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薛洋在栎陽常氏企圖滅門的時候,被夜獵至此的藍忘機和魏無羨抓個正着,最關鍵的是,當時薛洋手裏用的還是粗簡版的陰虎符,而這個陰虎符和魏無羨在不夜天最後一戰時使用的略有不同,明顯是仿制的,而且功能上更傾向于溫若寒當時那種,拿人煉制成兇屍的功效。
此消息一出,金光瑤心裏“咯噔”一聲,他知道薛洋保不住了,最好的解決辦法是,偷偷派人去直接暗殺薛洋,避免他交代出更多與金氏有關的事情。就在金光瑤暗中策劃具體行動步驟的時候,金光善直接找上門來,當胸一掌把金光瑤拍的噴出一大口血。怒火滔天的金光善完全不顧及明顯受傷的兒子,雙手揪着他的衣襟大罵出口,“你個沒用的廢物!我讓你盯着薛洋你都盯到什麽地方去了,你看看他現在給我們惹下多大的麻煩,你趕緊給我滾去處理這件事。”
“父親,”已經完全放棄父子親情的金光瑤心裏一派平靜,“我這就去找人殺了薛洋,保證不會讓他供出蘭陵金氏的。”
金光善更加憤怒,“你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殺了他?誰讓你殺了他,他都做出陰虎符的雛形了。我是讓你把他和陰虎符一起帶回來,帶回來好好讓他繼續煉,盡快給我把陰虎符煉制成功。成功後你想怎麽殺他都行,但不能是現在。”
金光瑤默默的抹去嘴角的鮮血,他已經不想分析解釋這其中的利弊給這個貪婪的蠢貨聽了,他也知道他根本就滿腦子只有陰虎符,什麽都聽不進去。行吧,既然如此,那就随你去吧,你想要的我會給你,然後你自己承擔結果就行。金光瑤做好決定,就覺得自己從裏到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輕松。
可是事情的發展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金光瑤這邊才出門,聶明訣就帶着一個箱子來訪。金光善作為宗主親自接待的他,然後聶明訣當着所有人的面震碎箱子,把薛洋的頭顱直接扔到金光善面前的桌子上。
“衆所周知,薛洋是你們蘭陵金氏的門客,你們家的門客自己不看管好,放任他跑到我清河附近作亂,滅門這種窮兇極惡的事情都做得出來,簡直無法無天!”聶明訣論輩分其實要比金光善小一輩,但是他一貫氣勢逼人,老奸巨猾的金光善在他面前從來不敢拿大,此時,更是被聶明訣幾句話,氣到臉都變色了,卻還是不敢發怒。
聶明訣也從來都不正眼看他,仙門百家中,唯有藍先生能讓他低頭,金光善這種射日之征都只敢跟女人小孩一起躲在大後方的宗主,他哪裏會給他半分面子,“人我幫你教訓了,他的仿制版陰虎符是自己動的心思,還是為別人做的法器,我懶得追究。對了,你放心,我親自動的手,薛洋肯定是身死道消,不會有奪舍的可能。至于他那塊粗制濫造的陰虎符,我特地請來姑蘇藍氏的澤蕪君,我倆聯合含光君和魏無羨四人之力一起把它徹底破滅掉,破壞到連陰鐵都碎裂不能用的地步,徹底以絕後患,你就放心吧。”
聶明訣從懷裏掏出一個錦袋放到金光善面前,“這裏是破碎的殘骸,我交給你了,權當給你的紀念,以後家裏的門客,還是要擦亮眼睛看清楚,萬一誰要是再起個禍心,你家的聲譽可就……”
聶明訣走出去一段時間後,金光善親自把會客大廳毀于一旦,他甚至是等到聶明訣離開金麟臺,确保他聽不見動靜後才下的手。金夫人在後院籌備整理金子軒的聘禮的時候聽到這個消息,她眼皮都不擡一下,繼續不緊不慢的忙着自己的事情,還順手把金光瑤以後要用的聘禮,以和金子軒同樣價值的也列了個單子,做好準備。
倒是她娘家陪嫁過來,唯一沒有被金光善染指的陪嫁侍女很不解,“夫人您這是何必呢?那金光瑤不過是個庶子,怎麽能和咱們公子同一視之,何況他還是個娼……”
“收聲,”金夫人忽然收起臉上的笑容,厲聲呵斥,“傳我的話下去,凡我金氏人士,敢再在背後裏說金光瑤‘娼妓之子’者逐出我門,永不啓用。”
等一屋子人都下去做事後,金夫人親自扶起吓跪在地的自己的陪嫁,“吓到你了吧,我就是拿你做個幌子。我知道你是為我,為子軒抱不平,你是好心,但是做的不對。你想想,世人皆知這金光瑤雖非我出所,但名義上我是他嫡母,我自然要為他準備他該有的東西。這蘭陵金氏最不缺的就是錢財,哪怕我大手大腳直接分一半給金光瑤,一半給子軒,就這一半的家産,子軒這輩子什麽都不做,光花錢也花不完。既然如此,我何必摳唆了金光瑤,沒事給子軒多惹是非呢?何不做得漂漂亮亮,讓人挑不出把柄,也能給子軒積點德不好嗎?”
金光瑤回來的時候,被金光善一通遷怒,最後是額角帶着砸傷出門的。然後被金夫人使人喚到後院,金光瑤以為金夫人也有事吩咐,不敢耽誤。結果坐定後,金夫人遞給他厚厚一本冊子,是給他準備好的聘禮,已經讓人擡到他院子裏去了,讓他回去比對一下,自己收好。
“你現在也不小了,按理說,我這個嫡母是該給你張羅一門親事。我不想跟你說假話,你自小不在我身邊長大,我不了解你的喜好,不知道你想找的妻子是什麽樣的品貌性情,我貿貿然插手,怕是得不償失,到時候你婚後不如意,想必是要怨我的。”金夫人擡手示意金光瑤不必說話,又拿出一瓶上好的傷藥推了過去,“我也不想費那個事,所以你自己來吧。聘禮我給你準備好了,和子軒一樣。你自己選個合眼緣的姑娘,我去給你下聘張羅都是應該的。你這麽大才入門,老實說,我對你也沒什麽母親的情分,咱們倆君子之交淡如水即可,你不麻煩我,我不耽誤你,相敬如賓是最好最輕松的模式。行了,你也奔波一天了,回去休息吧,你那個糟心的父親你也別太把他當回事。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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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瑤回到自己的院子後,看着一個院子都快堆積不下的箱子,随便打開一個都是裝得滿滿當當的。金光瑤示意下人們把東西收進庫房,自己一個人回到房間。他的房間從來不允許任何人進來,所有的打掃整理都是自己負責。這個房間是他唯一可以放松的地方,在這裏,他可以不用對任何人笑。
連盞燭燈都不想點燃,金光瑤就這麽坐在黑暗裏,一個人沉默了許久。拿出袖子裏摸索了一路的傷藥,從味道上看來,似乎是沒有問題,連封口都是他自己剛剛解封的。安全起見,金光瑤從不用別人給他的東西,但是對于這個嫡母的為人處世的态度,他是認可的。在金麟臺的這些日子裏,他這個親身父親是怎麽對他的,他這個嫡母是怎麽對他的,金子軒這個兄弟是怎麽對他的,金光瑤心裏都有一本賬,計算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今天,嫡母又用自己的所作所為在賬本上增添了一筆,這一筆,讓金光瑤做下了最後的決定。
第二天,金光善一天都沒看到這個跟總管似的兒子,好多原本金光瑤負責的零碎瑣事,因為找不到他人,所以堆積到金光善面前。金光善以為他在拿喬,狂怒着沖向金光瑤的院子,想要再把他打一頓。卻翻遍院子都沒看見金光瑤的影子,聽院子裏的人說,從天亮起就沒人看見公子。最後,在書桌上看見一份給自己的信。信上只有十二個字:人生無常,後會無期,孟瑤拜別。
金光善勃然大怒,這次他把金光瑤的院子付之一炬。等金夫人聽到消息的時候,她得知金光瑤什麽都沒帶走,只穿着當初他上金麟臺時的那身衣服。他甚至連金光瑤這個名字都舍棄了,從此以後,仙門百家再無蘭陵金氏的庶子金光瑤,只有孟瑤。
金夫人點點頭,不置可否,心裏倒是對他,和能養出這樣孩子的,他的母親起了幾分敬佩。貼身侍女問金夫人,要不要派人送點東西,畢竟錦上添花常有時,雪中送炭難得見?
金夫人搖搖頭拒絕了,她選擇尊重金光瑤,不,是孟瑤的決定。而孟瑤在後來得知此事後,對金夫人的印象就更好了。
雲深不知處,藍曦臣處理上上午的公務,正在閉目養神。忽然感覺到腰際的玉佩發出異動。他微笑着站起身,打開房門,“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阿瑤,你來了啊。”
門口站着的是已經脫掉胸口繡着金星雪浪那身錦衣的,當年送聶懷桑來聽學的,一身樸素的人,他臉上的笑容比任何時候都光彩,都真誠,“二哥,孟瑤來了,你的邀請還作數嗎?”
藍曦臣眉頭一揚,“我的邀請是給阿瑤的啊,至于是金光瑤還是孟瑤,都一樣是阿瑤。”
陽光下,孟瑤的笑容更是燦爛了。
聶明訣幾天後聽到消息,他特地趕來雲深不知處,圍着孟瑤轉了幾圈,上下打量了他很久,然後拍拍孟瑤的肩膀,“很好,看得出來你真的你放下了很多。曾經做錯的事你就用餘生慢慢彌補,畢竟這次,你還沒有闖下不可挽回的大錯。”
不可挽回的大錯?孟瑤表面不動聲色,心裏卻一下子揪了起來。他難道看錯人了,以為聶明訣就是個大老粗,其實聶明訣背後心細如發,所以,他,發現了什麽嗎?孟瑤第一時間盤算自己有沒有什麽漏洞,要怎麽彌補,是不是要殺人滅口……然後轉念一想,打住,趕緊打住,什麽都別做。越做越錯,自己不能再繼續做以前的自己,這世界就沒有不透風的牆。自己之前做的事情,現在都還能解釋和彌補,原本的盤算畢竟都還在計劃,沒有付諸于行動。加入金麟臺後,做的最大的錯誤就是引進薛洋,并且把溫氏餘孽提供給薛洋做實驗,但這些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誰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
想到這裏,孟瑤偷偷松了口氣,還好還好,自己還沒有真的去行動。即使有藍氏的玉佩,自己還沒去過藏書室,更沒進過其中的密室,也還沒有對聶明訣下手。聶明訣這人光明磊落,他既然已經這麽說了,說明只要自己就此打住,他也願意放過自己。那就行了,自己還是能堂堂正正做孟瑤,不辜負二哥給予自己的這條路。
孟瑤想了這麽多,其實也不過是電光火石的一霎間。所以他重新擡起頭,正大光明的直視聶明訣的雙眼,“大哥,你可以一直看着我,這次,我不會走錯路了。”
陽光下的三兄弟,笑聲爽朗,神情舒展,一切慢慢的都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