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能看王豫吃癟,李呈自然一百個願意。
王豫每來一回,都要給李薇出些要他遭罪的主意,還來得勤。光這個星期就來了三回,要是再多幾次,恐怕就要越過王晏之,榮獲李呈複仇筆記榜首之位。
“可我以什麽身份去?”李呈苦惱道:“我風評那麽爛,也不能跟他們解釋我和你之間的關系,萬一他們問我是你什麽人,我該怎麽回答?”
“你想怎麽回答?”王晏之反問。
李呈想了想,遲疑說:“……幹兒子?”
王晏之的太陽穴同上行的電梯數字一樣快速跳動,眼皮輕阖,轉過臉:“又在胡說。”
“不全是胡說。”李呈掰着手指頭同他分析:“你是我父皇的結拜兄弟,不論是我的騎射、功課還是那點三腳貓的功夫,哪一樣不是你教的。”
電梯門打開,王晏之先一步邁出去,李呈緊随其後:“俗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別走那麽快,叔叔你慢點,等等我。”
午飯是在王晏之辦公室吃的,他這幾天天天待在這,除了王晏之的咖啡,一起送進來的還有秦秘書新開發的香蕉牛奶。
秦秘書是個講究人,辦事一絲不茍,李呈說樓下的果汁不好喝,她就自己研究,短短幾天,已經熟練掌握各種飲品技巧,每天不重樣,哄得李呈沒事就跟在她身後叫姐姐。
秦秘書想,如果哪天不想幹了,就在附近開家店,賺李呈的錢就相當于賺老板的錢。
那豈不是財源滾滾!
“好喝。”李呈最近學乖了,知道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眯着眼睛哄得秦秘書心花怒放,每天給他做不同的果汁,還跟他說公司最近都有哪些八卦,相當于他安插在王晏之身邊的暗線。
一舉兩得。
王晏之不知道幹什麽去了,回來的時候外頭天都快黑了。李呈正沉迷游戲,見狀也沒舍得把眼睛從屏幕前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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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晏之拿了大衣,穿好後取來李呈的羽絨服,等他打完了才将他從沙發上提起來。
“這麽沉迷游戲可不好。”
李呈伸出胳膊:“你懂什麽,這叫電子競技。”
拉好拉鏈,順手往他腦袋上揉了一把,原本好端端的頭發亂作一團,李呈不得不對着反光的鏡面一根根扒下來。
目光傾斜,瞥見身後立着模糊挺拔的虛影,李呈不禁在心中替自己不平。
同樣是穿越,憑什麽王晏之就跟他做攝政王的時候差不多高,他卻足足矮了三公分!
将頭發胡亂一扒,将導致他悲劇的元兇鎖定在了姓朱的一家人身上。
要不是他們從小苛待,導致這副身體嚴重營養不良,他即便不如王晏之,也不該只有這麽一點高。
說到姓朱的,李呈後知後覺意識到,他似乎很長時間沒聽到過他們的只言片語了。
難道是讓他吓到了?
以那家人視財如命的行事風格,李呈不認為他們會因為他揍了朱育一頓就從此收斂。
“琢磨什麽?”王晏之不知何時靠近,等李呈反應過來,他已經到了身後。
這麽近距離看玻璃上倒出的身影,身高差更加明顯。
李呈仰頭,十分不平:“我過去也有一米八。”
王晏之垂眸,同他揚起的視線交彙在半空:“你什麽長到一米八了?”
“我十七那年就有一米八了!”
“胡說八道。”王晏之泛出笑意:“分明還差一公分。”
“你知道什麽。”李呈挪開目光,不高興道:“你都多少年不給我量身高了,怎麽會知道我究竟長了多少。”
王晏之沒駁他,目光輕柔地落在鏡子裏的兩道人影上。
即便李呈不承認,他那時也只有一七九。
如果要從這世上選出一個最了解李呈的人,那一定是王晏之。
不管是每天用的飯,吃了什麽,為什麽沒有昨天吃的多,白日偷吃了多少糕點,貪涼吃了多少冰,何時吃何時睡,胖了還是瘦了,在背後偷偷罵了他多少回,又籠絡了多少個小太監,王晏之通通知道,甚至比他本人更要清楚。
“你已經很好了。”王晏之拉開他的手,将他頭發撥整齊:“也給別人一點活路吧。”
李呈滿臉古怪:“叔叔你真吓人。”
“怎麽說?”
“你過去可不會這麽誇我。”李呈道:“我做什麽你都覺得差一點,從來就沒見你滿意過,就算過去因為我是皇帝,必須嚴格教導,可你轉性轉得未免也太快了。”
王晏之默了頃刻,将手從他頭上拿開:“走吧。”
李呈停在原地,看出他不高興,卻不知道自己哪句話錯了。
他字字句句,說的分明都是事實。
李呈過去都坐副駕,今天卻有些猶豫。
王晏之身邊的氣壓太低,讓他心裏毛毛的:“要不我別去了吧,你們家裏人吃飯,我一個外人去了多不合适。”
“不是說我是你在這裏唯一的親人嗎?”
“那不一樣。”李呈小聲道。
“沒什麽不一樣。”王晏之拉開副駕駛的門,望向李呈:“可以叫叔叔,但不許說是我幹兒子。”
李呈坐進去,擡頭道:“為什麽?”
王晏之換了一副沒有邊框的眼鏡,單手扶着車門,居高臨下望下來的樣子讓李呈想到了第一次見他那日。
國都的城牆足有二十多米高,都要抵上一棟小樓了,李呈個子小,要人抱着才能看清下頭的情景。
王晏之騎在馬上,在李呈伸長脖子胡亂張望時,冷不丁将頭擡了起來。時至今日,李呈也沒問過他那日究竟看見自己沒有。
如今王晏之站着,李呈坐着,場景不對,姿态不對,卻讓他莫名回憶起了那時的情景。
他想問問王晏之當時究竟在看什麽,面前的人突然俯身,将他吓了一跳。
“你不是號稱博覽群書嗎。”說話的同時抽出安全帶,将李呈牢牢固定在座椅上,鏡片下的瞳仁黑亮無比,把他的錯愕和慌張盡數收了進去。王晏之湊近,問:“不知道幹爹代表什麽?”
李呈哽得一句話都說不出,鼻子裏滿是冷木香,大腦有一瞬的宕機,沒反應過來幹爹代表什麽,只覺得王晏之離得太近,完全超出了同性戀的安全距離。
“叔叔……”
王晏之單手撐住椅背,在咫尺間應下這個稱呼。
李呈說:“我有點喘不上氣。”
王晏之松了他的安全帶:“現在呢?”
“……好像好點了。”
王晏之沒動,仍舊維持着給他系安全帶的姿勢。
“我自己會系。”李呈作勢去拉安全繩,被王晏之按住。
眼睛快速眨了幾下,又感到有些上不來氣了。
“我從來沒變。”王晏之按着他的手腕,在空曠無人的停車場內,說了一句李呈聽不懂的話:“是陛下忘了。”
忘什麽李呈不知道,但他知道王晏之再繼續靠近,他就要窒息了。
安靜的空間裏只有呼吸和心跳聲,李呈覺得自己八成是生病了,心髒劇烈跳動,快得讓他喘不上氣。
他在新聞裏看過,這叫心律失常,嚴重的話可能會死。
王晏之仍在壓近:“陛下不記得我待你的好,不記得我每年是如何挖空心思備生辰禮讨你歡心,不記得我用私産給你造的觀星樓,如果陛下記性好一點,想想我過去和現在都為陛下做了些什麽,就該發現我對陛下其實……”
聲音戛然而止。
李呈按到座椅調節按鈕,沒等王晏之說完便騰一下随着座椅平躺了下去。
他哭喪着臉,同王晏之說:“叔叔,我不舒服,我真的太不舒服了。”
整項檢查做下來早已過了飯點,兩個專家輪番看過,除了讓李呈少熬夜多鍛煉,也給不出別的好建議了。
王晏之關心則亂,一腳油門收獲了好幾張罰單。
他摘了眼鏡,望着前面的車燈靜了良久,掌心讓汗浸得發燙,抽了消毒濕巾,忽聽一道遲疑地“叔叔”。
偏頭見李呈盯着袋子裏僅有的維c,神色苦惱:“醫院都檢查不出來,那我是不是沒救了?”
王晏之難得按下嗓音:“不要胡說。”
李呈嘆了口氣,擰開維c往嘴裏塞了一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要是死了,你記得給我把兩邊的墓地都買下來,打通了設計個三室一廳,我想住的寬敞點。”
“別瞎說。”王晏之發動汽車:“你沒有病。”
“那我剛才是怎麽了?”李呈咬碎維c,吞了之後又往掌心倒了兩顆,酸酸的:“叔叔你要嗎?”
王晏之應一聲,手卻沒伸過來。李呈只好探過來喂他,快到嘴邊,王晏之忽又改口,說不要了。
“哦。”他善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李呈收回手臂,并不在意。
黑色邁巴赫在深夜的街道疾馳,王晏之開的有點快,副駕的車窗冷不丁落下,冷風倒灌,吹得李呈短發亂飛。
剛探出頭,陡然讓人揪住後頸:“危險。”
車窗升起,李呈瞳孔亮晶晶的,頭發吹得亂糟糟:“刺激!”
車速在他說完便慢下來。李呈偏頭:“怎麽開慢了?”
王晏之平複道:“不安全。”
“不安全你剛才還開那麽快。”李呈轉頭又去扒車窗:“叔叔,你的車很貴吧?”
“喜歡?”
“還好,更喜歡超跑,就是那種開起來嗡嗡嗡的。”他掰着手指頭算了半天也沒算出個所以然,問王晏之:“你說照我現在的片酬,得拍多少戲才能買得起一輛?”不等王晏之回答,李呈便又兀自說起來:“我拍了一部電影一部電視劇,除去要繳的稅和公司抽走的那部分,還得劃出一些在營銷和自我包裝上,真正給我的好像連十分之三都沒有。”
何況他的片酬本來也就沒有多少。
細算算,他好像還不如陳助理賺得多。李呈後知後覺意識到原來他這樣窮。
看他愁眉苦臉,一副天塌了的模樣,王晏之不由輕笑:“要那麽多錢幹什麽,你又花不出去。”
“誰說我花不出去。”李呈斜他一眼:“你不要站着說話不腰疼,誰還嫌錢多了。”
他過去做皇帝的時候,不是這發水災就是那鬧蟲害,總而言之,要錢,很多很多錢,國庫從來就沒有充裕過。現在做了明星,肩上沒有責任了,口袋裏還是一樣空。
反觀王晏之,他沒做攝政王的時候就富可敵國,私産給他蓋了一棟觀星樓不說,年年的生辰禮也都是頂頂頂值錢的,如今更有錢了,聽說光是王氏旗下最不起眼的一個服裝品牌就值好幾十億。
他嘆了口氣,讓一股油然而生的悲涼籠罩着,過會兒,轉頭望向一旁專心開車的人:“叔叔。”
王晏之嗯一聲,半晌沒等到下文,目光稍斜,李呈在這時開口,說:“我想和你上一個戶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