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射日之征結束,仙門百家慘勝,各家都有損失。蘭陵金氏的金子勳、秣陵蘇氏的蘇涉皆在犧牲榜的榜單上。魏嬰看到新出爐的名單倒吸一口冷氣,這就麻煩了啊,他不擔心打草驚蛇,他擔心的是從頭再來。拈芳尊金光瑤智多近妖,既然明知道他後期會有動作,但是打掉他的左膀右臂他不會再選新的嗎?到時候不是更麻煩了嗎?
魏嬰覺得有點頭疼,算了,這還不是眼前最麻煩的事情。
蘭陵金氏又在大張旗鼓,明天就要是舉辦百鳳山圍獵的日子了,也是魏嬰給藍湛最後的機會。如果這次圍獵大會上,某件事不會發生,他和藍湛,這一世什麽也不發生不是不行。
蘭陵金氏這次臉丢大了,金子軒上前射箭後,其餘幾家一個比一個高調,一個比一個嚣張。金光善連個笑容都撐不下去,直接拉長一張被酒色耗幹的老臉氣沖沖的步下禮臺,倒是他的夫人依舊沉穩的坐在原處,繼續為各家的出色表現鼓掌叫好,也為蘭陵金氏挽回了尊嚴。江厭離安坐在她身邊,一臉佩服的看着她,金夫人壓低聲音提點她一句,“女人并不一定只能依靠她的夫君和孩子,再恩愛的夫妻能恩愛一世嗎?強大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我家那個傻兒子不一定會步他老爹的後塵,但是以後的事,誰能保證?還是自己立得住、站得穩最重要。”
江厭離第一次認真看向金夫人,她與自己的母親是至交好友,兩家也曾因此定下婚約。以前只覺得這位伯母忍功一流,有那樣的夫君,她依然不動聲色,如果換做自己的母親是那樣的情況的話,估計蘭陵金氏早就不知道翻了多少次天了,不能說誰好誰不好,但應該發展不出如今蘭陵金氏的規模吧。所以說,如果女修真的要嫁人,嫁給誰不是最重要的,永遠不能停滞自己才最重要。江厭離若有所思的低下頭,金夫人看到這樣的她,欣慰的笑了起來。不是她對自己的兒子沒有信心,男人啊,有些東西是本性,有的是沒機會,有的是沒必要,信他們不如信自己。
魏無羨是在清河聶氏之後上去的,聶明訣一次五箭直接射斷箭靶的杆子,在他之前是姑蘇藍氏,藍湛一次五箭箭箭靶心。在這兩人的表現下,江澄捏了把冷汗,于是魏無羨上前一步。他邊走邊解自己的束袖,路過藍湛的時候,藍湛從懷裏掏出一根幹淨的發帶,魏無羨驚訝的瞪大眼睛,半夢半醒的游離到射箭的位置。聶明訣已經直接破壞了靶場,大家更好奇魏無羨還能射個什麽。
魏無羨穩定下心神,重新整理好衣袖,用藍湛的發帶蒙住眼睛,同樣也是一次五箭,魏無羨動作潇灑的一個旋轉,五箭飛出,五名人質身上的繩索齊齊斷開,身上的衣服卻連絲毫破損都沒有。
整場屏息片刻後沸天震地,蓮花塢的歡呼聲被壓制的徹底,第一個帶頭鼓掌的是聶明訣和藍湛,在場所有人被魏無羨的箭術折服。魏無羨回到自家方陣時,江澄的興奮溢于言表,魏無羨倒是忽然頭疼起來。
哎呀呀,金子勳不在就沒人挑釁自己了,到時候,自己要找個什麽借口蒙上雙眼呢?不蒙上雙眼,到時候怎麽看某人的“人面獸心”呢?魏無羨忽然發現,少了一個關鍵性廢物也是個麻煩啊。
事實證明,嚣張的人其實不缺看不順眼他的人。這次挑釁他的是清河聶氏某個名字都不被人知的少年,魏無羨才勉強(順勢)應承下蒙眼的挑戰,這個人就已經被聶明訣揪着後脖領跟拎貓似的提溜回去。
江澄看得正起勁,一回頭,自家這個“實在”師兄已經二話不說蒙好眼睛了……慢着,自家這個最是狡猾的師兄什麽時候這麽言出必行了?江澄還沒來得及說話,金光瑤已經宣布進入下一個競賽環節,大家做好準備就可以出發了。再回頭,魏無羨已經出發了,江澄一肚子話被憋了回去。
進去沒多久,魏嬰就和蓮花塢分開,分開後他吹了首曲子确保蓮花塢的勝利,然後就開始了自己的計劃。在那棵樹下的時候,他心亂如麻,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不該期待那個人,和那個人的吻。就這麽他做他的含光君,自己做自己的雲夢雙傑不好嗎?可是,可是我舍不得,我不願意啊。上一世雖然最後的結局一點都不好,但那些年的朝夕相處,那些年的情投意合……魏無羨自認經歷過與藍湛的在一起後,他不可能再能與別人同處一室、共度一生,如果,如果這次藍湛沒有來,或者他什麽都沒有做的話……魏無羨深深吐出一口氣,那麽這輩子,他就……
魏無羨想得太過入神,以至于在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人重重推了一把。因為沒有防備,不光是背部,連後腦勺都重重撞上身後的大樹,龇牙咧嘴未及,頭痛欲裂的情況下,雙手被人抓住、擡高、合攏、扣住,他一個大男人被人扣着雙手按在樹上,然後唇上一溫,魏無羨得到他的答案了。
由摩擦到深入,魏嬰這次完全是不同的心境,他還能游刃有餘的腹诽,腹诽某人明明是第一次,卻動作很是霸道和熟練嗎?!大概是察覺到他居然還有心思走神,壓制住他的人動作越發的蠻橫,魏嬰的唇舌都被牽扯到生疼的地步,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裏被磕破或者允破了,到最後,兩個人都感覺到血腥的滋味。
察覺到對方在他下唇上咬了一下,又厮磨起來,魏嬰掙紮着吐出兩個字“別走”。聲音暗啞卻堅決,對方的動作一下子停滞了,魏嬰一個手腕擰轉掙脫開束縛,反手拉住對方的衣衫,又重複一遍“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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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的所有動作都停了下來,安安靜靜的被魏嬰拉着,等待着魏嬰下一步舉動。魏嬰伸手解開蒙眼的發帶,對面的藍湛靜靜的站在那裏,眼睛裏波瀾壯闊,壓抑着最深刻的黑暗。還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前一刻的瘋狂似乎完全不能和這張臉這個人聯系到一起去,然而魏嬰從藍湛的眼睛裏看到了最微小的光點,那絲微光幾乎完全被黑暗遮蔽。魏嬰知道,對面這個人已經落在懸崖外,所有的生機只在自己握住的這處衣衫上。這個人和上一世一樣啊,也和他的先祖一樣啊,愛上了就把自己的一切毫無保留的交付,都不給自己留一丁點退路。
藍湛啊,你這樣何必呢?何苦呢?你這樣,讓我怎麽放得開你呢?
那微小的光點越來越弱的時候,魏嬰用力一扯,将藍湛拉了過來,順勢将他抱在懷裏。這個擁抱就是魏嬰的回答,藍湛在魏嬰的懷裏驚訝得瞪大雙眼,就這麽,這麽得到此生最重要的珍寶了?藍湛在魏嬰懷裏輕輕顫抖着,魏嬰則用更加有力的擁抱肯定自己的答案。
“藍湛,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這次決定了,可就再沒有退路,否則我們之間,必死一個。”
“廢話真多!”
行吧,還得是你,言簡意赅,斬釘截鐵。既然如此,魏嬰可就笑納懷中的美人了。然後被懷中的美人反客為主,再次翻轉摁倒,大美人無意中舔了下嘴角,活色生香,兇殘狠厲,魏嬰這次再次被吻到求救無門。最後解救他的是花孔雀和師姐,藍二公子再次目睹花孔雀又挨一拳,其實他有想過要不要和魏嬰一起的。
一起的什麽?你還給不給人留條活路了?要不要這麽殘忍啊?
澤蕪君和金光瑤的及時出現,算是間接解救了金子軒,然後好面子的金子軒衆目睽睽之下,他居然不是道歉,是直接求婚,希望能與江厭離再結婚約。別說魏嬰了,連藍曦臣都覺得他此舉欠妥。當初在雲深不知處他是怎麽嫌棄人家姑娘的,一點面子都不留給人家,現在你後悔了,人家姑娘就一定要接受嗎?你把人家姑娘當成什麽了?
魏嬰再次揍他,揍得那是義無反顧、酣暢淋漓,金子軒這次連個反抗甚至躲閃都沒有,最後還是江厭離怕事情鬧大了,上前攔住魏嬰。這時候,明顯在一邊看了半天的金夫人出馬,半分眼神都沒分給自己第三次腫成豬頭的兒子,和衆人打完招呼,就以日光太盛,姑娘家要避免中暑曬黑為由把江厭離從魏無羨身邊帶走,臨走時還熱情的誇獎魏無羨箭術超群、人品賢良、武力不凡,不愧是江厭離的好弟弟。
衆人齊齊目送這位夫人浩浩蕩蕩的帶人離開,然後大家一起轉頭觀摩魏無羨。
魏無羨展現的箭術自然是技驚四座,無可非議。
人品賢良是個什麽鬼?是指他解救了那些箭靶前的人?
還有這個武力不凡……衆人的視線再次飄向一邊鼻青臉腫的金公子。剛才那麽好的機會,你怎麽不趁機趕緊溜了啊,還留在這裏是想再被揍第四次嗎?後知後覺的金子軒這才在衆人意味深長的眼神中反應過來,人家大搖大擺的走了,臨走前還對魏嬰說:“魏無羨,這次我是認真的,你放心把江姑娘交給我吧。”
金光瑤如同篆刻在臉上的笑容當場龜裂。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兄弟當真是欠揍,他都忍不住手癢。結果是他和在場其他人一起上陣按住魏無羨,要不然,金子軒全憑那嘴,一定得再挨上一頓揍。
魏嬰是被藍湛強制帶走的,現場只留下藍曦臣和金光瑤相視苦笑。
“二哥,你看這事,唉……”金光瑤都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射日之征後,聶明訣、藍曦臣和他三人結義金蘭,還被仙門百家尊為三尊。他也因此光明正大回到金家,和金子軒成為兄弟。只是有這樣的父母兄弟,到底是不是好事,他自己都不清楚。算了算了,他反正也有自己的打算。
藍曦臣拍拍他的肩膀,嚴肅認真的道:“阿瑤,你既然已經認主歸宗,那是不是你娘的心願就已經完成?你應該為自己考慮考慮,你真的認為只有蘭陵金氏是你唯一的歸宿?這裏真的适合你?你真的願意與這些人在一起?”
“二哥,這,我……”金光瑤瞪大眼睛看着藍曦臣,眼前這個人問了他從來沒想過的事情,也一下子給他開辟了一條前所未有的新思路。
“阿瑤,你就算是蘭陵金氏的人,也并非只有呆在金氏這一條路。只要你願意,我姑蘇藍氏的大門随時為你敞開,你叫我一聲‘二哥’,我這個哥哥希望你能過得舒心惬意,你不覺得雲深不知處更讓你自在嗎?”
藍曦臣走了很久後,金光瑤才回過神來。他在心裏的确有一個計劃,但如果,如果他真的還有別的路可以走,別的地方可以去,他是不是也可以過另一種生活?金光瑤內心深處被大大動搖了,他習慣性的擡手正了正頭上的發冠,“正衣冠,見良人”,他娘教過他的,他現在見到的,不正是最好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