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沒有戲弄你
第5章 沒有戲弄你
初四傍晚，宋葵拎着包，乘地鐵到往約會地點。
地方是文宏安排的，離宋葵家兩站地鐵距離。
宋葵離家六年，溫市發展日新月異，街道跟記憶中的差別很大。她跟着導航找到西餐廳，待擡眼望見奢華的外觀裝修時，她沉默了。
她在草原待慣了，不喜歡昂貴場所。
水晶燈織出電影質感般的光影，宋葵跟着侍者沿地毯穿過華麗的大廳。
廳後是搭建的中式假景，裏面的裝潢還要高一檔次。
“這邊請。”侍者躬身讓她邁過臺階，随後，旁邊靜守着的一位妝容精致的侍者接着帶她往裏走。
她的目光掠過一個個華美的包廂。
包廂裏的客人衣飾鮮亮，笑容雅致，看得宋葵心裏直打鼓。
這位文宏先生派頭擺得太足了吧？相個親而已，有必要選擇這麽昂貴的場所嗎？
宋葵心裏壓力有點大。
“宋小姐，這邊請。”侍者擡手示意她進入第九號包廂。
包廂外擺着素雅的白百合，琥珀色燈光照亮胡桃色方桌，桌上擺着束紫鳶尾。
原本坐着的男人緩緩起身，遮住大片光亮。
旋即，宋葵嗅到熟悉的香根草味，她擡起眼，對上季先墨色的瞳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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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她第一反應是退出來看包廂號。
“我是文宏。你的相親對象。”
宋葵：“？？？”
季先狹長的眼眸微微彎着，唇畔噙着笑：“先進來坐。”
宋葵又往左右看了看，然後才進去。
季先今天穿得偏正式，黑色西裝展現出他優越的肩頸線條，裏面的深灰色襯衣被胸肌撐得鼓鼓的，扣子扣得規矩而不死板，宋葵腦子裏莫名浮現“禁欲”二字。
她視線往上，瞥見他的喉結。
圓潤中帶着點銳角，像他這個人。
季先擡手将泡好的茶放在她面前，等她喝上幾口歇歇氣，再示意她點餐。
宋葵才沒心思點餐。她眉頭微蹙：“師兄點。”
季先并不勉強，垂眸在電子菜單上點了宋葵愛吃的菜。
“沒有戲弄你的意思。”點好餐，季先解釋，“用季先這個名字去相親可能會上新聞，所以借用一下別人的名字。”
宋葵嘀咕：“至少，說一聲。”
現在這樣多別扭啊。
“也是要相親的。”
宋葵眨眨眼，沒聽懂季先的意思。
“不管怎麽樣，我們兩個都是要相親的。比起和陌生人吃飯，我更願意跟你一起吃飯。”
宋葵聽明白了：“有道理。”
她歪着腦袋打量花瓶旁擺放的貓狗掐架玩偶，正疑心着這玩意和餐廳調性不符，季先說：“這個是我買的，你拿着玩吧。”
宋葵眉頭舒展開，嘴角翹起，伸手把玩偶拿起來。
這玩偶做工精細，捏在手裏軟乎乎的，這讓她想起草原裏的小獅子——奶乎乎的，存貨不多的小腦袋裏費力思索着到底要從哪裏找吃的。
季先：“你們紀錄片的導演團隊找好了嗎？”
宋葵：“金啓辰負責……我、管底片。”
膠質般的燈光落到宋葵面上，襯得她的五官更加精致。
她唇色不深，淡淡的粉色，與她純澈幹淨的氣息很配。
季先一手支着腦袋，另一只手輕輕點動桌面。
“之後還有相親局？”
聽到這話，宋葵的嘴角垮下來。她是真的想回東非大草原啦！
季先的眸光慢慢凝在宋葵荔枝核般的瞳仁上：“你，要不要跟我試試？”
宋葵一怔：“試什麽？”
季先：“結婚。”
……
等晚餐被侍者端上來，宋葵整個人還是懵的。
——“跟我結婚你不會有任何壓力。想去北極，想去喜馬拉雅，想去冰島或撒哈拉都可以。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拍所有你想拍的東西。”
——“我知道，在你眼裏，我是學長，是師兄，唯獨不是結婚對象。但也正因為如此，你不必像防備陌生人那樣防備我，也不必絞盡腦汁去磨合我的性情。”
——“我不喜歡相親，你也同樣不喜歡。所以，要不要跟我試一試？我保證，你喊停的話我一定會停。”
宋葵覺得太突然了，她吓得連玩偶都丢掉了。
她不排斥結婚，她只是覺得還早，她現在只想專心完成紀錄片，不想分神結婚。
季先起身，走到她跟前，屈膝撿起滾在她腳邊的玩偶，重新把玩偶塞進她手裏。
“我是認真的，你考慮一下。”
宋葵攥緊玩偶，低低地“嗯”了一聲。
牛排配的宋葵喜歡的法式甜醬。宋葵和季先都不沾酒精，因此上的仍是鮮石榴汁。
吃完飯，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餐廳。
宋葵被外面的冷風一吹，整個人清醒過來，連帶着也揣測明白了季先的意思。
她低着腦袋，手指輕拽季先袖口，等季先停下，她拿手機打出行字。
「師兄的意思是跟我協議結婚？」
她看過新聞，有的有錢人結婚就是協議結婚。
扯張證當幌子，婚後各過各的。
季先盯着她發頂：“對你适用的話。”
宋葵琢磨了一會兒這句話的意思，問他：「你是覺得我比其他女人可靠才來找我的？」
協議結婚，法律層面上可不承認這個。對于季先來講，找其他女人風險太大，不如同她這個相識多年的師妹商量。
季先：“……你可靠嗎？”
宋葵：「應該是可靠的，頂多婚後占你點便宜。」
例如比IJO相機貴的便宜。當然，只是一點點，正經財産她是不會動的，畢竟錢這東西她自己能掙。
季先眼眸微彎：“嗯。”
宋葵：「可是結婚是件嚴肅的事情，我要認真考慮一下。」
季先：“我等你。”
宋葵擡頭，看見季先淡笑着的臉。
他的眼睛在宋葵看來蘊藏有一種獨特的力量。賽場上是野性而震懾人心的，照片裏沉靜中帶着點冷傲，單獨見面時，裏面又點染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宋葵：“嗯。”
回到家，宋葵猶豫着要不要把季先是文宏這件事情告訴方燦，畢竟這事有點離譜，值得吐槽。
洗完澡以後宋葵決定不要告訴她，因為宋葵不想聽見那家夥發出“吃到瓜”的奸笑。
打開手機界面，她試着給文宏發一個表情包。
表情包發不出去，她被文宏拉黑了。
二姨發來語音：“小葵，感覺怎麽樣？合眼緣嗎？”
宋葵不知道怎麽回。
總不可能說“文宏”向她求婚了吧？
話說回來，今天這種情況算求婚嗎？
宋葵心裏很亂。雖說要認真考慮一下，但在心裏，她是持否定态度的。
她想跟喜歡的人組成家庭，再不濟，也該志同道合。
她理想中的那個人可以跟她一起扛着相機跋涉沼澤、攀登高山、潛進深海、窺探深淵……季先跟她八竿子打不着，她就是僥幸成了他師妹，如果沒有這層關系，兩個人根本不屬于同一世界。
她不想将婚姻和利益摻雜在一起。一點都不想。
心緒理清楚了，宋葵點開與季先的聊天界面。
「師兄你好，我考慮清楚了，我決定還是不要跟你結婚。」
她的唇瓣緊緊抿在一起，這樣寫弄得好像是她沒有看上季先似的。她把這句話删掉了。
思來想去，決定等季先下次問的時候再答。說不定過不了幾天，他就會忘記這件事。
二姨這邊見她遲遲不回消息，一通電話打過來。
“喂？小葵，怎麽樣啊？滿意不滿意？”
宋葵挑了個中性詞：“不合眼緣。”
二姨：“是你沒看上他還是他沒看上你？”
宋葵可不回答這種有坑的問題：“不合适。”
二姨默了一瞬，嗨了一聲：“不合适拉到，我再給你物色好的。你放心，二姨年底鐵定把你嫁出去！”
宋葵：“……”
宋葵知道二姨是關心她。當年她父親去世，親戚裏就數二姨仗義，給吃給喝幫找工作，要不是二姨幫襯着，她跟她媽媽肯定要苦上好一陣子。
大姨生性懦弱，小舅舅也是個不成器的，這個家就靠二姨撐着，她也當家當慣了，不管大事小事她都要管管，而宋葵這個受過她恩惠的晚輩肯定不能拂她面子，事事只能順着。
二姨鬥志昂揚：“得了，你休息，我再給你物色物色。”
宋葵的小臉幾乎皺成包子。
挂斷電話，她拿出貓狗打架的玩偶捏着解壓。
這個玩偶底端縫有好聞的柑橘香料包，捏起來沙沙作響。
睡覺前，她把玩偶放到枕頭邊上，嗅着柑橘香氣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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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宋葵跟方燦一起乘高鐵去天海市參加同學聚會。
方燦瞧着滿臉心事重重的閨蜜，她賊兮兮地問：“愛妃為何看上去如此苦惱，說給朕聽聽？”
宋葵不理她。
“是——昨天的相親對象不符合你胃口？”
“……差不多。”
“啊？”方燦的腦袋立起來，随即意識到自己太激動了，就壓低聲音，仍舊笑着問，“奇葩嗎？怎麽昨天不跟我吐槽？”
“奇葩。”宋葵慢慢問，“你，見過，頭一次相親就求婚的人嗎？”
方燦眼冒星光：“他求婚啦？！”
宋葵眯起眼睛打量她：“你，不對勁。”
方燦抱住宋葵的胳膊撒嬌：“我沒有不對勁呀~我是驚訝，這個相親對象太奇葩了，哪有初次相親就求婚的嘛！對吧？”
宋葵還是覺得哪裏怪怪的。
宋葵總是腹诽季先的眼神吓人，其實當她探究的目光絲絲縷縷黏住別人時，也挺吓人的。
方燦頂着壓力故作輕松地跟她聊各種明星八卦，直到宋葵眼中的探究漸漸散去，她才松了口氣。
這次的同學聚會因為季先要來，所以大家能來的都來了，不能來的死命要求班長給他們要簽名——季先的簽名還是相當值錢的。
班長這次包了一整棟樓，并且暗搓搓布置了嚴密的安保系統，等一切準備就緒，班長看見季先從酒樓電梯裏出來了。
班長語無倫次：“這、啊、你……你怎麽……”
季先：“白天從外面進來陣仗太大，所以我昨晚就過來了。”他擡眼，半開玩笑，“你太吓人了，把外面的保安撤掉吧。”
班長不知不覺立正了，小學生似的點點頭，麻溜去撤保安。
其他的陸續趕來的同學們狀态跟班長差不多，沒見到人時嘻嘻哈哈想蹭點名氣，等真正見到季先，一個個瞬間激起當年軍訓被季先訓誡的恐懼，乖得不得了，聊天的音量稍微大一點都不太敢。
季先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就微微一笑，态度既不傲慢也不冷漠，但就無端端讓人覺得他周遭凝着一層冰霧，上面寫着四個大字：生人勿近。
有幾個人是帶着孩子一起來的，四到六歲的孩子都有。他們本來快快樂樂地捏着氣球滿大廳嬉鬧，一對上季先的臉，紛紛憋着嘴往自家大人懷裏鑽，想哭又不敢哭。
小心謹慎的氣氛随着方燦的到來被打破了。
方燦，人如其名，是所有人的小太陽。
女生們熱絡地圍過去跟她聊天，小孩子也活潑起來，伸手扯她包上挂着的毛絨玩具。
“人到齊了吧？”方燦問班長。
“差不多，”班長數了數，“還差宋葵。诶，你沒跟宋葵一起來嗎？”
“不用等了，開飯吧。”方燦說，“宋葵臨時有事，來不了。”
季先站起來：“她在溫市？”
方燦：“沒有沒有，來天海了。剛才過馬路的時候她救了一只被撞傷的野貓，這會兒在寵物醫院呢。”
班長：“那她待會兒來嗎？”
方燦無奈道：“本來是可以趕過來的，寵物醫院的院長留她在那兒吃飯，還說下午帶她去逛貓咖，她拗不過，就留在那兒了。”
“那就……開飯吧？”
“開飯開飯！”
“開飯咯！”
方燦悄咪咪擠到季先身邊，嘿聲笑道：“寵物院院長挺年輕，陽光帥氣類型，還很有愛心，是小葵喜歡的大金毛類型。”
季先：“大金毛類型？什麽意思？”
方燦：“可可愛愛，暖暖呼呼的大金毛~~”她小聲提醒，“你可要抓緊啊，越是不開竅的人，墜入愛河越快。”
季先：“……”
中飯吃到一半，季先刷到宋葵的朋友圈。
九宮格全是貓貓狗狗，只是最後一張照片露了一只手。
一只男人的手。它溫柔地托着一只奶乎乎的小貓咪，金色陽光覆在上面，看上去溫暖而治愈。
季先退出朋友圈，進搜索引擎搜索金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