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我繼續打

第7章 那我繼續打

季先高一軍訓那會兒穿的迷彩服,到了宋葵這一屆,不知道學校領導抽的什麽瘋,全部換成荷葉綠短袖,下面配的漆黑長褲。

高二高三的學生戲稱他們為“小青蛙”,想方設法地路過操場去看熱鬧。

荷葉綠挑人,膚色偏暖的人穿顯黃,膚色偏冷的人穿顯白。

放眼望去,除了綠以外就是沉壓壓的黑,場面相當壯觀。

教官在高二年級抓了十幾個高個子男生當壯丁,要他們在太陽底下搭訓練用的障礙物,季先就在裏面。

他們的教官讓他們搭跳高用的橫杆。女生1米4,男生1米6。

橫杆後面加鋪軟墊,防止摔傷。

“小青蛙”們望着橫杆很忐忑,他們小聲抱怨着,說教官增加了軍訓的難度。

“站站軍姿意思意思得了,整這出幹啥?”

“怎麽辦,我沒跳過,看着好高啊……”

“會不會摔骨折?”

“初中也沒考過這個呀,為什麽要跳高?”

教官一來,所有人都噤聲了。

他簡單地教了一下跳高的動作要點,然後親自示範。

同學們就見這位個頭不高的教官像風一樣跑向橫杆,再輕輕松松躍過去,看上去,似乎真的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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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來,分成兩列縱隊,男生一列,女生一列。不要扭扭捏捏的,跳完拉倒。”

教官們只是想帶這群小崽子玩點新鮮玩意兒罷了,天天在太陽底下站軍姿,換誰都覺得沒意思。

學生們得知跳不好不會受罰,心底的那點緊張煙消雲散。自覺地排好隊,在前面的人跳高出醜時哈哈大笑,氣氛瞬間活躍起來,教官懶得管,叉着手站旁邊看熱鬧。

宋葵就這樣出現在季先眼底。

她皮膚很白,穿荷葉綠很漂亮。這是季先注意到的第一個點。

繼而是額頭、兩鬓沾着的汗珠以及微微泛紅的臉蛋。

她的笑容亮眼恣意,眼眸如星,唇瓣柔軟。緊張時,她會用上齒輕咬下唇,等她輕松過來,唇瓣上只留淡淡的齒痕。

“宋葵,我好緊張啊!”

她前面的女生哆哆嗦嗦地對她說。

她拍拍那女生肩膀:“別緊張,閉上眼一撞就過去了。”

女生半信半疑:“真的假的?你以前跳過?”

宋葵:“沒有啊,就是看着挺簡單的。”

女生無語地伸出手來捏宋葵臉蛋:“但願待會兒輪到你時你還能笑出來。”

宋葵:“嘿嘿。”

她擡眼跟季先的目光撞上,旋即龇牙露出陽光燦爛的笑,季先挪開視線,喉結不受控制地滾了一下。

大部分學生都是用身體碰掉橫杆,再順勢滾到軟墊上,教官睜只眼閉只眼,反正他們高興就好。

少部分同學可以跳過去——能夠跳過去已經很了不起了,所以無論他們有沒有碰掉橫杆,同學們都會高聲喝彩。

很快,輪到了宋葵。

她捏緊拳頭,興奮地沖過來。

像條奔向火腿腸的小狗崽。

随後她閉上眼睛倒着一躍——這傻姑娘只管跳過去,分毫不管過去以後她是頭先落地!教官手裏的礦泉水吓得落到地上。

雖然底下墊着軟墊,但是如果扭到脖子,那麽後果也是極其嚴重的。

一只強有力的胳膊在半空截住宋葵後腰,随即整個人滑到軟墊上,讓宋葵落進他懷裏。

宋葵呆愣愣由着男生抱住她,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教官紫着臉把宋葵提溜起來,咬牙切齒問:“我剛才講動作要點的時候你幹嘛去了?!能這樣瞎跳嗎?!脖子斷了算誰的?!”

宋葵秒慫:“我……我……對不起……”

她只想着要跳過去,沒考慮別的。

季先跟着從墊子上坐起來,不大舒服地捂着胸口咳嗽兩聲。

教官:“你們倆去醫務室休息,觀察觀察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宋葵很有眼色地去扶季先,關切問:“你沒事吧?”

季先壓住笑,用拳頭掩住嘴又重重咳嗽着,宋葵更緊地挽着他,把他扶到醫務室。

從那以後,宋葵開始喊他“學長”。

再然後,是“師兄”。

只是最開始那個開朗愛笑的女生不見了,她總垂着眼皮,嘴唇緊緊抿在一起,不到萬不得已絕不開口說話,這也拉長了季先靠近她的步伐。

從草原回來,她沒有大學時期那麽沉悶了,骨子裏富于冒險的精神再度生長出來,因此,季先也想冒一把險。

他在賽場上經常冒險,賭着玩命,他絕不允許自己錯失冠軍。

但是面對宋葵,他害怕貿然上場會被她不悅地推下去,所以他只能在暗處默默注視着。

然而現在,他決定搏一搏,畢竟這麽多年過去,宋葵并沒有允許其他賽手上場。

家裏燒有地暖,客廳向陽的那邊裝着落地玻璃,夕陽帶着溫度明晃晃澆進來,兩種熱度交疊着染紅宋葵臉蛋。

她的外套脫掉了,露出駝色修身毛衣……季先管住自己的眼睛,伸手撿起顆草莓吃。

《紅河浪漫》是法國導演拍的,場面尺度很大。

宋葵不是那種保守的人,這些年多多少少看過一些真槍實戰的小電影,《紅河浪漫》在小電影的襯托下算清新了,可……由于身邊坐着季先,她感覺怪怪的。

別扭、尴尬,想喝水。

她小聲說:“不看了。”

季先按下暫停鍵。

“我沒看過這部電影,不知道是這樣。”

宋葵點點頭。

季先又找了部輕松的動畫電影,宋葵緊繃的神經慢慢松弛下來,人也恢複自在。

看完電影,宋葵去檢查花花的情況,出來時發現季先在廚房做飯。

她往保姆住的走廊看了看,那裏沒動靜,估計保姆出去了。

季先下的荞麥面,底湯是番茄,面上卧着一個圓潤的荷包蛋。

宋葵伸出大拇指表揚他,季先笑笑,露出一星虎牙。

吃着熱氣騰騰的荞麥面,宋葵回想起來,以前在散打社時季先經常做晚飯給她吃。

散打社裏端有小廚房,鍋竈齊全,冰箱也有。

宋葵不喜歡社交,每次都在散打社待到很晚再回宿舍。季先從訓練場下來通常先去沖澡,然後從冰箱裏拿出新鮮食材開始做飯。

小廚房不大,兩米寬,四米長,季先擠在裏面簡直像巨人闖進寶寶屋,格格不入。

可是他做出來的食物很好吃,因此宋葵樂意厚着臉皮守在那裏蹭飯。

餐廳燈光堆疊起柔暗的細影,分離六年的陌生感在廚房的煙火氣裏滌蕩幹淨。

宋葵的目光從切成圓片的西紅柿挪到季先手上。

他的手沉穩有力,手指修長,線條流暢。手背上凸起象征力量的細小筋紋。

那些筋紋并不惹人讨厭,反而有種畫作的美感。

她忽然想起那天夜裏他扛她在肩臂上,寬大的手掌捏着她腿部,熱度透過褲腿布料傳到皮膚。

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紅河浪漫》中女孩與船長在船艙接吻的畫面,她垂下眼默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臉頰的熱度慢慢恢複正常。

她就知道,有些電影不能瞎看。

季先:“吃不慣?”

“沒有。”宋葵下意識反駁,然後眨眨眼,随機抛出個問題。

“師兄,你、退役後,做什麽?”

季先睨她:“我不退役。”

“……啊?”宋葵驚訝,“不是說,你、今年退役嗎?”

季先淡聲道:“退役掙的錢沒有打比賽多。”

一旦退役,他的商業價值會在兩年內迅速消失,即便按照公司安排去混娛樂圈,價值也是大不如前。

宋葵沒想到季先對錢的欲望這麽大。

“可是、可是……”她急得說不出話,掏手機打字。

「可是你已經到了退役年齡,繼續打比賽可能會受傷。」

季先:“28歲,也還好。你以後還想繼續拍紀錄片嗎?”

宋葵一怔,怎麽話題突然拐她身上了?

“拍。”

“那我繼續打。”

宋葵不理解。

她拍紀錄片是為了夢想,季先打比賽是為了錢。這兩者之間有根本的區別,沒有因果關聯,她不明白季先為什麽要把拍紀錄片和打比賽連在一起。

或許站在賽場上才是他的夢想?

宋葵試探問:「那如果退役以後掙得比較多呢?」

季先毫不猶豫:“那就退役。”

宋葵:「師兄已經掙下很多錢了,不要拼命。」

運動員再怎麽強悍也要服從自身的黃金壽命,她不想師兄為了掙錢犧牲健康。

季先擡手摸摸她腦袋:“不要擔心,我有分寸。”

宋葵嗅到他腕部熟悉的香氣,她眼睫輕顫,慢慢點頭。

-

正月十五前,宋葵依着二姨的性子相了兩次親。

一位是高中教師,另一位是寵物院院長,何間旭。

方燦樂了:“葵葵,這麽來看你二姨還是很靠譜的,知道按照你的興趣愛好對症下藥。”

那位高中教師性格腼腆,屬于斯文儒雅類型的。兩人面對面吃飯時宋葵掃了一眼他消瘦的腕部,她就這麽聯想到了季先壯而有力的手臂。

不用季先,她就能徒手掰斷這位老師的腕部——宋葵在心裏給自己将冷笑話,然後真的笑起來。

那笑容宛如緩緩盛開的白薔薇,教師不覺呆了一瞬。

飯後,教師想跟宋葵進一步發展,但看到宋葵先他一步付賬,識趣地咽下再次邀約的話。

二姨向宋葵推何間旭微信的時候方燦剛好在,順利吃到了這個瓜。

宋葵忙着在溫市找房子,沒空跟她掰扯。

金啓辰已經把工作室租好,即将開工,宋葵得趕在開工前租好房子,以免工作分心。

方燦問宋葵:“你明天跟何間旭見面嗎?”

宋葵:“見。看花花。”

方燦默了一瞬,問:“季先知道這件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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