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閣樓內寂靜了須臾。

鹿吟蹲下去, 盤點裏箱子裏的物品。

林淺淺望着她的背影,又轉頭看向空蕩蕩的牆面,“姐。”

鹿吟背對着她應了聲。

“那畫框就那樣收起來了嗎?”

看起來一點也不便宜。

“沒什麽合适的畫。”鹿吟告訴她, “幫我把客廳的箱子拿上來。”

“哦。”林淺淺乖乖去拿。

看着林淺淺下樓之後,鹿吟再次把緊鎖的櫃子打開, 那幅畫赫然出現在面前。

她把畫框塞進角落裏,心裏惴惴不安着。

或許是她想要在這段時間把真實的自己抛開,她現在心裏總是不太安定。

她知道自己不該多想,但人總是在無所事事的時候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也不例外。

林淺淺搬着箱子上樓的時候, 鹿吟手裏正拿着一個筆記本, 記錄着顏料和畫筆的數量。

“要分類嗎?”林淺淺也蹲下來,把幾大箱子的藝術用品開始有序整理。

剛才的事情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而林淺淺被刺破的手指也只是疼痛了那幾秒鐘,連讓她在鹿吟面前賣慘都不太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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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吟一早就去了墓地。

她來得很早,天還沒徹底亮。

周遭起了霧, 朦朦胧胧的, 風也吹得蕭瑟。

鹿吟在墓碑前放下兩束花,一束白色菊花,一束鳶尾花。

墓碑照片上的女人穿着鵝黃色的旗袍,笑容溫潤,長發被編起來, 發尾落在胸前。

鹿随小時候比鹿吟得到的誇贊還要多,藝術世家的獨女, 享盡世間所有的寵愛。

成年之後, 她也常出入各種公益事業,積極做慈善, 将鹿家的好名聲上升到巅峰。

但如此善良的女人,卻因煤氣洩漏被悶死在家裏。

鹿吟回家的時候,已經有人報警,救護車還沒到,她沖進家門,強忍着難聞的氣味,看見鹿随躺在地上,再也沒了呼吸。

三天之後,她的父親才回了家,對着鹿吟哭泣說,以後家裏就只剩下他們父女倆了。

鹿吟冷眼看着他,也知道一筆高額保險費入了他的囊中。

她不信鹿随的死因,更不信父親的虛情假意。

因為沒有多久,林芸就帶着林淺淺進了家門。

林芸拿着那筆保險賠償肆意揮霍,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

鹿吟沒有将仇恨放在林淺淺身上,只是好好地照顧着她。

無數個深夜,鹿吟都想着她自己該搬出去,但她還沒有揭露鹿随死亡的真相,以及看着林淺淺那雙純真的眼睛,她就走不掉了。

那雙眼睛好像在跟她說,‘姐,你別離開我,只有你對我好。’

事實證明,林淺淺也真的對她說了這種話。

後來,她跟林淺淺上/床,也不覺得那是一種報複。

那是喜歡,她清楚地知道,也逃不掉。

眼下面前對着鹿随的墓碑,過去的事情堆積在心頭,鹿吟情緒難耐,眼眶發紅。

“媽,我真的不是一個好女兒。”

她怎麽會喜歡上林淺淺呢?

怎麽會喜歡上小三的女兒呢?

“我可以,我可以那樣做嗎?”

鹿吟低着頭,鳶尾花上沾染了一滴又一滴的水珠。

“如果,如果你還在的話就好了,你還在的話,會像小時候那樣摸摸我的頭,誇我是個好孩子嗎?”鹿吟蹲下來,終于忍不住哭出聲來。

她的聲音輕輕的, “對不起,我想去做我真正想做的事情,但不是你引以為傲的藝術,你會難過嗎?”

“我不想再想過去的事情了,我真的好難受、好痛苦……”鹿吟跪在地上,雙手緊緊抓住旁邊的草,“我怕我會撐不下去……”

她現在想要活着,不想再一心解脫自己。

她想要得到的東西在一點一點回到她身邊,甚至只要她稍稍敞開懷抱,就能夠收到她最想要的全心全意的熱情。

“我想跟她在一起,想跟林淺,跟我的妹妹在一起……”鹿吟擡眸,撫摸着照片上女人的臉,“如果,如果您可以保佑我們,保佑林淺和我……”

後面的話鹿吟根本說不出口。

她真的不是一個很乖的人,她一直都做不到鹿随想要的那個優秀的孩子,也更沒辦法達到鹿随的高度。

她就只是一個遇到事情只會放棄,自尊心強到寧願廢掉自己的右手都要說是自己放棄出國進修名額的人。

“求您了……”鹿吟擦着自己的淚,強硬地将自己的眼淚逼回去,“這是女兒唯一的願望了,女兒再也沒有第二個想要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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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時候,林淺淺聽到門鈴聲開門,發現是鐘時霧。

“我姐還沒下班,她今天要把一些畫畫的東西在機構入庫一下。”林淺淺跟這個女人并不熟,也不覺得她會跟自己友好交談。

畢竟鐘時霧跟于苗親近,而這兩個人跟鹿随也最為熟稔。

林淺淺不抱任何希望,甚至有些恐懼跟鹿随的朋友見面。

“我是來找你的。”

“我?”林淺淺從她的臉上看出來幾絲友好,便讓她進了門。

鐘時霧熟練地走進茶幾旁邊的矮腳櫃裏,“方便我自己泡一些茶嗎?”

“那些是我姐平常會泡的,潤嗓子,我不太喝那些。”林淺淺還是沒拒絕,“可以喝的。”

“聽說你是遙遙的好朋友。”鐘時霧問她,“我來找你問些事情。”

“明遙是我在國外認識的好朋友,跟我是同班同學。”林淺淺想了想,“您來找我她知道嗎?”

“她肯定是不知道的呀。”鐘時霧打量着她臉上的神情,“今天我來找你的事情,你會幫我瞞着嗎?這件事情我只想讓我們兩個人知道。”

“也可以。”林淺淺沒有直視這個女人的眼神,她總覺得自己好像要被看穿一樣。

明明是在自己家裏,她總有些不自在,坐在沙發上的脊背也僵硬地停止。

反觀鐘時霧泡茶喝茶,悠閑得一點兒也不像是客人。

大概她來過這裏很多次。

林淺淺心裏猜測道。

“我對遙遙了解的不太多,你能跟我說說你對她是什麽印象嗎?”鐘時霧悠悠望她,“作為交換,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你想要知道的事情。”

林淺淺愣了下,“我想知道的事情?”

鐘時霧點點頭,“不過你得先讓我滿意了。”

“明遙她人很好很漂亮很善良。”

面前坐着明遙的‘家長’,林淺淺總不能把自己最真實的人傻錢多這個印象說出來。

“好像有點官方啊。”鐘時霧感嘆一句,“她有沒有什麽把柄或者弱點是你知道但別人不知道的?”

林淺淺陷入沉思中,“逃課泡吧算嗎……”

鐘時霧想了想,“算吧,還有嗎?”

“不過她期末都是優秀的,沒有影響到成績,我們都是正常消遣。”林淺淺及時找補,“還有的話……追人失敗算嗎?”

“也算吧。”

“其實那人是個海王,明遙是受害者,特別可憐的。”林淺淺每說一句話都要保證明遙在她的形容裏是一個完美的形象。

鐘時霧抿了口茶水,味道似乎有些淡,她加了些幹花進去,思索着點點頭,表示自己都聽進去了。

但在跟明遙交易之後,她早已經把明遙所有的信息都調查清楚了,更別說林淺淺這些小事情。

不過明裏暗裏朝着林淺淺透露一些鹿吟的事情才是她來的真正目的。

她站的一直是鹿随的立場,鹿随的女兒活得那麽辛苦,實際懲罰是不行了,她好歹讓罪魁禍首好好心疼鹿吟那麽幾下。

畢竟在鹿吟面前,所有人的擔憂都沒有任何用處,只有林淺淺的情緒才會掀起她的波瀾。

“好了,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鐘時霧終于喝到了味道不錯的茶水,笑着開口,“現在,你可以問我一些你想要知道的事情了。”

“這四年,我姐過得怎麽樣?”林淺淺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就提了起來,“我的意思是,她發生什麽了……”

“如你所見,過得還不錯,是個手頭稍稍富裕的機構合夥人。”鐘時霧三指合住,做了個抿了抿的手勢,“不過她的自我創作倒是很久沒有過了,重心好像放在事業上了。”

“說起來,我送來的畫框你有看到過嗎?”鐘時霧又緊接着提起來。

“那個深棕色的畫框嗎?”林淺淺由衷地誇贊,“我看到了,很漂亮。”

“我很期待它被好好利用的那一天。”

“我姐說暫時還沒有合适的畫可以用到它。”

“沒有嗎?”鐘時霧稍稍驚訝了些,“那副很生動的畫……”

林淺淺疑惑看她。

“沒什麽。”鐘時霧瞧見她疑心重,只點到為止,“你還有想要問我的嗎?”

林淺淺的背頹下來,除開她不知道的四年之外,其餘的她也不知道問什麽了。

“沒有的話我就先走了,醫院那邊還忙着。”鐘時霧看了眼手腕上的銀色手表,“當醫生真是辛苦,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可恨的夜班。”

林淺淺不知道怎麽接話,便賠笑了下,禮貌地将鐘時霧送出了門。

鹿吟還沒回來,林淺淺坐在沙發上發呆,腦子裏反反複複想着自己剛才跟鐘時霧的對話。

她重新走上閣樓,緊鎖的櫃子依舊沒有打開。

昨晚鹿吟不對勁的狀态在她腦子裏浮現,好像有什麽秘密是她現在還沒有得知的樣子。

腦子裏亂糟糟的,林淺淺沒辦法把細節聯合起來思索出答案。

她再次溜進鹿吟的房間,桌上的本子沒了,櫃子的鑰匙也沒了蹤跡。

奇怪了。

她又一次開始好奇這個櫃子裏的東西了。

哪怕她已經打開看過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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