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第一志願我們還是報清北軟件工程,是啊,麥子他自己選的,我也覺得這個專業不錯,就現在互聯網行業的發展趨勢來說,以後好就業——”劉湘和餘麥姥姥在電話裏說。
“就現在互聯網行業的發展趨勢來說——”餘海生偷偷學着老婆說話,無奈地笑了一下,對餘麥說,“你這專業可是報得徹底随了你媽的願了,你媽現在逢人就跟人家分析現在的互聯網行業趨勢,我看明明是她想轉行——”
“誰想轉行?”劉湘挂了電話,拿着填了一半的志願表過來,沒好氣道,“我去互聯網公司幫人算賬啊?”
餘海生瞪了眼餘麥,意思是你怎麽都不提醒我?餘麥笑得樂不可支,問劉湘,“姥姥說什麽?”
劉湘表情古怪地哼了一聲,“你姥姥說學電腦好啊,以後家裏人電腦壞了可以幫忙修一修。”
餘海生和餘麥的笑聲整棟樓都能聽見。
“二本我們就不看了,我們麥子不可能掉到二本,”劉湘左手一本厚厚的院校簡章,拿着筆左右看看。
餘海生慢條斯理地喝着茶,“那第一志願也得填一個。”
于是劉湘随手在上面填了南城分數線最高的那所二本,專業報的還是軟件工程。
“其實學傳媒也不錯,”她看着院校簡章小聲嘀咕,“麥子,第二志願你想怎麽報?”
她看着餘麥手裏的另一本院校簡章,“你看到什麽了?”
餘麥合上書,“都報軟件工程吧,就按分數線往下排。”
餘海生看了眼他手裏的書封,笑着說,“你看藝術類專業的幹什麽?”
餘麥手指頭扣着書角,“随便看看。”
“那我就幫你報了啊?”劉湘落筆前問,“你确定沒別的專業想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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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麥咬了下嘴唇,慢慢地說,“就先這麽報吧。”
劉湘挺得意地摸了摸兒子的臉蛋,“就是這麽自信對不對?我們九月份肯定去清北!”
餘麥淡淡地笑了一下,點點頭。
“——準考證,身份證,黑色水筆——”劉湘坐在客廳沙發上低頭掏餘麥昨晚準備好的書包,“水筆你帶了幾支?”
餘麥坐在桌邊喝了口甜甜的綠豆粥,舒服地眯了下眼睛,“三支。”
“三支怎麽夠啊?!”劉湘蹭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路過桌邊的時候看見他在喝冰的綠豆粥,頓時急了眼,“餘海生你怎麽給他涼的,快拿去熱一熱!”
“……今天三十四度——”餘麥還保持着雙手捧碗的姿勢,看着空蕩蕩的手心,勺子啪嗒一聲掉在桌上。
“你媽比你還緊張,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今天高考呢!”餘海生端着碗站在廚房門口笑着說了句,進去把碗放進了微波爐裏。
這話叫劉湘在房間裏全聽見了,“涼的吃了拉肚子!啊呸呸呸!!”
父子倆對視一眼,在外面笑得樂不可支。
現在高考一次,那是全社會都在為考生讓路,夫妻倆的公司老板一聽說孩子今年高考,都不等他們開口就直接放了他們兩天假,吃完早飯餘海生開車帶餘麥去高考考點,他考試不在六中,在距離六中兩公裏的另一所初中裏面。
車子到了學校附近,路就開始有點堵了,自行車摩托車鬧哄哄地擠在車堆裏,餘海生看了眼時間還很充裕,兩只手握着方向盤,回頭看他老婆在後座上絮絮叨叨地忙裏忙外。
“等會進了考場,這個水你拿着,緊張了或者覺得熱了就喝一口,”劉湘把水瓶上的塑料紙小心翼翼撕下來,“你外套我給你放包裏了,還放了包紙巾,準考證,準考證呢?!咦,我早上明明放這裏了呀——”
餘麥正拿着手機和米歇爾聊視頻。
“東西都帶了?”米歇爾那邊的房間很暗,法國這會兒才淩晨兩點,他熬着沒睡,靠在床頭一臉平靜地問。
“帶了,準考證什麽的,我媽都檢查八百遍了,”餘麥笑着把手機轉到外面,“給你看看外面都是人,前幾天都下雨,還好今天沒有,不然肯定更堵了。”
“……”餘海生看看淡定的兒子和焦頭爛額到處找準考證的老婆,小聲提醒她,“你出門前又放自己包裏了,說以防萬一。”
劉湘,“……”
米歇爾拿起床頭的杯子喝了一口,“考完回家?”
“嗯,回家吃飯,下午再來。”餘麥問,“你在喝什麽?”
米歇爾,“咖啡。”
“……淩晨兩點喝咖啡啊,”餘麥,“你是準備等到我考完出來嗎?”
米歇爾挑眉,“你考完出來,不給我打視頻?”
餘麥咬了下嘴唇,“打啊,但是你今天不睡了?”
“死不了。”米歇爾端起擺在床頭的一大壺咖啡給他看。
餘麥,“……”
餘麥高三這一年兩人視頻的機會不多,劉湘每天像只老鷹一樣盯着自己兒子打轉,手機只有周末才能用,每天半個小時,搞得餘麥和米歇爾說話都跟打機關槍似的突突突的,生怕超時了聊不完這一個星期下來他在肚子裏攢着要和米歇爾分享的事。
高三備考的生活乏味且枯燥,但少年充滿靈氣的雙眼總能看到生活裏那些有趣的點點滴滴,枯燥得像一盆幹土一樣的生活,也能被他種出幾朵可愛的花兒來。
“加油。”米歇爾說。
“嗯,你先睡一會兒,我出來再給你打!”餘麥笑着說。
米歇爾點點頭。
餘麥挂了電話把手機交給劉湘,劉湘打開車門,一家三口下車,加入到了人山人海的送考大軍裏面。
“欸,那是你們班主任吧?”劉湘眼尖地看見了站在校門口的夏老師。
“趙老師。”餘麥走過去,他們班的人幾乎都到了,夏老師看着他笑眯眯地點點頭,轉身繼續柔聲叮囑,“進了考場不要緊張,當成一次普通考試就可以了,高考是面向所有學校所有學生的選拔考試,試卷沒有我們平時複習時的那麽難,只要發揮出你們平時的水平,想要報上第一志願肯定沒有問題的——”
“可以進考場了!”保安站在門口喊。
劉湘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了,一把抓住餘海生的胳膊,“進考場了!麥子!”
餘海生的臉扭曲了一下,摁住老婆的手笑着給兒子打氣,“加油!我們就在這裏等你!”
餘麥朝他們揮揮手,跟着大家一起走進了考場。
“怎麽哭了?”餘海生一摸自己空蕩蕩的口袋,趕緊去掏劉湘的包,“哭什麽?”
劉湘捂着嘴,看着餘麥往裏走的背影,眼淚不停往下掉,“一眨眼孩子都高考了——”
餘海生有些感慨地嘆了口氣,也覺得時間過得可真快啊,明明昨天還是個奶呼呼的小不點,他掏出紙巾給劉湘擦眼淚,“考完麥子解放,我們也解放了,放心吧,他那個成績肯定能考上清北。”
“他肯定能考上!”劉湘篤定地點點頭,眼淚突然流得更兇了,“那九月份開學就要去北京了——”
“……”餘海生也舍不得孩子,但現在哭這個也太早了點,人第一門都還沒考呢,他拉着劉湘過馬路回到車裏,拿出準備好的水果哄老婆。
“——我們的任務,總算是進行到關鍵階段了。”夫妻倆在車裏牽着手,校門口的人群散了些,劉湘眼眶紅紅的,但很是振奮地說,“接下去的部分就簡單了,他畢業後讓他自己選,是出國還是工作,我反正是支持他出國讀個研究生什麽的,回來進外企,工作輕松錢也多——”
聽見餘海生笑了一下,劉湘擡頭瞪着他,餘海生趕緊求饒,“你繼續你繼續!”
劉湘躺回去,“當然他要想在國內讀研究生也行,清北麽,文憑也是很硬的,等他回南城工作後,我們就給他在市裏買套房,把首付給他付了,貸款就讓他自己還去!”
現在他們住的那套房子太舊了,劉湘舍不得拿來給餘麥結婚用,還是想給他準備得好點。
“貸款不給他還啊?”餘海生揶揄地問。
劉湘紅着臉打他,“我都累死累活一輩子了,能不能讓我喘口氣!”
餘海生抓住她的手親了親,“是,老婆辛苦,尤其是高三這一年,辛苦你了。”
這一年大家都不容易,劉湘鼻子一酸,低頭抹了把眼淚,“還好這臭小子還算争氣。”
餘海生摸了摸她又白了許多的鬓角,柔聲哄老婆,“那也是你的基因争氣!”
劉湘破涕為笑。
如火如荼的高考持續了整整兩天,八號下午最後一場英語考完,整個考點在打鈴聲中沸騰起來,校外的人看着學生們朝這邊走,這些陪着備考了整整一年的家長,肩上仿佛也終于卸下了千斤重擔,一窩蜂地簇擁上去,簡直比孩子都激動。
“爸爸!”
“媽媽!”
“麥子!”劉湘激動地站在校門口,沖站在那裏的餘麥喊。
餘麥看見被人群淹沒的爸媽,臉上帶着輕松的笑意朝他們走過去。
“考得怎麽樣?”劉湘有點着急地問。
餘海生提醒老婆,“欸,不講這個不講這個,這幾天先讓麥子好好休息!”
“是是是,”劉湘反應過來,笑着張開手臂,“來,餘麥同學,恭喜你順利完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場考試!”
餘麥感動地用力抱住她,“謝謝媽媽!”
餘海生變魔術似的從身後掏出一大束鮮花,“祝你金榜題名!”
餘麥接過花,紅着眼睛抱住他爸,“謝謝爸爸!”
劉湘看着高大帥氣的兒子,擡手擦掉眼角的淚水,“走吧,我們回家,今天晚上全是你最喜歡的菜!”
今天路上的車比考試第一天早上的還多,車子堵在路上出不去,劉湘這回不着急了,還叫餘海生放點音樂聽聽。
廣播裏也都在講高考的事,在主持人歡天喜地的笑聲裏,餘麥按照約定,立馬給米歇爾打過去一個視頻。
米歇爾遠在法國,這兩天卻比在中國參加了一場高考的餘麥還累,家裏的咖啡豆都快被他喝光了,但是視頻請求的鈴聲一響,他還是第一時間就接了起來。
他正在上課,口袋裏的手機一有動靜就從後門走了出來,推門進了對面一間空教室。
“哥哥,”米歇爾拉開椅子坐下,把手機順手架在牆上,一只手撐着腦袋看屏幕。
“你都有黑眼圈了。”餘麥看着他心疼地說。
劉湘在旁邊遞過來一大盒水果,順便和米歇爾打了個招呼,“哈喽,米歇爾!”
她的臉一出現在屏幕上,米歇爾刷的一下就坐直了,快速扒拉了幾下自己的頭發,“阿姨好!”
餘麥,“……”
“欸你好你好,你們聊,我,我就看見你打個招呼。”劉湘總覺得他每次看見自己都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趕緊退到了屏幕外面。
米歇爾熬了兩個晚上,劉湘一走,立馬又恢複了剛才的姿勢,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餘麥的臉,他問,“這兩天有什麽安排?”
“這兩天啊,”餘麥想了想,眼睛一彎,“明天睡覺,睡一天!”
米歇爾的眼睛跟着彎起來,眼裏的光柔柔的,“累嗎?”
“我覺得你比我看起來還累,你現在像只大熊貓。”餘麥心疼地說。
車裏的劉湘和餘海生都忍不住笑了。
米歇爾,“……”
“周五,什麽安排?”米歇爾又問。
餘麥靠在車窗上,“周五啊,中午約了班裏的同學吃散夥飯,下午——”
他咬住嘴唇,臉紅紅地看着屏幕上的米歇爾,“下午他們要給我慶祝生日,我們說好去KTV唱歌順便再聚一聚。”
餘麥的生日在六月十號,剛好是高考結束後的這個周五,米歇爾和他安靜地對視着,片刻後輕聲問,“然後呢?”
餘麥不知道為什麽有點心虛地看了眼坐在旁邊的劉湘,見她正盯着手機認真刷新聞,于是他把手機轉過來,湊近了小聲跟米歇爾說,“晚上回家跟你視頻。”
他湊得很近,近得好像就在眼前,米歇爾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手機屏幕,看着他通紅的眼尾,輕輕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