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江澄重生了。

他上一世比魏無羨多活了幾年。魏無羨在雲深不知處閉上眼睛後，他并沒有參加他的葬禮，他也再沒有去過姑蘇。他只是在蓮花塢給魏無羨建了一處衣冠冢，隔三岔五去那裏一坐就是一整晚。那幾年，他肉眼可見的蒼老下來，短短幾年功夫蒼老了數十歲。以至于某次夜獵遇上藍忘機，藍忘機驚訝于他的衰老，他驚訝于藍忘機的白發。

江澄喪于某次夜獵，為救一個弟子被邪祟傷到要害，在一衆弟子和金淩的哭嚎中離開。最後他唯一的感覺是吵死了，反正金淩也大了，反正蓮花塢早就定下了接任的掌門大弟子，他這輩子該做的、能做的、做對的、做錯的反正都做了不少，接下來萬般随緣，他不想管了。他在閉眼前只是在想，現在下去，還能見到爹娘阿姐和……魏無羨嗎？如果能再見他們一眼就好了……

再睜眼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在蘭陵城，确認自己所在地方的時候，成堆的記憶山湧海嘯般襲來，沖擊得江澄差一點腦袋爆炸。他用了一段時間緩解沖擊，然後确認時間、地點，發現一切都還沒到最後的時刻。最重要的是，這一世，他體內的金丹還是他的，沒有被化丹手溫逐流化去，魏無羨也還好好的，只是突然離開金氏的宴席，不知道去了哪裏。

之前的江澄不知道魏無羨去了哪裏，可是重新擁有上一世記憶的江澄知道，江澄第一時間沖向窮奇道，果然在那裏，等到了喬裝打扮成另一個樣子的魏無羨和溫情。

魏無羨的一舉一動都跟上一世的記憶完全不一樣，江澄回想起來，從當初魏無羨沒有把他和阿姐放在客棧起就不一樣了，江澄隐隐約約有一個猜想，現在和魏無羨一對峙，一切的不同都對應上了。

魏無羨比自己重生早了許多，所以他已經做了各種準備。但是記憶裏自己好像也和上一世對應不上，上一世的自己固執、扭曲、嫉恨、別扭，最重要的是，對魏無羨的信任一步步被蠶食，以至于最後成為孤家寡人。可是這一世的自己在恢複記憶前也不一樣了，似乎更率真，也更坦誠，自始至終交付信任，毫不猶豫。這，不是自己為人處世的性格，比有上一世記憶的自己做得更好，好很多。

所以，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魏無羨和自己真的重生了？這不是夢？江澄越想越興奮，管它是不是夢，反正現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雲夢依舊有雙傑，魏無羨的金丹也完好，詭道術法想用就用。這是最理想的好事情啊，一切都有重來的機會，這次，他一定不會辜負魏無羨的。

江澄此刻最慶幸的是，還好之前的他對魏無羨無條件信任，還好他及時恢複記憶，還好一切都還來得及，還好阿姐現在還活着。要是重生到不夜天的時候，那他才要瘋掉呢。好不容易有機會重來，他一定要好好保護他們這些最重要的人。

從蘭陵回到雲夢，師兄弟在蓮花塢放松下來，他們還有事情要去做，答應溫情要救溫寧的，雖然江澄也覺得這一世他們不欠溫情，但既然魏無羨要做，他就奉陪到底。

“溫寧，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和其他那些失蹤的人一樣，落到薛洋手裏。陰虎符雖然已經認我為主，但是金光善在金光瑤的蠱惑下，一定還會起貪心。我們要做各方面的準備。”

魏無羨再一次提醒江澄，而江澄這次也不再如之前魏無羨提醒他溫氏還會來找麻煩時一般不當回事。那時候他還是少宗主，以為有爹娘不用自己太操心，結果付出那麽慘痛的代價。魏無羨這次的提醒江澄自然不會忽略，他已經再無退路了。

“阿姐……上一世金子軒待阿姐如珠如寶，金夫人也對阿姐如同親生女兒一般，這一世，他們若再次提親……先等一等，金光善的貪心不滅，金光瑤若在旁撺掇，阿姐嫁過去就等于送上門的人質，金氏，現在的金氏阿姐不能嫁過去。”

江澄也變了，他如同一個真正的家主一般盤算着方方面面的得失。格局打開後，江澄也開始蛻變，依稀在他身上看見了江叔叔的影子，魏無羨看着這樣的江澄，心中滿滿都是欣慰。

欣慰沒有多長久，江澄話語一變，重點轉移，“對了，你跟藍二怎麽樣了？你們……我看藍二待你還是不一般，你們這次還會，還會結成道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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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宇直，你要不要緩和一下，之前不是在商讨正事嗎？怎麽能轉變得這麽迅速，魏無羨猝不及防被一口茶水嗆到，咳得眼淚都快流出來。江澄一邊給他拍背一邊嫌棄他，“做什麽假正經？上一世你們的結契大典還是我和澤蕪君共同出面辦的呢，這會兒有什麽好害羞的，別告訴我，你現在還沒拿下藍二？”

他，好吧，他是沒拿下藍二，他被藍二拿下了。

魏無羨不想跟江澄說的太細節，他還是要臉的。

“說正事！”好不容易能說話的魏無羨強行轉換話題，現在的重點不是他和藍湛。

“切，行吧，先把正事解決了再說。”江澄一臉不屑的勉強同意。

金光善既然對陰虎符動心，薛洋又投奔他，那麽薛洋手裏的陰鐵應該就是進金氏的敲門磚。現在這些失蹤的修士，估計就是犧牲品，薛洋在金光善的支持下，大概在學着魏無羨，想要制作出屬于他們的陰虎符。這裏面，金光瑤的作用不能忽視，他們目前的重點是，怎麽把薛洋的所作所為暴露出來，因為這裏面有金光瑤的存在，這才是其中最艱難的。

這對師兄弟尚且不知，他們最大的對手此刻自己都在搖擺不定。按照他的預想，薛洋複制出陰虎符的時候，就是把一切罪孽轉移到金光善和金子軒父子身上的時候。到時候除掉這對愚蠢的父子，他就是金氏唯一的繼承人。蘭陵金氏将徹底落到他這個娼妓之子的手裏，到時候看誰還敢在背後取笑他，看不起他。

可是，真的要這麽做嗎？真的要為了複仇就把自己徹底沉浸黑暗裏去嗎？以前的他想不到別的出路，可是百鳳山上，二哥給了他一條嶄新的、明亮的通路。他可以正大光明的走在陽光下，堂堂正正面對所有人，再不用擔心自己有把柄被人抓住了。只要，只要他能離開蘭陵，只要他願意離開蘭陵。

金光瑤很清楚，他的父親金光善對他只有利用，絕無慈愛。他的嫡母從來就沒有正眼看過他。金子軒，金子軒這個高傲的花孔雀是這個家族裏唯一的異類。他是很高傲，還有幾分自大，有特別可笑的情商，明明有最好的姻緣卻沒有珍惜，把好好的姑娘搞得都快不想見他了。在這之前，金光瑤其實有想過自己要不要中途插一手，後來覺得不劃算，得罪金夫人和金子軒并不算什麽，但是有江澄和魏無羨這兩個不可控的小舅子，無端增加了不少風險，得不償失，還是算了吧。

金光瑤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了，獨處的時候他反複計算利弊，盤桓得失。他也想做一個單純的人，但是單純的他早在第一次在金麟臺上，就被自己的親身父親一腳踢下去摔死了……唉，如果他早早遇上的人是藍曦臣該多好，也許他會有不一樣的人生。金光瑤的手指一再摸索着他腰間的佩劍“恨生”，其實，現在一切都還沒有開始，他還沒做多少事，現在收手也還來得及，也許，他還能有機會，也許還有吧。

終于，久違的睡意來襲，金光瑤臨睡前還在想，已經好久沒跟秦愫聯系了，要不要明天抽空去見一見她，安撫一下這個白紙般的小姑娘。如果能娶她為妻很不錯，秦愫人不錯，更好的是，她還有一個勢力強大的父親，以後，以後如果留在金麟臺，會是自己很好的助力。可是，不想啊，二哥那麽說過後，自己真的不想留下了啊，怎麽辦？到底要怎麽辦？金光瑤在糾結中進入沉睡，做了一夜亂七八糟的夢，醒來後更加疲憊。

蓮花塢的這對師兄弟這段時間打算兩頭并進，一邊派人盯着栎陽常氏，薛洋最恨這一家，有機會一定會滅門複仇，另一邊派人遠遠的看着金光瑤。這位是幕後最大的黑手，防着他有備無患。

“好了好了，方針定下來就行。那麽我們說回來，你和藍二這次打算怎麽辦？還要在一起嗎？”江澄八卦之心不死，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想，上一世魏無羨跟藍忘機在一起真的很幸福，藍忘機對他的呵護和照顧那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但是這倆都是男的啊，江澄對于男男其實沒那麽大意見，但是魏無羨不一樣，魏無羨那是他兄弟，他哥們，他本來想好了，兩人以後成家立業也要在一起，他們的後代還要繼續當好兄弟，結果……好吧，上一世他自己也算是孤獨終老，兩人都沒有下一代。

這麽一想，江澄反而還釋懷了，幸福就好，下一代沒有就沒有吧，魏無羨怎麽樣都行，只要他幸福，其他都不重要。江澄目光澄清透亮的看着魏無羨，別支支吾吾、遮遮掩掩了，你和藍忘機那些眼神纏綿根本騙不了人，快點承認吧，承認了我就去姑蘇藍氏下聘禮，這次怎麽着也該輪到我蓮花塢辦結契大典了吧。

魏無羨也懶得與江澄廢話，直接點點頭了事。然後魏無羨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他這邊才點完頭，那邊江澄掏出一個乾坤袋轉身就出門。什麽都不說直接禦劍飛起，魏無羨緊趕慢趕終于在雲深不知處的山門口追上了他，他家這個寶貝師弟居然真的打算就這麽上門提親，還好自己及時攔下他，要不然這會兒大概要被姑蘇藍氏的藍先生和澤蕪君，聯手痛打一頓，然後扔出山門吧。

并不會，你多慮了。藍先生可能想打人，但是澤蕪君一定不會。你倆百鳳山一吻定情後，你家藍湛比江澄的動作更快。這邊才下山，那邊藍湛就去找自家兄長，讓他準備一下提親的事宜。

澤蕪君面帶微笑的僵成一塊石頭。

提親？給誰提親？向誰提親？提親的不應該是家中長輩嗎？你不去找叔父找我幹嘛？

藍曦臣好不容易跟弟弟說清楚這其中的禮儀問題，這邊弟弟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問他要去哪？弟弟說了，回家找叔父，請叔叔準備一下提親的事宜。

算了，還是我來吧。藍曦臣在崩潰和自愈中反複橫跳，這個破弟弟趕緊折騰出去，眼不見為淨算了。這麽大個事情就這麽直挺挺捅到叔父面前，自家叔父要麽當場暈過去，要麽當場氣暈過去，反正最後倒黴的都是自己，還是把事情交給他吧，讓他來處理好了，叔父年紀大了，不能這麽直接刺激他，容易出大事。

藍湛低頭對哥哥很認真的行禮道謝，臨出門前還不忘交代一句，“兄長，別拖太久，動作迅速，早死早超生。”

“滾！”藍曦臣被親弟弟逼到破功，一個茶杯狠狠砸在被及時關上的大門上，這個破弟弟不能要了，太會欺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