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第二日, 祁鳴依舊不死心,想收沈長寒為徒愈發強烈。
那可是天生劍體啊!最有可能成為萬劍宗下一代脊梁支柱的弟子!
至于自己在沈長寒面前暴露出了那麽多——咳咳,不足為外人道也的秘密?
那其他人不也一樣麽!
于是乎, 他下令萬劍宗所有人都不能來軒林峰打擾沈長寒休養,自己卻悄悄摸摸地來到了軒林峰,說要帶着沈長寒熟悉一下萬劍宗。
等到他自認為隐蔽地帶着沈長寒和蘇璃走下軒林峰後, 就見到一大群人已經在山峰腳下恭候多時了。
禦景峰峰主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祁鳴:“宗主, 我等可都嚴格遵循您的命令,一丁點都沒有踏入軒林峰, 更沒有打擾到長寒休養。”
饒是祁鳴臉皮夠厚,可是看着這群人臉上好整以暇的嘲諷,還是忍不住臉紅了一瞬。
不過身為萬劍宗宗主,這種大場面,他見得多了!轉瞬就調整好了心态,又是一副威嚴從容的模樣。
他知道這些人肯定是攆不走,再加上他有錯在先……
想到這裏, 他在心中無聲地嘆了口氣,随即擺出了一副和氣生財的模樣:“既然衆位長老峰主們都在這裏,那不妨一起陪長寒熟悉一下萬劍宗?”
沈蘊安撫掌輕笑,直接應了下來:“既然是宗主的意思, 那沈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完後,他笑眯眯地來到了沈長寒身側的位置。
其餘人見狀, 也紛紛應答, 趕緊加入其中。
三息後, 祁鳴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深吸一口氣, 努力維持着臉上的平靜,帶着所有人一同,逛起了萬劍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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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便是萬劍宗弟子們上課的地方,分為……”他一邊走,一邊對着沈長寒和蘇璃友好不失親切地講解萬劍宗的各大靈峰。
身為萬劍宗宗主,不論脾性如何,但總歸都有着一腔正氣和對萬劍宗發自內心的熱愛。
沈長寒認真地聽着,時不時點點頭。
如今t她已經不會再擔心一切都只是夢境。
在前輩身邊,不論發生什麽,她都覺得無比心安。
曾經在沈家時,她最開心的時候,便是聽來沈家的散修,說起萬劍宗的事情。
如今,她最開心的時候,便是能和前輩一起,一同在萬劍宗中游走。
前輩也喜歡萬劍宗,真好。
就在這時,她忽然看到了一個不遠處一個步履略顯生硬和奇怪的劍修,劍修餘光好像看到了他們的存在,步伐更為奇怪地快步離開了她的視線。
她心中不由地升起了一絲疑惑:劍修的下盤不是應該都很穩才對麽?
沈長寒遇到不理解的事情,下意識地看向了身側閑庭信步的蘇璃,小聲問道:“前輩,那個劍修怎麽了,是不舒服麽?”
萬劍宗所有知道內情的人聽到她的問題後,臉色齊刷刷的一變:
這種弟子這段時間在萬劍宗實屬常見,甚至連一些長老峰主們都……
可是這讓他們如何像沈長寒解釋?!
這時,蘇璃懶洋洋地掃了一眼她說的那個劍修,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古怪:看那個姿勢,大概是自宮完後剛吃了續元丹,咳咳——現在還不太習慣新生的部位。
她沉默了一瞬,伸手拍了拍沈長寒的肩膀:“你在萬劍宗的時間還太短,再待一陣兒就知道原因了。”
沈長寒聽着蘇璃的話,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這是萬劍宗的辛密麽?為什麽還要過一段時間才能知道?
不過她從來不會懷疑蘇璃的話,認真地點了點頭:“我聽前輩的!”
聽到她的回答後,祁鳴和其他萬劍宗的人,不着痕跡地松了一口氣:
雖說沈長寒自從在萬劍宗落腳後,已經見到了無數辛密,但是幾乎每個男劍修都用本命劍自渎然後自宮這件事,實在是太令人難以啓齒。
就算沈長寒咳咳——再見多識廣,也不一定能接受這樣的嗜好。
想到這裏,祁鳴強裝鎮定地轉移了話題:“長寒啊,如今萬劍宗峰主和長老們,你已經見得差不多。”
“只有兩位長老在外雲游,還沒有回萬劍宗。”
“那是萬劍宗最出衆的兩位客卿長老,劍術極為高超,而季長老更是少年才俊……”
沈長寒被轉移了注意力,有些好奇地看着祁鳴,她身邊的蘇璃也挑了挑眉,本來懶洋洋的眸中多了幾分興趣。
走在一旁的沈蘊安聽到祁鳴的話後,想起自己的好友,眼中不由地帶上了幾分懷念和贊嘆:“季長老是近百年來,修仙界最出衆的劍修之一。”
“不到兩百歲的年紀,劍術卻已臻至化境,雖然修為如今還未至化神,但和化神大能交手,也完全不落下風。”
“只論劍術,恐怕萬劍宗也沒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
他身邊的禦景峰峰主極為贊賞地附和道:“是啊,季長老不僅天賦超絕,心性更是萬裏挑一。”
“當初季長老生于山野,根本無途接觸修行與劍術,少時貧困,更是經歷了無數艱辛,才走到了今日。”
一個沒有家世沒有資源,甚至連飽腹都困難的人,卻能克服重重困難,達到無數世家子弟都無法達成的成就,只用心性堅定這幾個字,根本不足以形容出他的心志。
沈長寒聽着他們的談論,眼中不由地升起了幾分敬意:“原來季長老這麽厲害啊!”
“那季長老如今是在外雲游麽?”她轉頭看向祁鳴,眼中帶上了一絲好奇,“他什麽時候才能回萬劍宗?”
祁鳴聽到她的問題後,略顯無奈地搖了搖頭:“季長老的行蹤,如果他自己不說的話,估計沒有人能夠知曉。”
“是因為季長老去的都是一些很危險的地方麽?”沈長寒聲音中帶着一絲不解。
“是因為季長老尋遍修仙界,在找一個人。”一旁的沈蘊安發出了一聲清淺的嘆息,“已經找了近百年,可惜還是一無所獲。”
蘇璃本來覺得這個季長老的事情有些無趣,聽到他的話後,她心中一動:“找什麽人?”
“救命恩人。”
聽到沈蘊安的話後,蘇璃驀然精神了起來,她興致昂揚地轉過頭,聲音帶着一絲微不可查的興奮:“什麽救命恩人?”
沈蘊安被她突如其來的熱情吓了一跳,聲音卡頓了一瞬:“季長老小的時候因為得罪了一個纨绔,差點被他當街打死,是一個小女孩救了他,還幫他養好了傷。”
“如果不是那個小女孩,可能季長老已經死在了那個寒冬……”沈蘊安說起季辭曾經的往事,聲音中帶着一絲感慨。
“然後呢?”蘇璃微微側頭,眼中帶着幾分八卦的光芒。
“然後季長老有了保護自己的能力後,想去見一見曾經救過他的那個小女孩,但是她家中舉家搬遷,沒有人知道她現在在哪兒。”沈蘊安簡單地總結道。
“所以,這個季長老就找了他的救命恩人快一百年?”蘇璃一只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這樣一聽,感覺不像是普通的救命恩人啊~”
“莫非季長老在被救的時候,就對這個小姑娘情根深種?”
“自然不是。”沈蘊安搖了搖頭,為自己的好友解釋道,“季長老找這位救命恩人,一方面是為了報年少之恩,另一方面,是因為他的劍意。”
“季長老的劍意,快意恩仇、淩厲無比,如今他依舊欠人恩情,所以劍意一直難以突破……”
就在這時,所有人都感受到萬劍宗上空傳來一道淩厲肆意的劍氣。
祁鳴看着落在仙安峰上的靈氣,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季長老回萬劍宗了?”
他身邊的禦景峰峰主眯了眯眼睛,有些不确定道:“我怎麽好像看到季長老身邊,帶着一個姑娘?”
“季長老如今這個時候回萬劍宗,莫非……”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紛紛帶上了幾分八卦的光芒。
祁鳴看着衆人的神情,咳嗽了一聲,看向身側的沈長寒,試探性地問道:“長寒,你想去季長老的仙安峰看看麽?”
沈長寒下意識地看向了身旁的蘇璃,就見到了她一臉興奮的模樣:前輩好像想去仙安峰?
随即,她轉過頭,沒有分毫猶豫道:“好。”
仙安峰。
季辭剛帶着身旁的人從靈劍上下來,仙安峰上的弟子有些興奮地聚集在了一起,紛紛對他行了一禮:
“季長老,您終于回來了!”
“長老,我這就去灑掃您的洞府!”
此時,終于有萬劍宗弟子注意到了他身旁的人,有些好奇地問道:“長老,您身邊的這位姑娘是?”
季辭微微側頭,看向自己身側的人,冷漠淡然的臉上閃過一抹微不可查的柔和:
這是他尋了百年的姑娘,是他年少時的救贖。
“這位是鄭苑寧鄭姑娘。”他微微擡眸,眼中帶着一往無前的淩厲劍意,他對着所有人一字一句道,“是我找了百年的救命恩人。”
“從今日起,鄭姑娘的交代,與我無異。”
“是!”仙安峰所有弟子齊聲應道。
“季公子。”他身側的鄭苑寧含情脈脈地看着他,聲音中好似帶着無盡的情意,“這裏就是萬劍宗麽?”
季辭看着她柔弱無依的目光,心中再次升起了一股陌生感:
當時救他的那個小姑娘,是這樣的性格麽?
可是,很快他就說服了自己:百年的時光,本就可以不知不覺地改變一個人,更何況,他當時傷的極重,或許記憶也産生了一定的偏差。
想到這裏,他目光重新放柔:“這是我洞府所在的靈峰,你……”
就在這時,數道靈氣忽然停在了仙安峰上,季辭下意識把鄭苑寧護到身後。
他轉過身,看着來訪的衆人,眼中帶上了一絲暖意,他拱手行了一禮:“宗主,各位長老、峰主,許久不見。”
祁鳴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調侃道:“季長老終于舍得回宗門了?”
“宗主說笑了。”
這個時候,站在一旁的沈蘊安看到他身後護着的身影後,略帶好奇地往前走了兩步,笑眯眯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位就是少時救過你一命的那位姑娘了吧?”
季辭分外認真地點了點頭,目光帶着罕見的柔和:“這位就是鄭苑寧鄭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
說完後,他微微側身,露出了身後的人,低下頭對着鄭苑寧下意識放輕了t聲音:“鄭姑娘,這位是沈蘊安沈長老,是我在萬劍宗的好友。”
鄭苑寧微微擡頭,看到風度翩翩地沈蘊安後,臉上不由地帶了一抹淺紅。
她小心地對着他行了一禮,聲音帶着一股莫名的嬌柔:“沈長老好。”
沈蘊安看到她的身影後,微微一愣,随即就聽到了她的聲音,他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的錯愕:
這就是季辭的救命恩人?和季辭曾經形容的是不是有點……差別太大了?
季辭沒有注意沈蘊安臉上的表情,他正近乎溫柔地把萬劍宗的衆人介紹給鄭苑寧。
蘇璃站在後方,若有所思地看着季辭和鄭苑寧。
季辭劍眉星目,眉目淩厲,身上更是帶着一股劍修的冷峻氣質,而他身旁的鄭苑寧,則和他給人的感覺完全相反,美麗柔弱、弱柳扶風。
兩個人站在一起,有一種莫名的割裂感。
【我怎麽看着季辭和鄭苑寧這兩個人這麽不對勁呢?】
季辭怔愣了一瞬:天外來聲?
萬劍宗其他人已經習慣了天外來聲對沈長寒身邊人的關注,聽到天外來聲後,他們不僅沒有詫異,反而附和地點了點頭:
他們也覺得這個鄭苑寧,和他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蘇璃翻開識海中的天道之書,聲音帶着一絲疑惑:
【讓我看看——】
【果然!!!】
蘇璃的聲音直接興奮得高了八個度:
【是季辭認錯人了!!這個鄭苑寧根本不是小時候救過他的那個小女孩!!】
季辭驀然僵在了原地:什麽??
鄭苑寧不是曾經……救他的人?
怎麽可能?
萬劍宗其他人也都是一臉震驚,他們雖然覺得鄭苑寧和季辭形容的不太一樣,但是根本沒有想過她會是假的!
他們下意識地轉頭,齊刷刷地看向鄭苑寧:居然有人敢假冒季辭的救命恩人,她難道不知道季辭劍下斬了多少人頭麽?!
鄭苑寧才築基修為,根本聽不到天外來聲,她只覺得周圍人看她的目光,讓她覺得很是奇怪。
她擡起頭,有些無助地看着季辭:“季公子,為什麽其他人都這樣看着我,我有些怕……”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對上了季辭前所未有的冰冷目光。
“季公子,你怎麽了?”鄭苑寧聲音中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驚慌。
明明什麽都沒有發生,為什麽他對她的态度忽然有了這麽大的轉變?
難道是他發現了什麽不對?
不可能!這一路她都僞裝的極好,季辭從來沒有懷疑過她。
或許是這些人中有季辭不喜歡的人?
鄭苑寧在心中不住地安慰自己。
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了季辭滿是冷意的聲音:“鄭姑娘,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說了什麽嗎?”
鄭苑寧心中的慌亂更盛,她擡起頭,努力維持着臉上的鎮定:“季公子,你怎麽又問起這個問題了?”
她裝出一副無奈的神情,聲音輕柔:“都已經是百年前的事情了,我真的完全不記得了。”
【咦,果然,我在這裏會讓他們腦子變聰明!】
【季辭居然開始懷疑鄭苑寧有問題了!】
蘇璃從天道之書中擡起頭,贊許地看了一眼季辭:
【不過,季辭沒發現問題也算是有原因的,因為救他的人,其實是鄭苑寧的姐姐,鄭明月。】
【她們兩個長相相似,鄭苑寧又搶了季辭留給鄭明月的信物……】
【而且已經過了近一百年,這基本上是鄭苑寧怎麽編都行,大不了就像現在這樣,說過去太久,不記得了~】
季辭聽到天外來聲的話後,雙手緊攥,看向鄭苑寧的眼中再沒有了分毫柔和。
自從找到鄭苑寧後,他心中其實一直隐約有着懷疑。
可是鄭苑寧長相和他記憶中的人有些相像,還有他留下的信物,甚至還能回憶起兩人相處的一些情節……
所以,他便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原來,真的是他從一開始,就找錯了人。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重新恢複了曾經殺伐果斷地森然和冷意,他看着鄭苑寧,一字一句道:
“當初救我的人,不是你。”
鄭苑寧聽到他的話後,整個人驀然呆在了原地,反應過來他到底說了什麽後,她心跳快得仿佛要沖出自己的胸口:
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季辭忽然就發現了不對勁?!
她明明已經控制住鄭明月,也已經做得滴水不露了啊!
他肯定還沒有發現證據,他只是在試探她而已!沒錯,一定是這樣,越是這個時候,她就越不能出錯。
想到這裏,她擡起頭,露出了一雙委屈到極點的眸子,她雙唇不斷顫抖,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一滴一滴地從眼中墜落:“季公子,我當初救你,只是因為心存善意,從未想過能得到你的回報。”
“我希望能與你一同來萬劍宗,只是因為心悅你而已。”她一只手捧着胸口,淚眼盈盈,字字泣血道,“我從未用救命之恩脅迫過你什麽,你如今為何要如此揣度我?”
【啧啧,這是我在修仙界中,見到過演技最好的人。】
【有這樣的演技傍身,也難怪她敢假裝季辭的救命恩人。】
【人才啊!】
蘇璃簡單地‘誇贊’了鄭苑寧幾句後,就全神貫注地看起了天道之書上的文字,這種認錯救命恩人的瓜,真的很香啊!
讓她欲罷不能。
【當年,鄭明月救下季辭後不久,父親就進階到了金丹期,舉家離開了當時的城池。】
【嘶——鄭明月可真夠慘的。】
一滴鮮血從季辭緊攥的手中滴落,他沒有再看鄭苑寧一眼,而是閉上眼睛,一字一句地聽着天外來聲的話。
他想知道,她過得到底如何。
【鄭明月的爹到了新的城池後,遇到了他的曾經意外失散的‘真愛’,娶真愛進門後,不但任由真愛虐待鄭明月母女,更是一杯毒酒毒死了鄭明月的母親。】
【而真愛之前為他生下的鄭苑寧,直接成為了他的掌上明珠。】
【而鄭明月則成為了鄭苑寧的奴仆,随打随罵,她所擁有的一切,全部成為了鄭苑寧的所有物,當然也包括季辭留下的那枚歲玉珠。】
【真是太慘了,曾經明明是一個被寵愛長大的千金小姐,忽然之間,父親變了一個人一般,害死了她的母親,她也淪落成為了繼妹的奴仆。】
【可是也是真堅韌,帶着一身傷,堅強地活到了現在。】
沈蘊安看着季辭手上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的鮮血,伸出手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如果不是天外來聲,又有誰能猜到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季辭對所有人的目光恍若未覺,他死死地攥緊雙手,那拿劍的右手,居然帶上了一絲顫意:
他在鄭家,見過一個人。
一個在寒冬裏穿着一身草衣,身上帶着無數傷痕,臉上滿是傷疤還不會說話的人。
鄭家的人說她是從路邊上救下來的乞丐,沒有名字,所有人都……都叫她啞奴。
他為什麽會沒有認出來!
有着那樣一雙不會屈服,倔強而堅韌的眼神的人,才是她!
才是那個救了他,告訴他要掌握自己人生的人。
在這一百年中,她究竟受了什麽樣的苦,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抿着唇,嘴唇蒼白的沒有了一絲血色。
天外來聲仍在繼續訴說着鄭明月的苦難:
【真慘啊,冬天被鄭苑寧踹到結了冰的水中,在水中待了半個時辰;被鄭苑寧困在火中,差點被烤幹,身上有了數道大火留下的傷疤……】
季辭再也忍不住,睜開雙眼,伸手狠狠地捏住了鄭苑寧的脖頸。
鄭苑寧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他提到了半空中,她瘋狂地掙紮着:“季辭,你瘋了麽?”
她雙手瘋狂地扒着他的手,聲音艱難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麽能這麽對我?”
“救命恩人?”季辭看着她,眼中是徹骨的冷意,冷得好像能把周圍的一切凍住一般,“你提醒我了。”
她不應該由他來動手。
他一伸手,狠狠地将鄭苑寧甩在地上。
他漠然地看着她身上湧現的無數擦傷,一伸手,一道靈氣死死地将她捆住。
此時的季辭,身上好像帶着化不開的冰雪,他轉過身,聲音帶着極致的壓抑:“宗主,我要離開宗門,解決一些私事。”
他‘私事’二字,說得極重。
【季辭這是知道了鄭苑寧不是他的救命恩人,想帶着她回去找真正的救命恩人?】
【也是,鄭苑寧在他手裏,t問一問也就問出來了。】
【不錯不錯,雖然有點瞎,但起碼還沒全瞎!】
蘇璃看着季辭的背影,滿意地點了點頭。
今天她本來還在糾結要不要出來和沈長寒一起逛逛,果然,她選擇出來是正确的!
不但吃瓜吃的心滿意足,還用她天道提神醒腦的光環,重新讓失明的季辭複明。
真是充實的一天啊!
鄭家。
“老爺,寧兒都離開三天了。”何靜柔淚眼婆娑地看着坐在一旁的人,聲音如泣如訴,“寧兒一直在我身邊,從未離開過這麽久。”
鄭華義一臉心疼地安撫道:“柔兒,你放心,寧兒對季長老有救命之恩,他一定會善待寧兒!”
想到這裏,他臉上不由地帶上了一絲驕傲。
那可是萬劍宗的天才長老,能和季辭搭上關系,那簡直是十輩子修來的福分!
沉浸在喜悅中的他沒有發現,他身邊何靜柔的臉色有些僵硬。
就在這時,一道劍氣從屋外貫穿到屋內,将整個屋子分成了兩半。
鄭華義看着被撿起削掉的衣袖,整個人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他擡起頭,看到半空中動手的人後,驀然待在了原地:
“季……季長老?”
“您不是和寧兒回萬劍宗了麽,為何……”他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被吊在半空中已經暈過去的鄭苑寧。
“寧兒!”他焦急的站起身,一臉憤怒地質問,“季長老,你為什麽要這樣對寧兒?”
而他身後的何靜柔,眼中非但沒有對女兒的擔憂,反倒滿是驚恐。
季辭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一揮手,把鄭苑寧扔到他們身邊,然後一揮手,把他們一同綁了起來。
他頭也沒有回地,朝着鄭家最角落裏飛去。
一息後,他看着破落到根本沒有辦法擋風的草屋,雙唇緊抿,一時之間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麽是慌亂。
是他面對高出自己數階修為對手時,都不曾感受到的慌亂。
季辭深吸一口氣,一步一步地走進了這座草屋。
裏面是刺骨的陰冷之氣,整間屋子陰暗無比,沒有一絲陽光。
他看着木床上蜷縮成一團,只蓋着一個破洞被子的身影,腳步停頓了一瞬,随即又堅定地,沒有停留地走到了床前。
聽着床上人慌亂的心跳,他單膝跪在了地上,眼中滿是愧疚:“對不起,我來晚了。”
鄭明月還以為又是鄭家有人想拿她出氣,蜷縮着身體等待拳腳的到來。
她沒有想到,會聽到一個溫柔好聽的聲音。
她緩緩地從懷中擡起頭,看着跪在床邊的人,她無聲地張了張嘴:“你是誰,為什麽找我?”
季辭從懷中掏出歲玉珠,小心地系在了她傷痕無數的手腕上,聲音帶着顫意地說出了他們分別時的話:
“我來兌現承諾,來找你報恩了。”
鄭明月看着手腕上的歲玉珠,怔愣了一瞬,曾經的回憶慢慢地湧上了心頭,她有些遲鈍地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你是……小可憐?”
“是我。”季辭一伸手,将一旁破了一個口子的碗拿到手邊,把回春丹的一小部分化在了水中,溫柔地扶起她,喂她喝了下去。
“從今日起,我會為你做所有你想做之事。”
鄭明珠感受着身上的暖流,眼中的神情和他們初遇時一樣的堅韌,她聲音嘶啞:“我想要,強大到能掌控自己的命運。”
季辭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緒,但他的回答,卻堅定的如同誓言一般:“好。”
伴着一片火海,季辭帶着鄭明珠離開了鄭家。
應該說,從今往後,修仙界再也沒有了這個鄭家。
仙安峰。
看完全程地沈長寒有些疑惑地轉過頭:“所以,剛才是季長老發現自己認錯了救命恩人?”
她不由地發出了一聲靈魂質問:“怎麽會認錯呢?”
就算過了成百上千年,就算前輩變了一個樣子,她也絕對不會認錯前輩!
祁鳴為季辭想了無數理由,可是一想到剛才鄭苑寧那幅柔柔弱弱的模樣,他為季辭解釋的話都咽回了肚子裏,他有些尴尬道:
“大抵是季長老……眼神不好吧。”
他尴尬地咳嗽了兩聲,略顯生硬地岔開了話題:“哈哈,其實只是季長老眼神不太好而已,萬劍宗其他人……”
他環顧了一周,硬是沒有找出一個能在天外來聲下全身而退的人。
祁鳴有些僵硬地轉過頭,像是想起了什麽,他眼中一亮:“我們的簡雲澤簡長老,那簡直是人中龍鳳,眼神極為犀利!”
沈長寒聽到他的誇贊後,眼中再次帶上了些許的茫然:眼神犀利?
這有什麽值得特意拿出來誇贊的麽?
難道是因為萬劍宗眼神不好的人太多了?
說起簡雲澤,祁鳴滔滔不絕地誇贊道:“簡長老天賦超絕,為人正直,心懷天下,是整個修仙界,唯三有劍靈的劍修!”
其他人也齊刷刷地點頭。
只要不被天外來聲盯上,不就是誇兩句簡雲澤麽,他們能把他誇出花來!
再說了,簡雲澤确實與人為善,幾乎和萬劍宗所有的長老峰主都交好,他們誇起來也是毫無負擔。
最重要的是,自從他的弟子姜婷死後,他便再無收徒之意,所以自然也不會和他們争搶沈長寒。
于是乎,在這些人口中,簡雲澤就成為了一個天上地下難尋的大好人。
祁鳴聽着衆人對簡雲澤的誇贊,忽然想起了一百年前,萬劍宗那個天賦不亞于沈長寒的姜婷。
姜婷天生劍心,自能拿起劍時,便已然領悟了劍意,再艱難的劍招,她掃兩眼便能領會精髓……
在見到她後,他一直把她當成萬劍宗的下一任宗主培養。
簡雲澤作為姜婷的師父,也為這個徒弟傾盡了所有,無論是失傳的劍招,還是鍛劍時需要的法寶,甚至還為她準備了無數的護身法寶。
他們當時還嘲笑簡雲澤一片慈父心腸,對這個徒弟保護的太過周全。
劍修,本就應該在風雨歷練中成長。
那個時候,簡雲澤總是對着他們無奈的笑笑,說他只有這一個徒弟,怎麽能放心的了。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即使被這樣周全的保護,姜婷還是死在了歸元秘境中。
想到這裏,祁鳴驀然閉上了雙眼,遮住了眼中的痛心:從那之後,百年間,無論出過多少天賦絕倫的弟子,簡雲澤都再也沒有收過徒弟。
周圍,對簡雲澤的誇贊仍在繼續。
蘇璃聽着衆人絡繹不絕地吹捧,臉色微妙:知道的知曉這是在誇簡雲澤,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在誇聖人呢。
而且這些誇贊……
她怎麽一聽就覺得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