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與聶懷桑彙合其實快的出乎兩人意料。

這天走的好好的，天色幾乎在一瞬間由白晝到黑夜，魏嬰和藍湛立刻就背靠着背，彼此戒備着。魏嬰拔出随便，藍湛的手也虛握在避塵上。可不過一盞茶時間，黑夜又轉變為白晝。但是這次轉換後，魏嬰和藍湛根本放松不下來，只覺得周身寒毛都豎起來，兩人的警戒程度進一步提高，似乎，有什麽不知道的危險之物就藏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

“嗷……”山林深處忽然一聲異物嚎叫的聲音，下一瞬間，魏嬰和藍湛發現他們如同置身于獸潮。數不清、認不全的山林生物正在拔腿狂奔，卻不是攻擊他們，而是繞開他們奪命狂奔。魏嬰和藍湛面面相觑，下一秒，他們跟着這些動物一起奔。

不過數息工夫，剛才那聲奇異的吼聲再次響起，伴随着地動山搖，樹木倒地的轟鳴聲，而且，那聲音明顯比第一次響起時更大。也就是說，離他們更近了。魏嬰跟藍湛對視一眼，腳下一發力，速度比之前就更快了。

他們快，但是有比他們還快的。魏嬰和藍湛聽見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只一眨眼的時間，就只覺得一股腥風從他們從他們頭頂一漂而過。魏嬰和藍湛甚至來不及擡頭，只見一只體型巨大的怪異猴子背負着一個人，抓着頭頂的樹枝就這麽蕩了過去。再定睛一看，怪異猴子的腳下還抓着的，正是他們正在尋找的聶懷桑。很明顯，聶懷桑現在也看見他們了。以魏嬰和藍湛的眼力，他們看見聶懷桑從乾坤袋裏掏出一紙符箓按在自己的喉嚨上，魏嬰心裏咯噔一聲，下一秒，聶懷桑吼破音的聲音劈天蓋地般震撼了天地，“魏兄，魏兄救我啊！”

魏嬰在心底深處回答他，“我一點都不想救你。”但是腳底下卻很誠實的又加了一把勁，他跟藍湛又把速度提升了一截。

即使聶懷桑的慘叫聲比之前聽到的異響還大，但動物們完全不受影響。倒是魏嬰和藍湛受那只奇怪猴子的啓發，他們也躍上半空，利用樹木開始前進。這一招的确很有效，他們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但是那只大猴子的速度還是比他們更快，好在聶懷桑之前的喊聲大概猴子背上的人也聽明白了。就看見猴子一個大轉身，雖然聶懷桑的慘叫明顯又高了一個八度。但猴子的确是向着魏嬰和藍湛的方向，又蕩悠着回來了。

魏嬰和藍湛對視一眼，兩人默契的放下手中的武器，将自己空着的雙手，展示給對方，猴子背上的那個人看。大概是他們的舉動讓對方很滿意，猴子一連串的嘶吼了幾嗓子。很快的，不遠處又蕩過來兩只猴子。也不等對方招呼他們，魏嬰和藍湛已經各自挑選一只跳到猴子的背上。三只猴子就這麽一路蕩着跑遠了，而聶懷桑一直挂在第一只猴子的腳上。從這棵樹的樹葉擦過那棵樹的樹杈，聶懷桑的嗓子到最後已經叫不出來了，而他的魏兄安穩穩的趴在猴子的背上，不僅自己悠哉游哉的打着哈欠，完全沒有拯救他于水火的念頭。

原本要疲于奔命的一路逃亡，在猴子的幫助下，幾人很輕松的率先離開密林，除了聶懷桑叫啞了嗓子，外加一身擦傷，魏嬰藍湛等人毫發無傷。甚至魏嬰還能在巨猴背上睡了一覺，他畢竟前幾天剛放掉了半身血，就算有靈藥，恢複起來也不是馬上就能好的，這些天藍湛一直擔心着他，看到他能借機休息一下，藍湛其實挺高興的。

唯一不高興的就是聶懷桑了。一離開密林，眼前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平原。猴子們找了個地方停下來，三個人立刻從巨猴背上下來，而聶懷桑早就癱倒在地，只有胸膛的起起伏伏說明此人還有呼吸，沒有出事。四人一離開巨猴，猴子也搖搖晃晃散去了。說來也奇怪，離開密林後，空氣中那種讓人警惕、不安的神秘物質似乎也沒有了，似乎，危險只會出現在密林，離開了也就安全了。

魏嬰和藍湛這會兒也顧不上研究，他們一左一右低頭打量了聶懷桑好一會兒，無視聶懷桑幽怨的眼神，确認他沒什麽大事後，這才看向場上第四人。第四人個子相較較小，連魏嬰和藍湛的胸口都不到，整個人裹在一塊巨大的，不知道什麽動物的毛皮裏。發現魏嬰和藍湛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對方伸出一只手扯下頭上的遮擋，露出一張黑乎乎的小髒臉。對方不以為意的頂着這張小髒臉大大方方對着魏嬰和藍湛龇牙一笑，嚯，牙倒是挺白的，這是魏嬰唯一的觀感，畢竟，畢竟五官現在都被灰塵遮擋了大半，以魏嬰和藍湛的眼力，都看不出對方的五官究竟是何模樣。

“哎，那個笨葉子一直念叨着要找他的兩個朋友，我看，你們就是他的朋友吧？這下挺好，一起找着了，那我也算完成任務了吧？”這麽一開口，大家都知道這應該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聲音清脆爽朗，說完，又龇着雪白的牙樂上了。

“笨葉子……”魏嬰一言難盡的秒懂了，算了，這不是重點，魏嬰看出來對方是一個性子直接的人，所以幹脆也選擇直來直往的交流方式，他三兩下介紹完自己和藍湛，然後直接切入正題，“姑娘，我們還是第一次來這裏，請問你知道密林裏是什麽情況嗎？”

“叫我阿羅就行，”小姑娘大概十六七歲，舉止大方，自有一番山野裏自在的氣派，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圓溜溜水靈靈，看起來很是機靈活潑，“你們是外來者吧，跟你們解釋太麻煩，這裏離我們村子不遠了，不如你們都跟着我去我們村子吧，自然有村長爺爺會回答你們的問題的。”

魏嬰等三人交換一個眼神，都點頭答應了。由于藍湛是仙門百家著名的某種壇子，聶懷桑就自覺成為話最多的那個人，一路上雜七雜八、旁敲側擊從阿羅嘴裏打探來許多的消息，還沒到阿羅的村子，三個人對這個秘境已經有了五六成的了解。魏嬰趁着阿羅沒注意，偷偷對聶懷桑豎起大拇指，聶懷桑苦笑着搖搖頭，這姑娘大概是一直在這種單純的環境裏長大，雖然很聰明，但是一點戒備心都沒有，他随口問問的事，阿羅都願意一股腦的把所有知道的全部告訴他。看着阿羅姑娘真誠坦率的大眼睛，聶懷桑用扇子遮擋住自己的臉，有點心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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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四個人已經可以看見前面樹樁圍繞出來的一圈隔離牆，魏嬰好奇的問阿羅，“對了，阿羅姑娘，你是怎麽遇到聶懷桑的？之前在密林裏多虧你照顧他，否則當時那種情況，等我們遇上他，就不知道什麽情況咯……”

一路上都笑嘻嘻的阿羅忽然板起一張小臉，面露不快之色，“我不許你這麽說我的救命恩人！你們不是好朋友嗎？好朋友怎麽可以這樣說對方，就算，就算他肩不能擔、手不能提，跑又跑不快，打也打不過，除了脾氣好、嗓門大外沒有別的優點，但只要你們是彼此的好朋友，就不能嫌棄他啊！”

這麽短短一句話，說的魏嬰三人臉色變了好幾茬，一開始魏嬰還真有點愧疚，但是聽着聽着就變成忍笑。藍湛早已轉身背對着衆人，沒人能看到他的表情。聶懷桑現在則是一臉哭笑不得，他謝謝阿羅小姑娘啊，可是什麽叫做除了脾氣好、嗓門大外沒有別的優點了？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魏嬰和藍湛忽然反應過來，“救命恩人？你？”兩人用驚奇的眼光看向聶懷桑，再結合阿羅之前對聶懷桑的評價，魏嬰倒吸一口冷氣，得出一個匪夷所思的結論，“懷桑，你，你用大嗓門怎麽把阿羅姑娘給救了？你看見有妖獸偷襲她所以提醒她的嗎？”

聶懷桑單手捂住臉，“魏兄，這件事咱們不提行嗎？”

魏嬰可以不提，但是天真可愛的阿羅一定不會不提的。所以，進到村子裏，還沒到晚上，所有人都知道，阿羅在密林裏遇到危險的時候，是最瘦弱的聶懷桑不惜從高空跳下來，用身子砸死了妖獸，救了阿羅一命。

村子裏的衆人用敬佩的眼光從上到下打量了聶懷桑一路，聶懷桑的臉躲在扇子後面都通紅了，而魏嬰，魏嬰第一次聽到之後就笑得沒停下來過，到後來是藍湛扶着他走路，魏嬰已經笑到腳軟了。

村長出面接待了這三人，主要是感謝聶懷桑救了他們村子的一員，順便也當作歡迎會，歡迎他們三個人。魏嬰和聶懷桑對于村民的熱情有點納悶，阿羅最直接，“哎呀，其實是大家最近都找不到理由開心一下了，你們就是那個理由，不用當回事。”

好吧，客随主便，他們會當好這個理由的。

晚上的歡迎會很簡單很熱鬧也很開心，賓主盡歡。魏嬰和藍湛長得俊，自然非常受歡迎，只是藍湛冰冷着一張臉，而魏嬰的天生笑臉自然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了，村長在魏嬰恭恭敬敬、客客氣氣敬他兩杯自釀的果酒後，就把魏嬰當作自家小輩，對魏嬰的問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于是，魏嬰的很多問題都有答案了。

首先，他們也不是這個秘境的原住民，很久很久以前就躲進這個秘境，據說是為了躲避當年的戰亂，一個好心的仙人讓他們住進來，還給了他們一本功法，讓他們沒事練着玩。這個秘境比戰火紛飛的他們那個時代自然好多了，但是也有自己的危險。

首當其沖的就是魏嬰他們當時經歷的晝夜瞬變。每次這種晝夜瞬變後就會在密林裏出現極可怕的怪獸，體型龐大、尖牙利齒、行動敏捷、兇殘暴虐。誰遇上了都是死了，只有如這次這般，出現的時候距離比較遠的話，可以憑借速度逃出一條性命。

以前吧，這種妖獸只在密林深處出現，但這些年，不僅晝夜瞬變出現的頻率變快了，最初記載幾十年方才出現一次，如今已是一兩個月就會出現一次，而且怪獸也越來越靠進密林邊緣，終有一天，如果怪獸出現在平原上，那麽，大概他們就到了最後殊死一搏的時候了吧。他們這一族在這裏享受了千年的平靜，本來在千年前就該滅亡的命運已經推遲了千年，他們該知足了。

老村長這麽說的時候，一臉平靜的笑着。村子裏的老老少少都在喝酒的喝酒，說笑的說笑，孩子們相互追逐着，少男少女們在熊熊篝火下映照出一張年輕的，無憂無慮的面容，老村長手一揮，對着魏嬰說，“外來者，我從來沒有對他們隐瞞我們以後面臨的問題，他們都知道末日也許就在眼前，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後天。我們的每一天都可以結束，我們都在等我們的結束。”

“老村長，你們，你們想過離開這裏嗎？你們也曾經是外面世界的人，如果這裏不能生存了，你們不考慮離開這裏，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嗎？”魏嬰心裏如同梗着什麽，他佩服眼前這些人的豁達，但也不理解他們的放棄。

老村長用手指指頭頂的天空，笑了笑，“你也是從上面下來的，對不對？你知道那層屏障，你覺得我們這麽多人能穿過那層屏障嗎？而且，我們只會在地上生活，我們不會飛，出口入口都是在頭頂，我們也是沒辦法啊。”

魏嬰還想說什麽，老村長已經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又給他的酒杯倒了滿杯的酒，“好了，外來者，先不說這些，今天我們又多活了一天，就開開心心過好這一天。來，喝酒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待會兒啊，我還有個好消息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