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林淺淺并不知道鹿吟在怕什麽, 她把這當成因許久沒能在一起過年而變得緊張的原因。

畢竟她在國外的時候也憧憬過自己回國之後跟鹿吟在一起過新年是什麽樣子。

如果鹿吟不願意,那她就跟她鬧,對着她埋怨。

沒有一個姐姐能無條件包容自己的妹妹, 但林淺淺總有法子讓鹿吟對她那樣做。

抛開在床上的時候被強硬做出的姿态,她自認為能夠很好把握住鹿吟的情緒。

但除夕當天兩個人推着推車在超市逛的時候, 鹿吟的距離離她有些遠,右手也并沒有拉住她或者是摟着她的腰。

林淺淺過去幫忙推車的時候,鹿吟卻不動聲色地挪遠了步子,沒讓林淺淺碰到她的手。

難道是真怕自己跟別人跑了?

但她那群朋友小時候的早都斷聯了,國外的也根本見不了面, 根本不會有這個可能, 而且她也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鹿吟拿起一包調料,“辣的能吃嗎?我記得你經期快到了。”

“那不是沒到嗎?多拿一點。”林淺淺把她手裏的調料放進推車裏,又挑選了幾包別的,“我想吃甜辣的,炒菜的時候多放點白糖試試。”

鹿吟又去稱了冰糖, 準備煮銀耳湯。

林淺淺胳膊搭在推車上, 目不轉睛地望着身邊的女人,看她稱東西的樣子,發現她在刻意不讓她的右手活動。

很奇怪,林淺淺一下子就把自己腦子裏的還在吃醋的懷疑推翻了。

回國到現在,她連鹿吟的手傷都沒有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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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回來的時候天氣正熱着, 一般這種傷天氣冷的時候好像很容易複發。

“姐,你是不是手疼?”林淺淺是想到什麽直接就去問的人, 她走到鹿吟身邊, 跟她一起排隊。

哪怕今天是除夕了,但下午的超市人不算少, 置辦年貨的人哪哪都是,每個貨架邊滿滿的都是人。

“天氣冷了是會疼。”鹿吟手裏還沒稱重的白糖被她拿走,“不過也還好,不用力就沒關系。”

“那你這幾天還去畫室搬桌椅搬畫架?”林淺淺心疼得很,抓過女人的手呼呼吹了幾下。

林淺淺看她還是不怎麽在乎的樣子,“我來排隊就行,你看着推車嘛。”

把白糖放進推車的時候,林淺淺也幫着推車,“今天你就等着吃全自動年夜飯,我全包了!”

前幾天沒怎麽買年貨,這次一次性把要買的東西補足了。

鹿吟單手拎着兩個大袋子,邁出的步伐飛快。

“你等一等!”林淺淺手裏還抱着個零食大禮包,跑起來跟上鹿吟,“你怎麽不長記性啊!”

東西全部放進後備箱之後,林淺淺看着女人的手,已經略微有些紅腫。

“要不要去買些藥?”林淺淺皺着眉頭,滿臉擔憂,“買些什麽比較管用呢?消腫的藥嗎?”

“很快就好了,不用。”鹿吟啓動了車子,“也就這幾天的事情,天氣轉暖就好了。”

“等回家了我去小區旁邊的藥店買些消腫的藥,我再問問店員看看還要買些什麽別的,你到時候跟我一起進去。”

氣霧劑買了兩盒,林淺淺還買了活血止痛膠囊,臉始終皺着,看起來疼的倒像是她。

怎麽會有對自己健康這麽不上心的人?

從頭到尾都只有她一個人緊張,旁邊的女人跟個沒事人一樣。

“你前幾年是怎麽忍的我管不着,反正現在我在,就不能看着你難受。”林淺淺從後備箱裏抱着年貨,又指揮鹿吟站到一邊,什麽也不準拿。

鹿吟只能跟着她一趟趟樓上樓下跑,看她跑得氣喘籲籲的,還要給自己先倒杯水,看着自己喝下去之後才放心地坐在沙發上。

“現在做飯會不會太早?年夜飯就是要快零點的時候吃才最好吧?”

“不餓嗎?”鹿吟問她,去了廚房把要用到的菜先洗好備上。

“剛剛回來的時候我看到有家蛋糕店開門了,要不要去買一點甜品吃?”

鹿吟知道她是嘴饞了,還要繞個彎兒,“想吃就說,又不是不會給你買。”

林淺淺露出滿意的笑,還是先把藥拿來,在鹿吟的手上噴了噴。

“你這個腫得好明顯啊,實在不行去醫院看看吧?”她左看看右看看,愈發心疼了。

“不礙事。”鹿吟依舊是那個不冷不淡的樣子,看到林淺淺悶悶不樂的樣子,又改了口,“過幾天還沒消腫再去看看吧。”

“也行。”林淺淺又露笑容,拉着她的另一只手重新出門朝着蛋糕店的方向走。

因為是除夕,蛋糕店只有一個店員,甜品種類也不多。

林淺淺問了能不能現做一個六寸的小蛋糕之後,跟鹿吟安安靜靜地等待。

她盯着自己的腰腳尖,想着不做些什麽是不是有點無聊,看起來鹿吟也沒有跟她聊天的意思,這根本不是她想的除夕。

按照她理想中的樣子,鹿吟好說歹說也會跟她一起對過去做個總結,然後對明年計劃一個美滿的憧憬才是。

她轉過頭看着她。

女人高挺的鼻梁,雙唇微抿,哪怕是在冬天也只是薄薄的一件襯衫外面搭了件大衣。

林淺淺盯着她看了好幾分鐘,想着這女人沉默的時候還真有幾分老師的正經樣子

不過她也沒看過鹿吟上課是什麽樣子,要不是她跟畫室的那群人合不來,她肯定也能走個後門,天天坐在教室裏面蹭鹿吟的課。

“這位女士,你也是來買蛋糕的嗎?”

鹿吟的注意力終于被這句話吸引過去,她打量着林淺淺的面容,熟練地開始揣測她在打什麽鬼主意。

“有什麽好吃的蛋糕,可以給我推薦一下嗎?”

鹿吟收回視線,看着櫥窗,“我不經常來。”

“你一個人過除夕嗎?”林淺淺走近她,用手勾了勾她的大衣帶子,“要不要一起過夜啊?”

“不好意思,我等人。”鹿吟平靜地回答,但也沒攔下她的動手動腳。

“等誰啊?我嗎?”林淺淺的手伸進口袋,握住女人的手,“你看看我一個人過除夕,多可憐啊,收留收留我吧。”

“林淺。”鹿吟的手從口袋裏拿出來,又被她攥住,她喊她一句,提醒她收斂一點。

“啊?”林淺淺裝作沒聽到自己的名字,“你這個人怎麽這麽不懂風情?我可是在搭讪你,按照我的美貌,從來沒有失手過。”

想到昨晚女人吃醋的樣子,她輕咳了一聲,又心虛地解釋,“當然了,你是我搭讪的第一個。”

店員把做好的蛋糕遞過來,林淺淺立即正經地道了謝,拉着鹿吟出了店門。

“我姐姐還沒來接我,女士,您就收留我一個晚上吧……”林淺淺雙手拎着蛋糕,可憐巴巴地站在她面前,“求求你了……”

“收留你,我總得得到點回報吧?”鹿吟見她玩心不散,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望她,“你準備怎麽報答我?”

“那得回家之後才能告訴你啊,說出來就沒意思了。”林淺淺哼了一句,心情格外不錯。

只要鹿吟陪她玩這種無聊的角色扮演游戲,那她的心情就會十分雀躍。

“什麽時候回家啊姐姐……”林淺淺依舊沉浸在戲裏,“人家在外面風吹雨打好幾天了,好不容易找到肯收留我的人……”

鹿吟拎着她的衣領往家的方向走,林淺淺踉踉跄跄地跟上去,從女人的束縛中掙紮出來。

“好了好了,我不玩了!”松手之後,林淺淺才規矩了,跟着她背後慢悠悠地走。

林淺淺把‘姐’和‘姐姐’分得很清楚,在她的眼裏看來,單字一個姐,代表了最親近的意思,就像有血緣關系的那種。

而姐姐,就是一個禮貌性的稱呼而已,誰都能喊,雖然她也沒喊過幾個人。

電梯門合上,兩個人的步伐很輕,甚至連走廊上的感應燈都沒亮起來。

門剛開,林淺淺就把蛋糕放在玄關處的櫃子上,主動對鹿吟獻吻。

“姐姐,你的回報來了。”

她踮起腳尖,先去吻她的下巴,再去咬女人的下唇。

兩人對視着,皆用唇齒做了武器。

林淺淺本就是不服輸的人,在想要把鹿吟吻到腿軟這種事情上,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步伐跌跌撞撞,交錯的身影一路晃到落地窗邊,林淺淺仰頭望着,承受着親吻的時候,看見了茫茫黑夜裏落下的白色雪花。

“姐,又下雪了……”

鹿吟捉住她吻了會兒,沒有繼續進行下去。

她向來不認為親密是一件最好的表達愛的方式,陪伴才是。

眼下,她們該一起做飯,度過久違的一個新年。

林淺淺被她扶穩,女人從身後抱住她,兩個人盯着窗外的雪看,那雪花似乎越下越大了。

鹿吟的下巴搭在她頸窩裏,手疊在林淺淺的手上,看向窗外的目光很淡。

距離零點的時間越近,她心裏的恐慌感就越重。

天空中已經有零零散散的煙花升起,随着時間的流逝愈發充盈,将漆黑的夜空照得五彩斑斓。

“買回來的蛋糕也不急着吃了,不餓了嗎?”鹿吟問她。

“晚上跟年夜飯一起吃吧,我們現在就去做!”

林淺淺時時刻刻照顧着她的手,這頓年夜飯還真的親歷親為。

但她搜集好的簡易菜譜沒能來得及用上,全程都喊了人工指導。

熱菜一個接一個出鍋,看起來味道倒是不錯。

“姐,我再弄一個涼拌黃瓜。”林淺淺讓她去客廳坐好,“這個我很擅長的,你不用教我,我自己來就可以。”

鹿吟便去拿了蛋糕過來,把包裝拆開,放到了桌邊。

她看了眼牆上的鐘表,已經十點半了,窗外的煙花絡繹不絕。

“姐,耗油沒有了嗎?”林淺淺走出來,手裏還拿着拍好的黃瓜。

“好像沒了。”鹿吟站起來,去櫥櫃裏找了找,只找到了一個空瓶子,裏面的耗油也只剩下了一點點,很難擠出來。

“我再去買吧,黃瓜我都已經拍好切過了,不吃浪費了。”

“陪你出去嗎?”鹿吟幫她把棉襖拿了過來。

“不用了!”林淺淺把圍裙脫掉,又穿上外套往外面走,“我就去樓下那一家便利店看看,希望它還沒關門。”

除夕夜的人流量很多,林淺淺等電梯就等了好幾分鐘,匆匆朝着便利店去,裏面也有不少人在買吃的喝的,老板又忙着賣煙花,她拿着耗油在一邊等着結賬。

陌生的座機號碼打來的時候,林淺淺愣住看了幾秒,是本地的座機號。

大過年的推銷也這麽努力上班嗎?

林淺淺挂了沒在意,打來第二遍的時候她看了眼外面,老板依舊沒有空下來的時間結賬,還在忙着賣煙花。

她遠離了人群,走到沒人的貨架把電話接了起來。

“您好,是林淺淺嗎?”

“我是,請問您是……”林淺淺的心不自覺揪了揪。

“我是市人民醫院的,您的母親林芸出了車禍,需要家屬過來一趟。”

林淺淺張張嘴巴,說不出任何話來,“很嚴重嗎……?”

“不算嚴重,但需要家屬在,您方便的話還是過來一趟吧。”

電話已經挂掉了,鎖屏顯示的時間是十一點鐘。

林淺淺盯着手裏的一瓶耗油,不知道該放下還是繼續等着結賬。

她翻了翻林芸這幾天給自己發來的消息,都是一些關心和問候,其餘的什麽都沒說,她也一條都沒回。

林淺淺還是把耗油放回了原來的貨架上,她走到外面,坐在了臺階上,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抱着自己的膝蓋,鼻子開始發酸。

為什麽總是這麽難辦,她明明已經想要跟原來那個地方的所有人不再聯系了,她的母親卻還是在這種時候冒出來。

如果去醫院的話,鹿吟一定會不開心,但她的性格林淺淺很清楚,如果她那樣做了鹿吟肯定也只是一個人把不舒服的情緒憋在心裏。

但如果不去醫院的話,林芸畢竟是她的母親,車禍又不是什麽小事。

林淺淺總是恨自己沒辦法同時做好兩件事情,她給林芸先打了電話過去,但手機毫無疑問關了機。

還有一個小時就要零點了,林淺淺猶豫着。

要不,她就跟林芸見這一次面就好,把所有的事情說清楚,以後就再也不要相見了。

可她信誓旦旦地答應了鹿吟,一定要陪她過這個年。

最有意義的零點如果她不在,以後她的話還有什麽可信度?

鹿吟防禦牆本就很高,她好不容易才爬到最上面,捕捉住女人最柔軟的心房,不想在越牆而過的時候再次逃跑。

林淺淺握緊了手機,她在一個小時之內趕回來就好,她一定要陪鹿吟迎接零點鐘的新年。

過年這幾天地鐵的營業時間也很長,市人民醫院距離這裏也就只有幾站,她一路奔跑着。

出了地鐵站的門,她腳步打滑了一下,在地上狠狠地摔了一跤,疼痛讓她的腿發麻,但她不敢過多猶豫,直奔醫院而去。

怕菜變涼,都用了蓋子蓋住,鹿吟看了眼時間,把蓋子打開了。

十幾分鐘過去,門口沒有傳來動靜,她皺了皺眉,走到窗邊,看着外面越來越多的人群。

定位還在這棟樓內,鹿吟收回了手機。

也許是便利店人太多,畢竟買煙花的人不少。

二十多分鐘過去,鹿吟穿了外套下樓,便利店的人并不多,她找了圈,沒能看見林淺淺的身影,拿了瓶耗油付了款。

她注意着等電梯的人,仍然沒能發現那個熟悉的小小的身影。

重新坐在客廳的時候,鹿吟收到了一條來自林淺淺的消息。

【姐,樓下那家便利店耗油沒有了,我換一家看看……】

鹿吟看着桌上自己買來的耗油,沉默了幾秒鐘沒有回複這條消息。

地圖界面,紅色的定位圓點已經不在這棟樓了。

鹿吟把手機關機放在了桌子上。

她面無表情地盯着牆上的鐘表看。

客廳內陷入死寂,只剩下窗外傳來的被隔絕在外的煙花聲。

秒針滴答滴答地走,鹿吟看着分針也慢悠悠地轉。

她不想再去思考她去哪裏了,去做什麽了,又去見什麽人了。

如果林淺淺在零點前回來,那她就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鹿吟勾了勾唇,這個自信她應該有,林淺淺跟她做了保證。

但分針走到‘11’的時候,鹿吟嘴角的笑容散了。

還有五分鐘,鹿吟的視線落在滿滿一大桌子的菜上,哪怕一天都沒進食,但此刻也沒有任何餓意。

時針和分鐘重合的時候,鹿吟停止的背脊頹了。

也是,她本該就是這樣孤獨地度過新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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