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

第 43 章

無論從那個角度分析,這都太像李呈會幹的事了。

錢楠楠轉身攥住王晏之的袖子,一句“我沒關系”聽得人骨頭都酥了。

小妖精,跟他在這搞宮鬥呢。

就是搞錯了人,跟王晏之哭什麽,應該來他懷裏哭。

“可能只是誤會。”錢楠楠松開掩面的手,将巴掌印暴露在王晏之眼前:“大概是我說錯什麽造成了誤會,我真的只是來和王總談工作的,你們千萬別因為我吵架。”

冷淡的目光擡起一些,問李呈:“你打的?”

李呈這才看向王晏之,他原本好好的,可讓他這麽一問,頓時覺得好委屈。

王晏之竟然為了一個金毛質問他?

“算了,你別為難他。”錢楠楠偏頭,得意地掃過李呈,仿佛在說“你也不過如此”。

李呈磨磨臼齒,讓這眼神一激,沒忍住向前猛跨一大步。

不等對方反應便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撂倒了跨上去,左右開弓兩邊臉各給了一耳光,咬着牙惡狠狠道:“再哭一個試試!”又倏地擡頭看向王晏之,語氣惡劣:“是我打的,你想怎麽樣!”

辦公室的門不知什麽時候阖上了,王晏之居高臨下,看不出是什麽表情。

李薇上來的時候總裁辦運轉的還算有條不紊,秦秘書拿來冰塊,剛到門邊,李呈便氣勢洶洶地從裏面出來。

看清她手上拿的什麽,猛地将腳剎住,一把抓出幾顆,塞進嘴裏,咬得嘎嘣響。

秦秘書低頭看一眼,問李呈:“還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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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呈半邊臉凍麻了,身上的味道一點沒散。李薇莫名其妙,以為他同王晏之吵架了,一時沒敢說什麽。

這樣臭烘烘去見導演實在不太禮貌,可孫明章哪裏都好,唯獨介意演員爽約遲到,這個節骨眼顧不得那麽多,李薇只能硬着頭皮帶他去。

一路上李呈都板着臉,眼睛有些紅。

李薇遞來紙巾,安慰道:“別哭了,眼睛腫了怎麽見人。”

李呈斜過來:“誰說我哭了。”

“沒哭紅成這樣?”

李呈拉下鏡子照了照,糾正說:“這是氣的。”

李薇哄着問:“怎麽氣成這樣?”

李呈聞言氣得更厲害,砰一下将鏡子叩回去,嘴裏念念有詞,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什麽。

總之不是好聽的。

孫明章本人比照片更年輕,斯斯文文,戴了個銀邊眼鏡,給人的感覺不像是搞文娛的,像搞學術的。

他們約在茶室,一個僻靜獨立的四方小院兒,小橋流水,霧氣氤氲,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不管到了幾歲,李呈始終品不懂茶,雖然喝不出什麽滋味,但他知道怎麽喝,還知道怎麽煮。

李薇同孫明章寒暄時他就在邊上煮茶,順手烤了個茶餅,搗得咣咣響。都說做茶能平心靜氣,李呈板着臉,心說都是騙人的。

一旁的說話聲忽然停了,李薇投來制止的目光。李呈搗得太專注,根本不看她。

一只手伸過來,隔着衣料握住李呈的手腕,鏡片後的眼睛笑意盈盈:“這是把我的茶當成誰了?”

不等李呈回答,孫明章就将手收了回去,搖頭說:“你手法瞧着還算專業,就是戾氣重了點,這樣做不出好茶。”

李呈擡起杵臼,一本正經:“你懂什麽,這叫功夫茶。”

孫明章驀地笑了:“胡說八道。”

“你快別亂動了。”李薇忍不住道:“這麽貴的茶餅都讓你糟蹋了。”

“沒關系。”孫明章卷了袖子,露出一串紫檀珠,拿起擂缽看了一眼,中肯道:“雖然暴躁了點,但做得還算不錯。”将搗碎的茶餅刮入茶碾,問李呈:“還來嗎?”

李呈伸出手,孫明章卻将手往回收了一下:“這套茶具是我花了大力氣弄來的,你能溫柔一點嗎?”

“那我不來了。”李呈說:“你自己弄吧。”

李薇不着痕跡地掐了他一把,用眼神警告,讓他小心說話。

“那好吧。”孫明章妥協:“只要別給我弄壞了就行。”

李呈這才接過來。

孫明章不再同李薇寒暄,正事說了一半,剩下的時間一直在看李呈煮茶。

偶爾插嘴問一句,李呈憑心情回答。

李薇幾次想将話題拉回工作,沒一次成功。

結束後,孫明章親自送二人出去,停在門外,問李呈心情有沒有好點。

李呈說:“我心情沒有不好。”

孫明章笑笑,口齒間還留着餘香,茶味濃郁。

茶室在長巷深處,李薇的車開出去,同一輛黑色商務車擦肩駛過。

瞥見車牌,張簡猝然起身,身子側着向後望去。

“張簡的車。”李薇收回目光:“他也來了。”

“他沒機會。”李呈聞聞身上的味,想他都臭成這樣了,孫明章還能跟他坐一塊煮茶,甚至連眉頭都不皺一下,果然不是一般人。

李薇開了車裏的通風系統,睨看向李呈:“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機會,反正你是沒有機會了。”

李呈拿出手機,對王晏之不久前發來的微信視若無睹,打開游戲:“要賭嗎?”

“什麽?”

“要不要跟我打賭。”李呈看向她,眼裏滿是篤定:“他一定會用我。”

李薇氣笑了:“你哪來的自信。”

“他喜歡我。”

李薇一頓,目光飛快掃向李呈。

“他喜歡我煮的茶。”

李薇拿眼睛剜他:“你說話能不能別大喘氣。”

李呈伸出五指,就着天光觀察自己的手。發覺手背上有些明暗交雜的斑塊,不留神發現不了。

除了剛來那幾天,他極少觀察自己。如果不是孫明章在他泡茶時一直盯着他的手,他恐怕還察覺不到。

瞧着像是凍瘡留下的痕跡。

這不奇怪,後爸對他不好,挨揍都跟家常便飯似的,家務活想必也沒少幹。天冷長凍瘡,天熱長痱子。

他過去做皇帝,十指不沾陽春水,全身上下連個劃痕都找不出來,王晏之在做攝政王前一直是領兵打仗的将軍,全身上下除了臉沒一塊好地方,如今卻颠倒了。

看一會兒,将手放下:“他一定會用我。”

“有自信是好事。”李薇随口說:“我很欣慰。”

“你不信?”李呈蹙眉。

“信。”

這麽明顯的敷衍李呈還是聽得出來的:“不信算了。”

李呈沒再說話,一句望着窗外,待車停穩立刻推門,不等李薇說話,咣一聲将門關上。

李薇莫名:“抽什麽風這是。”

天色漸晚,李呈就如同一個自夜色中發射出去的導彈,雄赳赳氣昂昂,心裏多委屈,步子邁得就有多大。

虧他還把他們當成自己人,到頭來沒一個相信他。

電梯裏遇見一只沒牽繩的狗,龇牙咧嘴沖着他。主人靠在邊上,拿着手機戳戳點點,耳朵仿佛灌了水泥。

李呈沉着臉,擺出一副兇惡的嘴臉:“再叫宰了你!”

主人奇跡般複聰,突然又能聽見了:“你有病吧!”

兜帽下的五官晦澀難辨,李呈向前一步,主人立刻彎腰,将同樣兇神惡煞的狗抱進懷裏。

電梯門在這時打開,李呈邁出去,憤憤想,虎落平陽被犬欺,這話果真不假,如今連個狗崽子都能沖他張牙舞爪了。

“狗仗人勢的東西!”他腳下生風,沖到門前,忽又改口:“人仗狗勢的東西!”

話音剛落,身後冷不丁傳來一聲:“罵我?”

李呈回頭,見身後角落的陰影處緩緩走出一個挺拔的身影。

頭頂的燈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間分割出明暗相接的線,影子罩下來,壓迫感從四面八方朝他襲來。

多年來形成的條件反射令李呈不自覺退了半步,遂又停住。

輸人不輸陣。

現在法治社會,姓王的就是想給金毛出氣,也不能拿他怎麽辦。

王晏之問:“怎麽不接電話?”

李呈反問:“你是來教訓我的嗎?”

靜了片刻,聽他說道:“我是來哄你的。”

距離太近了,李呈必須昂着頭才能看清眼前的人:“假惺惺。”

早幹嘛去了。

大手罩在他頭頂,揉兩下,讓李呈拿手拍開。王晏之非但不惱,反而發出一道短促的笑:“不講理。”

“你說誰不講理!”

王晏之低嘆:“我不講理。”

“你知道就好。”

“人你打了,也罵了,還不能消氣?”

李呈瞪着他:“我就知道,你果然是來找我算賬的!”

“你摸摸良心。”王晏之說:“我從頭到尾有說過你一句嗎?”

“你信一個金毛都不信我。”李呈昂着腦袋,那時的委屈再次湧上心頭:“你還質問我,我好歹叫了你這麽久的叔叔,你竟然為了一個金毛質問我!”

“沒有不信你。”王晏之嗓音放輕:“那也不是質問。”

李呈不聽,悲傷好像又死了次爹:“你還讓他靠那麽近說話,別以為我沒聽見。”

“你聽見什麽了?”

“他讓你給他出氣,讓你教訓我。”李呈抹了下眼睛,憤憤道:“我警告你,一日為師終身為師,我不僅叫過你叔父,還正經叫了你老師,即便我現在不是皇帝了,你也不能同外人一塊欺負我,這是以下犯上!”

李呈狠狠搓了下眼睛,瞪着雙哭紅的眼,後頸仰得酸痛也不肯将頭低下。王晏之再次向前,将二人的距離拉到進無可進。

溫熱的指腹擦過皮膚,摩挲着被他搓紅的眼,同李呈說:“你知道的,我不敢。”

嗓音輕緩,如同溫泉水般從他的耳朵湧入,蔓延向四肢百骸。李呈頓了頃刻,擡起手臂,試圖抹掉不斷湧出的淚,還沒碰到眼睛就讓王晏之握住。

“別蹭,紅了。”

李呈掙了一下,沒掙動,感到有些丢臉:“我一般不這樣。”忍不住替自己辯駁:“我不愛哭的。”

“我知道。”王晏之說:“陛下只會同我哭。”

“我那是,我那是因為……”李呈哽咽着,半晌沒說出個所以然。

王晏之替他說:“因為我是自己人。”

李呈終于低頭:“雖然你很讨厭,但我只有你這麽一個親人了。我本來是皇帝,可現在我什麽都不是,原本我也沒想要指望你,是你說我可以指望你。你是攝政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一日為君終身為君。”王晏之将他攬向自己,回應道:“我說過的話不會不認,你永遠是我的陛下。”

這一點從始至終都沒變過。

李呈抵在他肩頭,悶悶道:“那在辦公室的時候你為什麽不說。”

“說什麽?”

“你既然知道他撒謊,為什麽不拆穿他。”

王晏之手臂微微收緊,不等李呈察覺便又放開。他沒立刻回答,轉身輸入大門密碼。

李呈哭不出來了:“你怎麽知道我的密碼?”不等王晏之開口,李呈就自顧自答了自己:“一定是陳朝那個狗腿子!”

開門将李呈牽進去,王晏之這才說:“陳助理聽見該難過了。”

李呈不信:“他才不會難過。”

陳助理私下可沒少擠兌他,陰陽怪氣的功夫練得爐火純青,不混粉圈簡直可惜。

“他為你做了不少事。”打開屋裏的燈,王晏之說:“很辛苦。”

李呈頓住,表情逐漸震驚:“他果然暗戀我?”

他就知道!

不然之前怎麽走到哪都能碰見他,世上哪有那麽多巧合。說不定從總裁助理暫時調任去他工作室,都是陳助理自己向王晏之極力争取來的。

“他沒有暗戀你。”王晏之捏着他的手腕,往身前帶了一把:“你也不許。”

“不許什麽?”

黑眸深不見底,倒着他的剪影和輪廓。方才的氣焰瞬間消弭,李呈感到幾分不自在。

小心翼翼,問王晏之喝不喝水,同時将手從他掌心抽離:“我去給你拿。”

剛走一步便慣性帶回,好不容易抽出的手再次被攥牢,李呈氣勢不在,聲音都不由輕了幾分:“叔叔……”

“不許談戀愛。”王晏之說:“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和別人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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