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馬球會
馬球會
盛夏獨有的灼熱氣息在四月末旬以一種微弱的狀态漂浮于空氣之中,穿着雪白長裙的美貌少女枕着臂膀厭厭地趴在紅木憑欄上,神情萎靡。
曲廊下一汪湖水碧波蕩漾,有清爽的水汽從下頭升起,驅不散愁人的滋味兒。
侍女瑩兒立在一旁,神色擔憂的望着少女,自從賞花宴過後,她家姑娘已經多日未有笑顏了。
話說起來,姑娘在臨安一衆閨秀中一直都是佼佼者,世家嫡女,花顏玉容,才情橫溢,無論哪方面都是拔尖兒的。
可偏偏忽然從上京來了個勞什子的侯府千金,家世,相貌,才情,似乎都壓了姑娘一頭。
想到這兒,瑩兒在心底嘆了口氣,姑娘打小就是不服輸的性子,十分要強,更何況,還是在心儀的男子面前被旁人給比了下去。
瑩兒想起賞花宴那日,溫家姑娘吟詩被懷王殿下親口誇贊時自家姑娘的臉色,明明心裏都滴血了,面上兒還要粉飾太平,若無其事的回到家中發了好大一通火,更是連最喜歡的白玉瓷瓶都給碎了。
“瑩兒,你去準備請帖,過幾日我要舉辦一場馬球會。”
就在小小侍女出神的功夫,蘇雲端乍然一下坐起來這樣吩咐道。
“姑娘,你……”
“記住,凡是那日參加過賞花宴的人,統統都要請來。”
蘇雲端冷聲吩咐着,比起外人眼裏總是和藹可親,笑容款款,說話柔聲細語,對誰都是一副笑臉的蘇家大小姐,此刻的她,冷若冰霜,眼裏是不加掩飾的嫉恨和勢在必得。
“那,那李姑娘也要請嗎”
小片刻後,瑩兒惴惴問。
李姑娘便是李蓮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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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怎麽能少了那個賤人。”
蘇雲端目露兇光,沒有外人在跟前兒的她,言行肆意,似乎真應了江清柔在馬車上的那番話。
瑩兒恭敬稱是,她很早就知曉這位主兒的真實性子,到也并不見怪,心下思量,姑娘定是想着對方詩詞勝了她一場,便要在別的地方找回場子。
是了,比起詩詞歌賦,姑娘最拿手的便是打馬球了,且平素鮮有敵手,那位溫姑娘看着嬌嬌柔柔的,定然不是她家姑娘的對手。
很快,嬌嬌柔柔的溫姑娘就收到了要去馬球會的消息。
溫酒并不很想參加,她對打馬球沒什麽好興致,且這天兒也愈發熱了,偏江清月來磨她,說是四姐姐江清柔的未婚夫從外地上任回來了,估摸着兩府婚事不久便要提上日程,便不好在外抛頭露面的,如此一來,若溫酒再不去,只江清月和江清寧兩人去也沒甚意思的,她素喜熱鬧,哪裏肯錯過,只好央求說: “表姐,去嘛去嘛。”
溫酒拗不過她,只得同意。
——
至馬球會那日,天藍如洗,雲白如練,場地設在東郊的一處平原上,寬廣開闊,綠陰如蓋,待到日頭鼎盛時,跑馬累了自可靜靜納涼。
赴會的還是那批人,算是熟臉,皆多服騎裝。
溫酒與江清月,江清寧來到帳子裏坐下。
“姑娘請用茶。”
有侍女欠身奉上茶水,用是的蓮瓣杯,杯口的形狀好似一株盛開的蓮花,純白的茶湯躍然其中,多了幾分禪意。
溫酒接過來淺嘗一口,滋味鮮爽,略帶蘭花香,沁人肺腑。
一旁的侍女見狀解釋說: “我家姑娘特吩咐過,說這大佛龍井配上山泉水味道更妙。”
“确實不錯。”
就着茶香,溫酒随意環顧起四周。
比起賞花宴,馬球會上的規矩自然由繁化簡,男女相攜打球,捶丸,投壺的不在少數,從帳子裏遠遠望去,俊男靓女,歡聲笑語一片,頗有趣味。
還在上京時,常聽人說起,臨安最是人傑地靈,鐘靈毓秀。
上回花宴見過臨安一衆閨秀,這會兒沒了礙事的院牆,溫酒則細細打量起場內錦衣華服的男子們,多都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她一時也品不出南北兩地的男子有何不同來,卻也是賞心悅目的緊。
視線游移間,目光在略過西北一側時冷不丁和人撞上。
男人清澈的眸子緩緩投過來,他站在帳篷的邊緣處,整個上半身都沒在陰影之中,修長的身軀盡數包裹在月白的長袍裏,原本柔和的輪廓更顯溫潤。
溫酒想起來,那日她在葉府不留神沖撞了一名男子,依稀記得便是眼前這一位了。
遙遙相望,容懷沖溫酒微微颔首,君子端方,想是也記得她罷。
溫酒淺淺一禮後很快收回視線,過了片刻,問江清寧說: “寧表姐,那邊的藍衣公子是何人啊”
“奧,那位是懷王殿下。”
原來他還是那日誇贊自己的人,怪道當時她覺得對方聲音有些耳熟。
溫酒曾聽人說起過這位懷王殿下,知道是先帝幼子,當今聖上登基後,便自請來了封地,只做一位閑散王爺,好不自在。
“懷王殿下溫潤如玉,品貌非凡,如何阿酒表妹可是……”
江清寧在旁觀溫酒神色,忽然這樣打趣說,也是相處了有些日子了,表姊妹之間熟絡起來便時常有這樣的玩笑話。
溫酒嗔她一眼: “表姐哪兒的話,我不過是随口一問罷了。”
“我看不見得吧,真論起來,你們男未婚女未嫁的,我瞧着到挺般配的。”
“表姐。”
……
那邊兒容懷雖未再正眼看過來,他身邊的空青到是靈光的很,一個勁兒的注意着溫酒那頭的境況,然後邀功似的跟容懷道: “王爺,那位溫姑娘和江家姑娘一直在看咱們這兒呢。”
賞花宴過後,溫酒也算小有名氣,空青自然知曉她的身份。
容懷輕斥道: “不許渾說。”
話是如此,眼睛卻不露痕跡的往那帳子裏瞟,心裏頭又生出些怪怪的滋味兒。
這廂江清月從一旁的帳子裏回來,見溫酒和江清寧說笑不止,正要問呢,忽聽人喚。
“月妹妹,溫妹妹。”
蘇雲端翻身下馬,姿态利索,很是英姿飒爽。
她今日穿一身大紅的衣裳,紅衣如火,十分耀眼奪目,就連日光都要遜色幾分,顯得一旁跟着的葉舒心都有些低調不起眼。
待進了帳子,蘇雲端直言道: “你們來得正好,我們正組了人預備要上場呢。”
“咦,怎麽不見四姑娘”
江清月回她: “宋家哥兒回來了,四姐姐便不好再出門子的。”
蘇雲端聞言登時心下一喜,面上卻道: “适才葉妹妹和另兩位姊妹說要一齊打一場,我正想着等你們來了,不若咱們四對四,比劃一場,不想四姑娘竟沒來。”
話裏透出些惋惜的意頭。
江清月并不懷疑什麽,來馬球場可不就是為了打馬球嘛,她歡喜道: “這有什麽,我這邊再尋一人便是。”
這話正合蘇雲端的心意,她又沖着溫酒噓寒問暖: “我這裏茶水淺陋,也不知溫家妹妹吃的慣否”
這便是蘇雲端最會為人的地方,明明心裏已經視對方為敵手,面上還要一派溫婉顧周全。
“哪裏的話,我吃着好極了。”
“那便好,溫妹妹既吃了我家的茶,待會兒上了場,可要讓着姐姐我呀。”
這是玩笑話,也讓溫酒沒了拒絕的由頭。
“蘇姐姐說笑了,這話該我說才是。”
溫酒笑着回她,心裏卻有些犯嘀咕,不知為何,她隐隐覺着今兒這位蘇姑娘像是專門沖着她來的。
江清月道: “無妨,輸贏是一回事兒,咱們原就是打着玩兒的。”
“就是,”葉舒心也附和說。
說罷,蘇雲端又問江清月打算再找誰人來湊數。
江清月心裏的最佳人選自然是葉舒心,只可惜對方已經和蘇雲端一隊。
她自然不知道這是蘇雲端一早就盤算好的。
蘇雲端想要贏,單憑她自個兒并不十拿九穩,是以她尋的隊友都是打馬球的好手。
反觀溫酒這一隊,她不知溫酒底細,卻清楚江家三姐妹中唯有江清月和江清柔在打馬球一道能稱的上是對手,可喜今兒江清柔沒來,即便她們再尋了個厲害的,互相間的配合也不見得就好。
到底是正兒八經的上場打,又有那麽多人瞧着,贏了最好,便是輸了也不能太難看,江清月尋思着再去尋一位技藝精湛的,她正想着呢,一身富貴裝扮但利落簡便的李蓮玉從隔壁走來,毫不客氣的揚聲道: “适才聽人說你們要組隊上場,我也是有日子沒打了,正好你們缺人手,也算是解你們燃眉之急了。”
這話說得好不謙虛,惹得衆人側目,江清月原本心裏就對李蓮玉沒好感,哪裏就想和她湊一起了,但到底又不好直言不要她,便也拐彎抹角起來: “李妹妹說笑了,我們姊妹仨也許久未上過馬了,若是再和你湊在一起,只怕今日這彩頭是白給蘇姐姐和葉姐姐送了。”
這便是不要她的意思。
哪知李蓮玉聽了也不惱,話鋒一轉又說: “這樣啊,江姐姐別擔心,我也是自謙來着,自從收到蘇姐姐的請帖,我可是日日都在家練習到深夜的。”
江清月:……
聽不懂人話是吧。
“到底咱們正缺人手呢,一時半會兒的也不好找,既如此,月妹妹你……”
葉舒心話裏的意思不言而喻。
江清月頹然嘆氣,畢竟葉舒心也在這裏,她和李家有姻親關系,自個兒再不待見李蓮玉,總得顧忌葉舒心的顏面。
這下好了,三言兩語就把人給定下了。
蘇雲端是面上笑,心裏也笑,李蓮玉就是程咬金的三板斧,根本不足為懼,正好今日大大的贏一場,給她們點顏色瞧瞧。
溫酒一直在旁冷眼瞧着,直到李蓮玉也摻和進來才覺得事情好像變得有意思起來。
這位李姑娘一出現就頻繁沖她擠眉弄眼,八成是覺得這回打馬球她又能壓蘇雲端一頭了吧。
溫酒內心失笑,只怕李蓮玉要失望了。
很快,八名穿着華麗,容貌不俗的女子各自翻身上馬,端的是環肥燕瘦,各有千秋。
蘇雲端,葉舒心和周姓,楊姓女子為紅隊。
溫酒,江清月,江清寧,李蓮玉為藍隊。
比賽規則很簡單,以草香為時,規定時間內擊球入門數多者為勝,三局兩贏。
八人皆身穿窄袖長衫,腳登長靴,左手執馬缰,右手執球杖,端的是身姿飒爽。
圍觀的看客們紛紛被這一場景吸引住目光,只聽鑼鼓聲響,場內塵土飛揚,頓時球場如戰場,雖不用顧忌性命之憂,但參賽者俱都卯足了勁兒擊球搶攻。
東西兩邊各設一架球門,幾人一路争搶直逼東門。
葉舒心策馬攔住江清月,蘇雲端得了馬球,只見她球杆一揮,繪着花紋的彩球一躍球門而過。
場邊的裁判見狀敲響銅鑼,大聲喊出: “紅方得籌。”
圍觀的人也大聲叫好,蘇雲端顯然十分受用,幹勁兒十足。
藍隊四女對視一眼,彼此交換眼神,上了球場便是手底下見真章,誰也不願拖後題,不過溫酒适才的确沒謙虛,她于馬球一道上是真不行,但受氣氛影響,也是熱血沸騰的緊。
時間很快來到第三場,紅藍兩隊前頭各勝一場,打作平手,是以勝負便在終局。
蘇雲端高坐馬上,額上已經挂了汗,心裏也并不輕松,兩場打下來,她已知溫酒的球技并不高超,至少并不如她,但藍隊四人卻配合的十分默契,幾次截住她的去路。
這一場,她必須更加小心才是。
溫酒驅馬上前,上一場藍隊是勝方,由她發球,随着馬球的飛遠,衆人再次陷入惡戰。
場上如火如荼,場下也是熱火朝天,衆人磕着瓜子紛紛讨論着最後的贏家會是誰。
有人說: “我壓紅隊贏。”
也有人說: “我壓藍隊勝。”
空青也問說: “王爺,您覺得呢”
容懷不置可否,眼睛卻是不離那道藍色身影。
很快就到了決勝的關鍵時刻,此時馬球被江清寧所得,西門距離她最近,溫酒和李蓮玉都沖她使眼色,江清寧意會,一路趕着馬球往東門而去,途中碰上紅隊的楊姑娘和周姑娘,也都輕易被隊內其他幾人擋住。
蘇雲端像是猜到她的舉動,也佯裝往東門而去,根據她的推斷,江清寧十有八九會突然返回西門進球,即便她推測失算,東門也還有葉舒心守着。
果然,約在東西二門分界線中央時,江清寧忽然策馬返回,并将馬球傳給李蓮玉。
蘇雲端當下一個回馬槍,一擊打中李蓮玉的球杖,趁着轉身的功夫沖李蓮玉冷冷一笑,搶過馬球往西門飛奔而去。
眼看香要燃盡,若是蘇雲端進球,她們便要輸了。
一旁的溫酒見狀立馬同李蓮玉一道追趕,而江清寧和江清月卻被紅隊另外兩人困住。
蘇雲端這邊,待到擊球的最佳位置時,她正要舉杆,卻被溫酒攔住,李蓮玉也來助陣,三人頓時亂作一團,僵持不下,身後不遠處各自的隊友也匆忙往這處奔來。
混亂之中,蘇雲端騎的大紅馬突然揮起蹄子踩到溫酒的坐騎,原本柔順的駿馬慘痛一叫後立時撒歡向場外跑去。
這樣的意外年年都有,立馬便有馴馬師傅注意到,欲去搭救。
眼看溫酒有危險,李蓮玉也顧不得再和蘇雲端糾纏,一揮馬鞭去追溫酒。
沒了兩人阻攔,蘇雲端順利進球,贏得輕輕松松。
葉舒心等人此時也驅馬趕到,這會兒勝負已分,但也顧不得開心,她和江家姊妹倆也一道往前頭去追溫酒,被勝利沖昏頭腦的蘇雲端也回過神來,跟着她們一道去了。
這廂溫酒已經慌了神,緊緊抱住馬背,身後傳來李蓮玉焦急的聲音: “抱緊了,千萬別掉下來。”
溫酒聞言更加死死摟住馬脖子,但這馬像是能聽懂人話似的,拼了命的想把溫酒甩下來。
李蓮玉策馬趕上前來,想讓溫酒把手給她,接她過來,但這樣好像更危險,她心裏一時急得不行。
發了瘋的馬跑的飛快,一下就甩出李蓮玉一大截兒。
到底是不常騎馬的人,給它三搖四晃一蹦一跳的,眼看溫酒就要被颠下來,生死攸關之際,一道月白身影像一陣風一樣從旁邊沖過來,将被甩下馬的溫酒穩穩抱進懷裏。
危機過後,一切恢複了平靜,發瘋的馬也被人制住。
溫酒漸漸回過神來,擡頭看向護住自己的男人,喃喃道: “懷王殿下”
男人又露出那抹溫軟的笑,眸光裏是不加掩飾的關懷: “你沒事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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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裏偷閑發一章,劇情到這裏已經鋪墊很的充足了,下一章就要放男主出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