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茉莉纏香，蘇繡百合蠶絲被
第42章 茉莉纏香，蘇繡百合蠶絲被
夜色濃稠，別墅沿牆開辟的花圃中栽種着雪白的茉莉，花香陣陣，沁人心脾。
曹升坐在書桌前重新調整工作人員分布，卧室裏只留有一盞小臺燈。
趕海項目工作人員衆多，牽一發而動全身，領導又很愛挑刺，因此曹升只能做小幅度調整，并且不能讓領導發現。
茉莉香氣在無風的夜間顯得格外濃郁，曹升嗅着這股香氣，将宋葵的名字納入潛海隊科考助理行列。
宋葵很讨厭潛水，過來之前曹升把她寫成“生活助理”，雜事多，但是時間相對自由——只要領導不找事，她就能在海島上玩，而科考助理需要随攝影師一起潛水，給攝影師打下手。
現在潛水任務已經完成，攝影師和科考助理只需扮演吉祥物一角，在半透明辦公室修補珊瑚、整理拍攝資料，再在導游介紹到他們的時候面帶微笑地沖學生們揮手就行。
塞她一個人進來不要緊，同行攝影師并非多事之輩，科考助理也只有兩個人。
他搜尋良久，将與童佳敏關系不錯的一個女生調到宋葵的位置上。那個女生原本是穿玩偶服在路邊蹦蹦跳跳活躍氣氛的，童佳敏在飯桌上抱怨領導有病，大熱天要人穿玩偶服，害得人身上長痱子，因此曹升猜測女生應該願意調崗。
穿玩偶服的人一共有十三個，少一個不會有人發現，即便發現了，頂多嘟囔幾句，不礙事。
規整好名單，曹升疲倦的按壓眼角。明天他要起早讓童佳敏跟那個女生打招呼，以免忙中出亂讓領導發覺。
合上筆記本電腦，他走到窗旁關窗戶。
忽然，他聽見庭院裏傳出幾聲隐忍的啜泣，斷斷續續，極難克制。
曹升探出上身查看庭院。
銀色星輝将庭院中的花草樹木勾勒出清淺的影，此間并沒有活物的痕跡。
正疑心是錯覺，又有幾聲壓抑不住的軟綿哭腔散落下來。曹升微一怔愣，僵着身子回到裏間，擡腕關掉窗戶、拉上窗簾，熄燈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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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随着暗夜滾湧進來的茉莉香氣經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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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沿上搭着一床繡有百合花的空調被。
空調被的被芯是別墅自帶的，被套則是宋葵從家裏帶來的。
蠶絲面料，蘇繡走針，蓋在身上溫涼舒适，宋葵一向愛惜。然而此刻，被子成為征伐的緩沖，上面沾滿淚與汗，百合花被纖細的手指揪扯變形，絲線出現斷裂。
察覺到自己漏出聲，宋葵伏在被上緊緊捂住自己的嘴，身後站着的男人卻更加惡劣，似乎故意要她哭出來。
擡手撥開她披散的黑發，露出瑩白的背脊。他俯身，壓在那背脊上，在她耳畔沉聲笑道：“宋葵，有些事情不是你說怎麽樣就能怎麽樣的。”
宋葵此刻滿腦子都是如何壓住聲，無神分心聽他說話。
她很怕這聲音會飄散出去，她哭求過了，可是季先非要在這裏不可，還不準關窗。偏偏今夜寂靜無比，絲毫風聲也無，只能聽見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響。
季先把她翻過來，抱她到窗沿上坐着。
有好幾次宋葵明晰地感覺到自己差點被撞下樓，驚險感讓她渾身顫栗，死死抱住季先的脖子。
鱷梨樹茂密的枝葉偶爾拂到她背部，印下點點紅痕。
“離婚麽？”
宋葵的臉埋在季先頸側，條件反射地搖頭，忍着哭腔細嚷：“不離……”
“發誓永遠和師兄在一起。”
這句子太長，宋葵的注意力被另一處分散，沒聽清。
得不到回答，季先更狠地把人往外推，宋葵重新哭出來。
“說，永遠和師兄在一起，說完我們就進去。”
宋葵意識不清地在他頸側呢喃：“永遠……和師兄……在一起……”
季先吻她左肩：“真乖。”
單手抱起宋葵，随意扯掉被子，關緊窗戶。
進來了，宋葵以為結束了，不料季先給她披上件外套，又把人抵在牆上。
失去意識前宋葵費力思索了一下季先為什麽對離婚的反應這麽大，阖上眼時她想，大概真的很貪吧，舍不得失去這份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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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曹升給她調了崗，她暗地裏松了口氣。
這氣松的不是為了不用面對學生，而是為了不用站着四處走動。
宋葵今天實在無法穿褲子，她選了一條長及腳踝的裙子，脖子上系着條絲巾。
下樓時腿腳發軟，她撐着扶梯，慢慢走下樓。
得益于宋葵強大的忍耐力，童佳敏昨夜并沒有聽見響動。
曹升給宋葵倒杯牛奶：“你師兄呢？”
宋葵咳嗽幾聲，啞聲道：“釣魚去了。”
童佳敏關切的目光落到宋葵臉上：“宋老師感冒了？”
宋葵攥着手指回答：“嗯，貪涼，吹了風。”
“海島上雖然熱，但是風大，容易熱感冒，”童佳敏說，“我帶了感冒藥，我去給你泡一杯。”
宋葵趕忙道：“不、不用。”
曹升淡淡開口：“剛喝了牛奶，再喝感冒藥不合适。先觀察着吧，要是中午還沒好，再喝感冒藥不遲。”
童佳敏：“哦……也對。那我先把藥帶着，萬一你要喝，給我發微信，我給你送來。”
宋葵柔聲道謝。
季先是去樓頂搓被罩了。
這被罩已然脫線，季先說直接扔了再買一條，宋葵非不，一定要他搓幹淨、曬好了，帶回溫市再扔。
被芯濡濕一大片，季先也一起拿到樓頂晾曬。
張權此時在岸邊的賓館裏吃早飯，煎蛋還沒有吃完，接到季先電話。
“買床一米五的被套，要蠶絲的。另外再買三條鲫魚……豆腐也買一些，要嫩豆腐。”
挂斷電話，張權匆匆吃完飯，帶着助理去買菜。
索性要坐船過去，張權幹脆進超市再買些零食。
果蔬買多了留不住，一次頂多買三四天的量，零食卻可以放很久，而且讨宋葵開心。
張權早摸透了，季先要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宋葵喜歡什麽，只要讨好宋葵，年終獎能翻倍！
他深情脈脈地凝視一袋牛肉幹，喉中抖出絲笑，金絲邊眼鏡上泛起一片白光。
助理們打個冷顫，默默離他遠點。本來打算過來拿牛肉幹的大嬸拽着孫子快步離開。
宋葵坐在椅子上對着電腦剪輯素材。攝影師每天都會記錄學生參觀的視頻，剪輯出來發到公衆號上讓人點贊。
宋葵之前跟校方領導短暫地合作過一次，深知他們的特性，因此她眯着眼睛磨洋工，打算擦着領導定下的發布時間交上去審核——發早了領導要瘋狂挑刺，只有踩點交上去，領導才會因為焦灼而沒空折騰。
曹升坐在她對面審查助理剪的潛海素材，眉眼認真。
宋葵發現他手邊有杯草莓牛奶，牛奶盒子上面搭着個法式小面包。
曹升面無表情地盯電腦屏幕：“想吃？”
宋葵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誰送的？”
曹升：“你吃不吃？”
宋葵：“不吃。”誰送的都不知道，她當然不可能吃。
曹升不再理會她。
休息時間，攝影師小陳告訴宋葵說牛奶和面包是邱寒送給曹升的。
邱寒是科考助理。
“前些天他們不是要潛海拍素材麽，邱寒的腿被海藻纏住了，大家專心拍照沒發現，只曹升細心，游過去救出邱寒，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宋葵聽得津津有味：“英雄救美。”
小陳：“是呢，我們都這麽認為。從那以後邱寒就對曹升上心了，不斷投喂小零食。”
宋葵：“曹升什麽态度？”
小陳：“曹升心冷，我瞧沒那麽容易動心，或者……我懷疑他沒心。”
邱寒投喂給曹升的零食曹升一口沒動，就這麽擱在抽屜裏，好像這些東西跟他沒有關系。邱寒也不氣餒，仍舊送。
小陳對宋葵說：“你跟曹升是隊友，不然你打探打探，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麽意思。邱寒難得動一回心，要是不成，早點斷掉念想，免得浪費時間。”
回別墅的路上宋葵打着傘問曹升有關邱寒的事，曹升滿臉莫名其妙：“你很閑？管這些事。”
宋葵：“好奇不行嗎？”
曹升：“那我也好奇一下，你跟季先是什麽關系？”
宋葵捏着傘柄，眼珠子轉了轉：“我說了，你會說嗎？”
曹升：“這麽好奇？”
宋葵：“難得你，有緋聞。”
曹升：“回溫市的這幾個月我一直在思考，現在得出結論了——我不适合都市，我今後會盡可能地去野外出任務。邱寒屬于帶編制的工作人員，我們不合适。”
“哦……”宋葵垂眸，接着對他說，“有打算，就不要收女孩子東西，你這屬于，吊人胃口。”
“剛才的那番話我同她講過，她不理，而且說她送給我的東西我吃掉也好丢掉也罷，反正她不會要回去。我放在抽屜裏，到時候一起還給她。”曹升笑了笑，“島上物資少，她總有送完的一天。”
宋葵：“……你，真不考慮？”
曹升停下腳步：“別人不懂出野外的含義，難道你也不懂？還是說有男朋友以後八卦附體，到處操心別人的婚事？”
出野外意味着“不确定”。地點不定，時間不定。可能一個月，可能一年，可能十年。危險迫近，險裏求生。
宋葵的傘沿慢慢垂下來，遮住頭臉：“對不起……”
曹升望向遮陽傘中間的尖端：“我不喜歡這個話題，不要再聊。”
宋葵：“嗯。”
