朝額角一抽,“……我就是随口問問。”

餘麥手指扣着桌角,“他是我弟弟。”

費朝看了他一眼,“你和他一點也不像。”

“不是親弟弟,”餘麥笑了笑,覺得這個男人好像也沒他們說的那麽奇怪啊,“但是我們比親的還親。”

費朝不知為何冷笑一聲,語氣并不是很友好,“天天黏在一起,不是廢話。”

“沒有啊,”餘麥很實誠地說,“我們都五年沒見面了。”

“……”

餘麥一走,白籁立馬警惕地出現在費朝面前,兩只手撐着桌子,他咬牙道,“你跟他說什麽了?”

費朝看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沒什麽。”

白籁看到他泛紅的眼眶愣了一下,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喂!”

費朝很是挫敗地甩開他的手,獨自走了出去。

米歇爾投喂完餘麥,躺在院子裏的老頭椅上等他下班。

院子裏排隊的客人只剩下三兩個,老頭椅輕輕搖晃,跟着添水的節奏咯吱咯吱地響着。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米歇爾不甚在意地将臉撇到另一邊,然後聽見對方站在身邊問他,“既然那麽喜歡,為什麽五年都不回來找他?”

那語氣實在是聽着不怎麽友善,米歇爾皺着眉擡頭,看見了剛才坐在角落裏一直盯着他們的那個男人。

“就不怕他生你的氣嗎?”費朝用質問的語氣問。

仿佛對這一點深信不疑,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他生氣,再也不肯理你了怎麽辦?”

米歇爾看了他一會兒,慢慢地說道,“你在問我?”

費朝的身體晃了晃,掩飾地看向院子外面,下巴的線條繃得很緊。

米歇爾冷冷地收回目光,不怎麽客氣地回以一個嗤笑,“他不會生氣。”

然後在男人猛地看過來還想再反駁什麽的時候,他卻笑了,這一次,帽檐下的目光變得很柔軟,“因為,我絕不會讓他覺得,自己被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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