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覺得他有點奇怪
郭秘書向胖胖說着自己的目的地。
“這可真巧了，就在我們村啊，”胖胖越過郭秘書遮擋的身形，探出腦袋對着專心開車的程璧說，“先送他們去阿婆家吃飯！”
程璧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行吧，馬上就到了，我們就是南風鄉來的，去哪兒都認識，耽誤不了你們！”
“诶好，那先謝謝你們了。”無意中找到個地陪的郭秘書發自內心地說謝謝，這樣就不怕來自老板的各種突發性要求了。
小巴車緩緩開進了一條狹窄的水泥路，穩穩地停在了路邊。程龐第一個跳下車，站在車門口給每一個剛剛經歷昏昏沉沉午睡的人搭把手下車。
賀停雲一手牽着小孩，一手酷酷地插在口袋，一行十幾個人跟在殷勤帶路的程龐後面。
“胖胖，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躺在家門口納涼的老大爺敲着煙杆問。
“接了團客來咱村裏玩兒呢，先不跟您說了二爺，帶他們去阿婆家吃飯呢！”
一路上這樣相似的招呼很多，賀停雲冷眼看着胖胖一個個解釋，從他們的方言裏仔細辨認着意思，心想這個胖胖倒還真是個耐心的老實人。
“到了，就這裏。”程龐停下腳步，在一個院子裏堆着一地農産品的門口停下，同時又朝院子裏喊了一聲，“阿婆，來人吃飯了！”
屋子裏出現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看着20出頭的姑娘跑了出來，“胖哥你來啦。”
“不是我，他們呢。說是找你們訂過了？”程龐把目光轉向了郭秘書。郭秘書拉着一個小姑娘走了上來。
程龐繞到一邊，對着賀停雲說：“老板，你們先吃飯，吃完了要再出去轉轉的話，我們再過來。我跟我哥們兒就在隔壁等您了。”
賀停雲點頭。剛準備跟着一起進院子，腦子一抽，問了一句剛說出口就後悔的話：“小玉…你們中午吃了？”這不廢話麽？幾點了還能不吃午飯？還有他們吃沒吃，小玉吃沒吃，關你什麽事？賀停雲真的後悔，但越是內心波瀾，面上越是不顯，神色如常。
程龐楞了下，心說這老板看着趾高氣揚不愛搭理人，原來不是真奸商，還關心我們哥倆了。當下立即感動地說：“吃了吃了，你們慢用。”
喬小遠晃晃牽着的手，賀停雲注意到了身後的來人。想了想，便也不再多說什麽，帶着小孩就往裏走了。
“小玉，咱歇會兒？”大老遠地就看到程璧走來的程龐迎了上去，“我看他們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這趟包車真值！”
“走，正好我也回去換件衣服，”程璧對這個安排沒有異議，順便又說起了中午抱怨的事，“別扭了一中午了，感覺越穿越油。”
程龐看着程璧揪着自己T恤的下擺，現在看過去就是一個大油漬，但再大不就是個油漬麽，資深奶爸程龐想到家裏那個吃飯跟打仗一樣的閨女，完全沒有辦法感同身受。
“走走走，正好可以躺下來眯一會兒！”程龐心裏美滋滋。
飛機餐是真的難吃。賀停雲一筷一口吃着紅焖五香鴨，同時不忘督促喬小遠專心吃飯，默默地給郭秘書的品味加了一分，這個農家樂還真不錯。
可以說是第一次出門下鄉的喬小遠，對于玩遠比吃的興趣更多。一路走進來的時候就東張西望，此刻更是想丢開飯碗出去逛逛。他又開始扭着屁股想要爬下飯桌了。專心吃鴨子的賀停雲制止了兩次，直到院子裏傳來小孩子的玩樂聲，喬小遠徹底坐不住了。
“一心啊，你爸爸回來啦，再調皮你爸爸可就要捉你回去了哦。”
“真的嗎？”接下來便是小姑娘清脆的笑聲，“那我就要先走啦，不能被我爸爸發現！”賀停雲聽見外面的說話聲，不小心分了神，爸爸？誰是爸爸呢？然後一個沒注意，喬小遠就溜了出去。
喬小遠小朋友雖然不愛說話，但是社交欲望在此刻表現地可圈可點。他蹬着小腿扒住了大門，看着院子裏的3個小孩：一個個扛着小竹竿，正蹲在地上倒騰着什麽。
喬小遠立即跑向了屬于他的組織，也不開口說話，就好奇地大量着同齡人們此刻的一舉一動。
一個小男孩立刻發出了疑問：“你是誰？”
另一個男孩子接上：“你過來幹什麽？”
小姑娘嗓門最大：“你要跟我們一起釣龍蝦嗎？”
喬小遠立刻點頭。
賀停雲分出一只耳朵一直聽着外面的動靜。一開始還能照常吃飯，聽到後面便也坐不住了，他走出包間，一出大門就看見4個腦袋拱在一起，躲在院子裏的陰影處。走進一看，賀停雲吓地差點沒有一聲叫出來，他的小外甥正低頭認認真真拿線綁着扭曲掙紮的蚯蚓，線的一端系在竹竿的一頭。強大的視覺沖擊給賀停雲造成了巨大的打擊，長這麽大，他最怕的就是軟體動物，用怕來形容還不夠準确，這裏還夾雜着惡心、嫌棄等各種複雜情緒，而他的小外甥，就這麽快入鄉随俗，全然忘記了自己在此之前連泥巴都沒有捏過。
賀停雲連伸手把喬小遠提拎出來的勇氣都沒有。
“喬小遠！”賀停雲心裏抖着，語氣硬邦邦的。
喬小遠一臉無辜地回頭，只是眼神異常可憐，寫滿了“我想去”，再配合一聲委屈巴巴的“小舅”。
賀停雲覺得自己好累。到底是做錯了什麽要帶這個小屁孩出門？
早在賀停雲面上不善出來的時候，農家樂的小老板娘就跑去隔壁找程龐了。
程璧跟着程龐來到院子裏，就看到賀停雲遠遠地站着，與幾個小孩大眼瞪小眼。
“爸爸！”小姑娘立刻扔下了手中的東西，一頭紮向了…胖胖的懷抱。賀停雲緊繃的神經，不自覺放松了一點點。孩子他爸還真不是他。
“一心，爸爸怎麽跟你說的？”程龐語氣認真，“夏天下午太曬了，不許再外面瘋，怎麽還帶人在外面野？”
一旁聽着的賀停雲：什麽？難道重點不是不要玩那惡心的髒蚯蚓麽？
“爸~爸~”小姑娘只顧着抱腿撒嬌。
站在程龐身後的程璧看見小姑娘的黑爪子，默不作聲往後退了兩步。
“好了好了，去家裏拿帽子再出門。”程龐拍拍腿上的腦袋。
程一心飛快地跑回原位繼續串誘餌。接下來便輪到喬小遠了。喬小遠站起來，賀停雲“噌”地往後退了一步。舅甥倆開啓了無聲的角力。
“喬小遠，來之前你怎麽答應我的？”
“不聽話就送你回家了啊。”賀停雲再次搬出殺手锏。
眼看着喬小遠就要委屈扔下手裏的竹竿，賀停雲松下的心還沒落到一半，程璧突然冒出來：“老板，就讓小遠跟着他們去玩吧。就在村後面的水溝，溝很淺水流也很慢，大人也在那兒釣魚，跟着去那兒沒關系的。”
賀停雲的心就卡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下，被小玉撓了下。
也許是站在陰影裏的關系，從賀停雲的視線看過去，這幾個玩野了的孩子和這個魁梧的小玉，與細皮嫩肉、白白淨淨的喬小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喬小遠，你不要皮，不要亂跑，等我回來接你。”賀停雲答應了。
“一心，照顧好新來的朋友哦。”小玉和胖胖一起摸摸小姑娘的頭頂。
“好的！我是老大，我會照顧小弟的！”程一心口號喊得響亮，喬小弟乖巧退後繼續手裏的活。
“我姓賀，”賀停雲對着小玉說，“霭霭停雲的‘停雲’，不用這麽見外叫我老板。”
程璧和程龐愣愣地看着賀停雲，有些納悶怎麽就突然到了這一步呢？要說相互介紹認識攀點交情，不應該是跟郭秘書麽？賀停雲賀老板，他們雖然未曾耳聞，但基本的判斷力還是有的。一路過來，這位老板可沒有半點想要搭理的意思。那這，又是演的哪一出呢？
程璧胳膊肘推了程龐一下，程龐立刻接上，“賀老板，你好你好，我叫程龐。”說完，程龐又胳膊肘推回了程璧，“我叫程璧。”
賀停雲跟着在心裏念了一遍，又問了句：“哪個字 ？”
沒有預料到追問的程璧完全條件反射似的回道：“靜影沉璧，璧玉那個字。”
“哦，”賀停雲恍然大悟，“好名字。”但跟你真的不太相配啊。轉身又向內走去。
“我覺得這個賀老板有點奇怪。”程龐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我也覺得有點。”程璧點點頭。
“再去吹會兒空調？”
靜影沉璧？沉璧？怪不得會叫“小玉” 。賀停雲邊走邊嘆了口氣，美玉需要打磨啊，哪兒那麽容易呢？
瞬間，院子裏就只剩下埋頭幹活的四個小屁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