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回到家後的林淺淺顯然不想跟鹿吟繼續搭話,她一聲不吭地進了自己的房間,又沉默地拿了睡衣走進浴室關上了門。
她先洗着臉,張嘴呼氣,嘴皮子噗嗤幾下,濺出順着臉落下的水漬。
廚房那邊傳來清楚的水龍頭打開的聲音,林淺淺猜到鹿吟或許是在幫她做涼拌面,哪怕現在已經十點出頭。
鹿吟已經不是以前她說幾句軟話拍幾句馬屁就可以不被計較的時候了,而她現在卻依然能夠被鹿吟的飯收買。
林淺淺不想承認這一點,但這的确是事實。
洗完澡出來之後,她煩悶的心情才緩解好。
只有待在鹿吟的家裏,跟鹿吟單獨相處,她才會麻痹自己,這好像跟以前沒有什麽不一樣。
餐桌上放着一碗涼拌面,最上面點綴着蔥花和麻料。
林淺淺拿了筷子攪拌,冷面沒有坨,吃起來剛剛好。
跟上次的味道一模一樣,跟小時候的味道也一模一樣。
她往後看了眼鹿吟的房間,端着碗敲了敲門,裏面沒有人應答。
敲了第二遍,裏面還是靜悄悄的。
通過誇贊涼拌面好吃來拍馬屁的行動失敗了。
她只不過是想在外人面前有一個面子而已,撐到家裏了也就結束了。
鹿吟大概是去了閣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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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淺淺飛速把面吃完,喝了水順順喉嚨,從冰箱裏找出來一根棒冰,拆掉外包裝就上了樓。
她果然看到了她。
鹿吟坐在畫架上,拿着畫筆發呆,筆尖是幹淨的,顏料盒也是幹淨的。
旁邊放着一個空板凳,林淺淺想也沒想便坐在了她旁邊。
她無理取鬧的時間很短,在鹿吟面前最擅長的還是認慫。
“姐,我掰不開。”林淺淺把棒冰遞給她,“涼拌面我吃完了,碗也洗幹淨了。”
鹿吟把畫筆放下,幫她掰棒冰,把短的那頭先給了她。
這是小時候的習慣。
那時候林淺淺還很小,只能雙手握住一小半棒冰吃着,兩個都給她的話吃得慢,另一個就會化掉滴落在衣服領口上,不及時換洗她就要去啃自己的衣服。
“這個你吃嘛,我想吃多的那一半。”林淺淺指了指,“有封口的那一半,多了一小撮。”
她壞笑着湊近,“姐,你好貪心啊,我這麽一點兒便宜也要占。”
鹿吟都塞給了她,重新拿起了畫筆,但依舊沒有去沾顏料。
“你吃面了嗎?”林淺淺肯定地判斷,“你沒有吃吧?你餓不餓?你只做了我那一份嗎?”
鹿吟第二次放下畫筆,甚至放進了筆筒裏。
“顏料盒裏什麽都沒有,你怎麽畫畫嘛。”
林淺淺自知打擾了她的思路,但依舊沒有放棄,孜孜不倦地繼續騷擾她。
“剛才在畫室我是太困了,才不想說話的。”
兩個人都深知其中的原因,但還是默契地把這個借口當做真相。
林淺淺覺得她自己賤,她也确實賤。
鹿吟哄她的時候她不願意下臺階,事後還要厚臉皮地跑過來打探鹿吟的臉色。
但她的心情好了,就輪到鹿吟冷冷淡淡了。
林淺淺也不知道這種輪流耍脾氣的鬼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沒關系,她可以自己安慰自己。
鹿吟如果要是再不理她,那她就偷偷地不喜歡鹿吟一分鐘。
不行,一分鐘太長了。
那就一秒鐘吧。
“困了就早點睡吧。”鹿吟把畫架放在角落裏,順便收拾了毯子上的幾張碎紙。
“你晚上在這兒睡嗎?”林淺淺掃了眼地上鋪着的毯子,“可是地板很硬,你着涼了生病了我都會很心疼的。”
鹿吟又去把顏料盒放進箱子裏,聽見林淺淺又說,“馬上開課了,你買了新的顏料嗎?是什麽顏色的?我能看看嗎?”
鹿吟最後走向牆上空白的挂鈎上,站着一言不發。
林淺淺也跟着站到她身邊,“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你覺得呢?”鹿吟盯着牆面看。
“也還好吧,小時候你也沒嫌我吵啊。”林淺淺摸了摸那鈎子,“你想在這裏挂什麽畫?”
她擡眸望向身邊的人,發現她的眸光早已經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看我幹嘛呀?”林淺淺被她盯得心裏發毛,垂着頭,伸出手指去戳了戳女人的腰。
鹿吟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扯遠了些。
林淺淺能夠感受到輕微的疼痛,但她沒舍得松手,另一只手也大膽地握回去。
鹿吟的目光變得微妙,林淺淺看出她眸中突變的情緒,卻分辨不出那是什麽,只好悻悻松了手。
“我問你呢,你想挂什麽畫?”林淺淺緩解着難以言說的氣氛,“你沒考慮好的話,我可以幫你想一想。”
“不如挂一張我的肖像畫?”
“不行不行,那樣也太不吉利了!”
“那挂一張我們的合照?可我們好像也沒有合照啊……”
林淺淺說着,又鬼迷心竅地去玩弄她的衣角,拽一下看着它彈回去,然後又拽一下,再拽一下……
“林淺。”
“幹嘛?”林淺淺又看她,雙手背後聽她發落,但表情一點兒認錯的意思都沒有。
鹿吟重新看向牆面,看那個被林淺淺摸了幾下的鈎子。
林淺淺不像畫,會被鈎子輕而易舉地困在牆上。
林淺淺有自己獨立的思想,就像剛才那樣,摸了摸鈎子,然後再也沒對它上心過。
而她自己,卻是一個被畫牢牢控制在牆上的人。
那裏鎖着她的欲/望,織了一張無形之中困住她的網。
面對沉默,林淺淺沒有再插嘴,安安靜靜地等着鹿吟開口,好像知道她會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月光從窗外照進來,她發現女人眸中的神色越來越淺,就像溺水的人放棄了最後一根稻草似的,毫無光亮。
林淺淺只認為那是一種錯覺,她眼中如此努力的姐姐,從一無所有再到履歷優秀到超過絕大多數人,只用了四年的時間而已。
或許不到四年,因為在國外的這幾年裏,她對于鹿吟一無所知,連一句話問候都沒有。
她也不敢去聯系她。
這樣的人怎麽會産生一種讓她明顯看出來厭世的情緒呢?
林淺淺抿了抿唇,可心中的不安逐漸被放大了。
她依舊等着鹿吟說話,垂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還要悄悄去碰一碰鹿吟的。
随後,她聽到了最不願意聽到的一句話。
“還有兩天就周末了,收拾一下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