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營救行動

第48章 營救行動

春天快到了,朝陽處的雪全都融化了,露出了灰褐色的土壤,融化的雪水滋潤着泥土,浸濕了去年幹枯的草根。

“這可惡的泥巴!”一位騎士下了馬,一腳踩進了泥濘中,泥巴糊在了他的皮靴上,甩也甩不掉。

與他同行的人看起來更斯文些,一頭金色的頭發壓在帽子下,鼻子又直又挺,顯得年輕而莊重,看人的時候目光卻是相當柔和的,他穿着一件精制獺皮料的教士服,為了保暖又披着一件栗色大氅。“我敢說我們已經快到翡翠領了,只剩下最後一小段路而已。”

文森特很清楚騎士為什麽發怒,絕不是這濕潤的土壤,而是他們再次迷了路。

出門旅行,無論是長途還是短途,都需要時刻小心。從踏出家門的那一刻起,危險就随時可能發生。所以文森特穿教士服,這讓他在城市中得到優待,叫上強壯的友人喬治同行,讓他在野外的安全性也有所保障。

但是文森特忘了一點,除了這些之外,他還需要一個識路的人。

這一路上,他們無數次迷路,好在每次迷失的都不是偏僻的地方,總會等到人指路,加上白天看太陽,晚上看星星,學過的天文知識得到了有效的運用,大致的方向還是能辨別的。

就在文森特确定自己已經距離翡翠領不遠時,他們兩個再次迷路了,今天偏偏還是陰天。于是他們駕輕就熟的找了個路邊蹲守,等一個路人打聽方向。

道路盡頭遠遠的出現了一群農夫,騎在馬上的喬治立刻警惕起來,因為這些農夫的人數太多了。這世上并不存在某種令人絕對信任的群體,男爵可以靠戰争和打劫起家,農夫也能在農忙時種地,農閑的時候變成盜匪,攔路搶劫。

“他們看起來不像是匪徒。”

騎着馬藏匿在不遠處樹林裏的文森特對喬治說道。如果這群農夫是匪徒,至少應該更兇惡些,拿着武器,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身上披着破破爛爛的毯子,手中是用來探路的木棍,背上的麻袋裏很明顯裝着簡陋的行李,也不四處張望,只悶着頭走路。

這是一群和他們一樣的趕路人。

“真奇怪,”喬治也看到了,“農民不留在自己家中種地,成群結隊的要去做什麽?”

這下他們敢放心的上前問路了。

反倒是農夫們很是驚恐的看着這兩個騎在馬上的大人,得知他們的目的以後,才畏縮的指出了翡翠領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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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猜的沒錯,他們的确是距離翡翠領不遠了。“你們這是要做什麽?”

一個看起來像是領頭人的農夫說:“去翡翠領做事,大人。”翡翠領從去年就在招工人,好些農民趁着冬天不需要幹農活的時候大着膽子跑過去,結果既沒挨鞭子也沒被抓去做奴隸,真的帶了錢回來!

他們這些人中,有的是去年冬天已經去過翡翠領的人,有的家裏湊不出一身禦寒的衣服,不得不等到天氣轉暖了才出發,從現在到土地能耕種,至少有一個月的時間,足夠賺些錢了。他們一個村子的人結伴同行,路上也有個照應。

文森特皺了皺眉:“聽說翡翠領如今已經成了異教徒的樂園,你們就不害怕嗎?”

那些農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可是,異教徒又不會吃人,而且做工真的能拿到錢啊!”

文森特一陣氣悶。

他在問這個問題時,那些農夫眼睛裏明晃晃的透出一個疑問:難道你不也是要去翡翠領的嗎?

這怎麽一樣?!

文森特又不是去為領主做事的,他和他英勇的騎士朋友,要一起去将他被領主劫持的朋友奧斯芒德解救出來!

雖然有着相同的目的地,但文森特和喬治因為交通工具的優越性,很快把這群農夫甩在了身後。

然後他們就再次迷路了。

好在這次,他們已經到了翡翠領的土地上,似乎是誤闖進了一個農莊。

田埂上有一群孩子在玩。

文森特看到一個長得最高的孩子站在中間,嘴裏說道:“從前有一只口渴的鴿子,看見牆上畫着一個瓶子,以為裏面有水,就急匆匆的沖了上去,結果撞在牆上折斷了翅膀。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急功冒進,草率行事,就會遭遇不幸。”

文森特仔細的看了又看,一個農夫家的孩子,竟然也能講出這麽有條理的故事?難道他是這個莊園主的孩子?

另一個孩子站了起來,似乎是輪到他講故事了。然而他絞盡腦汁,憋紅了臉,也沒想到什麽有趣的故事。于是磕磕絆絆地說:“用一個破了底的陶罐,最上面放石頭,然後是木頭燒過的灰,最下面是疊起來的亞麻布,把河水倒進去,喝這種陶罐下面滴出來的水,肚子就很少痛。”

這不能稱為一個故事,但明顯是一種通過過濾得到清潔水源的方法,文森特自己在路上用到的過濾方法,都沒有這麽細致。這讓文森特實在好奇,一群孩子怎麽會有這樣的見識,于是他走上前去,給了那個最高的孩子一個自己身上的銅扣子。

高個子小孩很珍惜地把玩着銅扣,文森特問他:“你們識字嗎?”

高個子小孩指了指旁邊一個孩子:“我和安迪識字,大人。”

這就奇怪了,文森特走近以後終于确認,這孩子八成是出自一個貧窮的農民家庭。只要一看就知道,他身上穿的是大人不要的破衣服,上裝一直拖到快到膝蓋的位置,褲腳卷了好幾層,最下面的毛邊在泥土裏拖着。這樣的孩子,怎麽會得到識字的機會?

于是文森特想到一個可能性,也許他的朋友奧斯芒德已經從領主的魔爪中逃脫,只是苦于缺少路費或者其他什麽原因,隐居在這個農莊,在閑暇時教授了這幾個孩子認字。

“是誰教你們識字的?你的老師叫什麽名字?”文森特迫不及待的問道。

讓文森特失望的是,這孩子說了一個他不認識的人名。安迪則說了另一個。

“你們竟然有兩個老師?”這下連一旁的喬治都忍不住了。他實在是想象不出來,有哪個識字的學者願意留在村子裏教這些只會玩泥巴的孩子,更何況還是兩個。

喬治随手撿了根樹枝,在地上寫下幾個單詞,叫剛才承認自己的識字的兩個孩子去辨認,來證明他們不是撒謊自誇。兩個孩子驕傲的昂着脖子,不費什麽勁就正确的說出來這幾個單詞的意義。

不信邪的喬治又讓孩子們算數,從簡單的個位數運算一直到三位數相乘,兩個孩子列了個奇怪的豎式,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面對喬治的驚訝,他們居然還誠實的承認:“也不是每次都能算對,經常馬虎出錯的。”

“那你們剛才講的故事,也是老師教給你們的嗎?”文森特依舊溫和的問。

孩子們七嘴八舌地說。“那是在報紙上看到的!”說完,他們就自顧自的念叨起來,今天的報紙是被誰家搶在前頭領到了,昨天又是聚集在誰家,洗幹淨手傳閱了一份報紙的抄本,哪天的報紙上又有着格外有趣的故事等等。

文森特依舊一頭霧水,他心中升起一種荒謬的念頭,那就是他比一個農家的孩子更沒見識,他們習以為常的事物,自己卻完全沒聽說過。

而且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沒有離開過家裏,也沒經歷過艱苦的求學,受人白眼,就這麽學會了識字,簡直容易的不可思議。

如果路邊随便偶遇的農民都能識字,那麽這個地方只有地上的天國這一個解釋了。

但這樣的天國,最不該出現在一個異教徒橫行的領地。

“也許我們一踏入翡翠領的地界,就中了領主的邪術,看到的都不是真實的世界。”喬治只能想到這麽一個解釋。

“無論如何,我們都應該盡快找到奧斯芒德。”

————

懷着這樣的念頭,他們急匆匆的趕往城內。

翡翠城的城門口比他們想象的要繁忙,文森特抵達翡翠城的時候,正好趕上一個商隊啓程,連綿的馱馬隊伍一眼望不到頭,地上的腳印痕跡深陷,一看箱籠裏就滿得不能再滿。

這個商隊的路線應該是準備向西深入內陸,沿路的路況很差,很多山路,崎岖不平到連馬車都走不了,只能用駱駝、騾子和馬組成的馱隊。

翡翠領盛産新紙,這是連文森特這個從來沒到過翡翠領的人都知道的,他所在的教會學校,如今也已經完全抛棄了笨重不透氣的羊皮紙,改用更輕薄美觀的新紙。

但是喬治告訴他,那些箱籠裏絕對不只是裝載着新紙,還有更沉重的商品,否則馱馬的腳印不會那麽深。

這些都不是最緊要的,文森特思索片刻,覺得這次進入翡翠城要低調行事,先打探出奧斯芒德如今在哪,再想辦法将他營救出來。

兩個人風餐露宿了這麽久,第一站先找了個酒館,邊吃飯邊打探消息。

在文森特看來,翡翠領的領主和奧斯芒德無冤無仇,把他擄來不可能只是為了折磨他,更大的可能是看中了奧斯芒德的才華,讓他為自己效力。既然如此,那麽奧斯芒德就不會默默無聞,總該有人知道他的消息。

他正斟酌着用怎樣的話術打聽奧斯芒德,就聽見喬治大聲嚷嚷起來:“你們這裏的麥酒也太貴了,難道是看我從別處來,就想蒙騙我?”

剛剛叮囑過喬治要低調的文森特無奈的轉過頭。

酒館的夥計看到喬治一身輕甲,腰配刀具,殷勤的解釋道:“大人,我們哪敢騙您的銅幣,實在是翡翠領的麥酒與別處不同,口感更好,而且過濾了裏面的渣滓,別的地方能出兩杯,我們這只能出一杯。”

喬治平時是不喝下等人才飲用的麥酒的,但是一路辛苦,只想暢快的喝兩口酒犒勞自己,也顧不得是什麽酒了。

夥計的解釋蠻有道理,加上态度令人滿意,喬治倒也不是很在乎多出來的這幾個銅子,爽快地要了兩杯麥酒,又問夥計這兒有什麽受歡迎的食物。

要是普通人來問,夥計會給他推薦堿水扭結包,個頭大,切開的內部鋪滿蔥花和鹹奶酪,價格不貴又足以飽腹。

但問出這個問題的是配有武器的闊佬,夥計立刻換了一種推薦:“您可以試試我們這裏的肉卷配海鮮湯,都是最近流行的新式菜。剛烙出來的柔軟面餅,卷上洋蔥碎和撒有醬汁的脆皮五花肉或者酥爛入味的小牛肉。海鮮湯用贻貝和魚排加上蒜蓉和洋蔥末炖煮,濃郁入味。”

啃了好幾天硬面包的喬治一聽夥計的介紹,嘴巴裏立即口水泛濫,當即大手一揮,各要兩份。

趕了這麽久的路,先坐下來好好吃上一頓。就算正處在痛苦煎熬中的奧斯芒德教士知道了,想必也會理解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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